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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知耻后勇 ...

  •   原来云糖已昏迷十日。

      那日灵蔬堂弟子云糖不自量力上门挑衅阮妙菱的消息不胫而走,柏源得知后放心不下,立马赶了过来。这几日多亏了他在,云糖才能好这么快。

      “谢谢你,柏源师兄。”云糖真诚致谢,话音落地,眼睛却往墙角处瞄。

      狗窝里空空如也。

      果然是走了么?

      柏源捏捏她瘦下来的小脸,温言道:“跟我有什么好谢的,再说我最近事务繁多,都是青禾照顾的你。”

      青禾是柏源的随侍弟子,若非他授意,又怎会来照顾她。云糖心里省得,自然仍是感激他,只不过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

      柏源一边为她把脉,随口问道:“你的灵兽呢,这些天我来了两三次,从未见过它。之前说帮你看看,也一直不得空,今日正好。”

      这话问得云糖心里直发酸,她委屈极了,好想对柏源师兄诉苦,告诉他她的小狗崽嫌她没用,不要她了。

      可她没那个脸。

      “兴许是……跑出去玩了吧,这小东西贪玩得很。”云糖顾着自己那么点面子,撒了个小谎。

      她心虚得紧,不愿再聊阿白,看柏源眼圈泛青,似是十分疲累,关心道:“师兄最近忙什么,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还不是雾心草闹得。最近又接连出现雾心草踪迹,我被派往山下处理此事。”柏源扶额叹气,“总有些人不好好修习,非要走这种歪门邪道。”

      西境没人不知道雾心草。

      据传雾心草不仅能助修士快速吸纳灵气,还能让修士顿悟,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修为,但同时也容易使人迷失本心,走火入魔。

      所谓“雾心”,便是迷雾重重,迷失本心之意。

      这东西曾在千年前差点让整个西境陷入一场浩劫,因而如今各大仙门都明令禁止使用,亦不允许种植。

      但防不住有人阳奉阴违、暗度陈仓,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人因使用雾心草出事,见怪不怪。

      云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也不再追问。

      柏源要务缠身,也无闲暇与她谈天,匆匆为她诊断过伤情,确定她已无大碍,留下一瓶丹药后便告辞。

      “柏源师兄!”云糖忽然大喊一声,下床追了出去。

      柏源已经走到院门口,听到呼声驻足,转身看匆匆追出来的云糖:“怎么了?”

      炎炎烈日,云糖被刺目的日光逼得几乎睁不开眼,但她仍微微抬头,坚定地望着柏源:“师兄知不知道除了玄影符,可还有别的东西能探知过去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柏源:“你是想……”

      “师兄看我像惹是生非的人么?”云糖目光灼灼地看着柏源,“事实并非他们传言的那样。早晚有一天,我会为自己、也为阿白讨回公道。”

      即便阿白已经不在了。

      柏源凝视她片刻,忽然叹口气:“他们说的那些,我自是不信。只是妙菱仙子身份特殊,你与她之间万不可再生龃龉。这件事……不如算了吧。”

      “算不了!我有分寸的,柏源师兄,你就帮帮我吧!”

      柏源心疼又无奈,叹道:“跟兰儿一样倔。”

      云糖听他提兰儿便知有戏,双眼放光:“你说兰儿姐姐像我,那她也定不愿我受那不白之冤!”

      柏源沉思片刻,见她始终坚持,才说:“上古有摄瞳奇术,秘籍在通天塔第十八层。君子报仇百年不晚,你潜心修习,待成功进入洞虚境,取那秘籍轻而易举。”

      云糖:“……”可她现在连筑基的门都没摸到……

      她原本苍白的小脸被暑气熏蒸出些许热意,终于显出几分红润。如此这般委屈巴巴地望着柏源,模样煞是可爱。

      柏源亲昵地摸摸她的小脑瓜,轻轻一笑,道声“有志者事竟成”,转身御剑而去。

      什么嘛,还不就是不让她去。

      云糖扯着袖带生闷气,却又无可奈何,她自己不中用,怪不着谁。

      柏源一走,整个院子冷冷清清。

      院外的灵田披黄抹绿,院内菜园却光秃秃的,只剩一地黑土。篱笆旁边的山楂花早已开败,唯有红色的小果零星点缀在枝头,平添一抹鲜活。

      云糖记得自己曾说过,果子成熟后绝不让阿白碰,否则小饭桶开了胃,便更要吃垮她了。

      然而现在果子还未成熟,她的崽却已经不在了。

      以前也是一个人,怎么就从没像现在这样寂寞呢?

      她望着柏源离去的方向发呆,一时竟不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小糖,你……你终于醒了。”

      一个欣喜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响起,云糖回过神,看见篱笆外面靠近山楂树的地方站着个方脸的青年男子。

      她走到山楂树枝叶遮盖下的阴凉处,隔着篱笆向对方行了个平辈礼:“常友师兄。”略过对方眼中的神采,并无将人迎进院子的意思。

      常友大概是知道自己遭嫌,也不奢望能进去,只关心道:“之前我来看你,却被青禾师姐拦住,让我不要打搅你休息,如今……如今可算醒了,你……你好些了吗?”

      “多谢师兄记挂,我已无碍。屋子许多时日未打扫,便不招待师兄了。”云糖故意板起脸下逐客令。

      然而她那张小圆脸太过天真无害,常友仿佛并不懂她的意思:“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霏雨跟妙菱交好,你与她争执绝无益处,往后你千万谨慎些。”

      云糖果然不悦:“不劳烦师兄担心。”

      眼前这个人常说喜欢她,遇事却只让她谨小慎微,连句公道话都不肯为她说,这算哪门子的喜欢?

      常友自知又惹人不高兴了,出言找补:“做坏事自然是有报应的。我听说霏雨前些日子起了疹子,全身都是,如今连门都不敢出,她——”

      “常友师兄!”云糖不耐烦听这些,她以为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可如今看来,他大概没听进去。

      她狠了狠心,开门见山道:“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会伤人的那种。”

      常友以为能被她伤也是一种幸福,苦笑:“我听。”

      也不知是否天气炎热之故,云糖火气有些旺,越发不客气:“我被妙菱和霏雨她们欺负了,你不但不帮我,还叫我忍让,你怎么好意思说喜欢我的?”

      “不是的,不是的小糖。”常友急得满头大汗,不住摇头,“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都是小矛盾,你犯不着为这种事置气。”

      “如果你真的遇到极大的危险,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你相信我!”

      甜言蜜语最是动人心,但云糖并无半分动摇,只皱眉严肃道:“这种话莫要再说了,师兄双亲尚在,修行也未得圆满,万不可轻易论生死。”

      常友痴痴地看着她,眼眶湿热:“小糖,我真心喜欢你。”

      “可我不要你的喜欢!”云糖提高了声量,她今天势必要让常友看清真相。

      “你们所有人对我跟妙菱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我不嫉妒,也不怪任何人,毕竟人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我也不例外。”

      “不,你不是,你甚至从未讨好过妙菱。”常友肯定道。

      “那是因为我趋附的不是得势的人,而是‘势’本身,我要做那个被别人趋附的人!”云糖目光坚定,竟不似玩笑。

      云糖以前总说她不求道侣,一心向道,常友以为那不过是拒绝他的托辞,他从未想过,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师妹,竟有如此大的野心。

      他怔愣地看着云糖,一时语塞。

      “所以,师兄你的喜欢于我无半分益处,反而是拖累、是折磨,你我之间,永无可能。”

      两人隔着篱笆对视,烈日之下,暑气逼人,然而常友的心却如坠寒窖。

      他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那大师兄呢?如果说喜欢你的人是大师兄,你也会如此对他?”

      “当然……”云糖顿了顿,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阵乱转,“当然不会,大师兄天人之资,风华无双,若能得他半分欢心,我这辈子死也值了。”

      反正当事人不在,云糖干脆学人家臭不要脸,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她刚要再瞎话几句对大师兄的爱意,忽听头顶传来一阵窸窣。

      “咦?”

      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云糖眼疾手快,在那团东西砸到自己脸上之前,一把接住。

      熟悉的手感和狗味儿让她差点乐疯了,她将那团东西举在眼前,只见它翻着白眼,几根稀疏的眉须一抖一抖的,仿佛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

      “阿白?阿白你没走啊!”

      云糖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将小毛团搂在胸口,用脸去蹭它狗头,将它软软的小耳朵蹭变了形,整个成了只小秃狗。

      可怜的小阿白一回家便成了汗巾,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龇着一口小白牙,作势咬人。

      云糖哪管它愿不愿意,将小小的一团紧紧箍在怀里,又蹭又挼,嘴里不停喊着我的崽我的崽。

      篱笆外被无视的常友何其尴尬。

      “好,我知道了。”他声音轻轻的,带有一丝哽咽。

      看着一人一狗亲亲热热,自己甚至不能分得她半分注意,常友心痛难忍,良久,轻声道:“小糖,我会守护你的。”

      云糖与她的崽叙旧完毕,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待她再次望向篱笆外,人已经不在了。

      云糖盯着那处,心里一阵怅然。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伤了别人的心,多少是会难过的。

      阿白趁她不注意,四只小短腿儿胡踢乱蹬,挣脱开去,而后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跑开。

      “想跑?”云糖扯下袖带就追,“再跑把你栓门口看家,哪儿也不准去!”

      ·

      大木盆里放满了温水,小狗崽蹲在中间,湿透的毛毛软哒哒地贴在浑圆的小身板上,俨然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墩儿。

      一双白嫩的小手正在它身上搓来搓去。

      “自己跑哪儿洗的,都没洗干净。”云糖搓揉着毛发根处的暗红色。小家伙不知在哪里冲了个澡,洗得委实敷衍。

      “那个……既然你回来了,我还是解释一下哦。虽然现在他们都说我云糖不自量力,挑衅阮妙菱落败,但其实阮妙菱根本伤不了我,那张灵符里封存了持信长老的灵力。”

      “之前的财路断了,咱就换一条,姐姐养得活你。还有,崽,姐姐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阿白本来舒服得直眯眼,听到这句,忽然睁开眼,水灵灵的眼睛满含探究地看着她,似是不信。

      一人一崽对望片刻,云糖挠挠小崽子湿软的下巴,拿起自制的香粉往它身上洒。

      阿白不小心吸了一口,黑色的小鼻子一耸,狠狠打了个喷嚏,随后像是怕了她手里的香粉,眯起眼直往后跳,周围瞬时水花四溅。

      云糖被他活见鬼的嫌弃表情逗得哈哈直乐,嬉笑道:“来洗香香!”

      入夜,星辰漫天,晚风微凉。

      云糖披了件小衫,抱着阿白坐于屋顶。

      她取出一张信符,将阿白当做了桌案。

      纸张放在背上怪痒痒的,阿白自然不依,不停抖动着后背,企图把信符抖落下来。

      云糖伸手捻住它一根小胡须,威胁道:“再抖把你胡须拔下来做笔刷!”

      小阿白吓得一哆嗦,木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糖这才满意了,手指轻划,下笔写信。

      见山兄惠鉴,我欲求摄瞳之术,万请相帮。

      翘首以待,见字速复。

  • 作者有话要说:  数日后。
    云糖:呜呜呜崽你回来……(想挼,卑微)
    阿白:好,你说的(实在找不到别的饭票,我再将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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