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听话》星楠乔

8、第 8 章

　　A市已经入秋，周末，涂嘉笙来到了福利院。

　　院内还是不变的人和物，道路两边的梧桐树落下了叶子，零星的金黄色散落一地。路过两名工作人员，涂嘉笙无意间听到了有几个孩子被好心的夫妇领养，又有几个孩子新加入了福利院。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涂嘉笙来到了那个阁楼，未见其人先闻琴声，涂嘉笙忍着笑意，敲开那扇门。

　　小男孩一头栗色的卷发从门缝露了出来，看到是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啊，小朋友。”涂嘉笙挑挑眉，故意吓他：“这叫做突、击、检、查，弹不好会有惩罚哦，你怕嘛？”

　　小男孩一脸淡定：“不怕，大姐姐你别装了，好幼稚哦！”

　　涂嘉笙整段垮掉。

　　令她惊喜的是，小男孩的进步肉眼可见，他弹了一曲基础的拜厄练习曲，是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

　　涂嘉笙用脚尖轻轻地踩点，曲子很简单，但男孩的手型已经得到了纠正，对节奏和力度的把握明显进步了不少，他手指的灵活和柔软依旧惊人。

　　涂嘉笙一阵欣慰从心底油然而生。

　　男孩外表虽然一副酷酷的样子，一曲结束后，他的大眼睛偷偷去看涂嘉笙的表情，眼前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猫头鹰形状的巧克力，男孩愣了一下。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涂嘉笙没忘记男孩上次的话，他喜欢的猫头鹰。

　　“谢谢你。”小男孩拿起巧克力观察了一下形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了上衣口袋里。涂嘉笙看着他，突然好奇心驱使，忍不住问道：“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喜欢猫头鹰？”

　　男孩明显迟疑了一下，手指胡乱拨弄着琴键，发出清脆的琴声：“因为爸爸曾经捕捉到一只小猫头鹰送给我，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涂嘉笙恍然大悟，未经细想就接着问道：“那猫头鹰呢？”

　　男孩的表情似乎有些低落，琴声也戛然而止，涂嘉笙敏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触及到了什么，可是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被爸爸带走了，他说会来接我的，等我回家就可以看到它了。”男孩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涂嘉笙心里浮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她清楚，如果男孩的父亲打算接他回家的话，又怎么会把他送来这里？可她没办法狠心揭开这个谎言，小孩子的心思单纯的让人心疼。

　　“爸爸说他会接我回家过圣诞节，不会让我等太久的。”男孩突然抬起头，语气和表情都十分期待。

　　涂嘉笙看了眼窗外飘落的梧桐树叶，轻轻地摸了下男孩可爱的卷发，咧开嘴角：“那你要好好练琴，这样的话你圣诞节的时候就可以弹曲子给大家听了。”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

　　“不过你要答应姐姐，如果圣诞节时爸爸没有准时来接你的话，也不要难过，他只是工作太忙了。这里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一起过圣诞节，你不会孤独的。”

　　男孩看着涂嘉笙，眼神有些茫然，忽然他问道：“大姐姐，你会来陪我过圣诞节吗？”

　　涂嘉笙愣了一下，她想了一下自己圣诞节没有什么安排，那不如就安排在福利院吧，她愉快地回答：“当然！”

　　*

　　这周末刚好轮到涂嘉笙在恒逸值班，恒逸的员工上班时间固定，且有严格的打卡制度。涂嘉笙担心迟到，特意订了很早的闹钟，睡眼朦胧地起床后，摸着走到了衣帽间。

　　推开衣帽间的门，明晃晃的灯光就从里面透了出来。迟烨正在里面换衣服，他□□着上身，皮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自律健身留下的肌肉线条十分美观。

　　看到迟烨，涂嘉笙一秒从困意中清醒过来，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她是一个人入睡的，其实她也早就习惯了晚上一个人睡，并没有想到迟烨会在深夜里回来。

　　迟烨偏头一眼看到了她，涂嘉笙的闯入并没有打乱他的节奏，他将手中的灰霾色衬衫穿在身上，布料合身近似量身定做，将身材衬得紧实而有型，接着他开始慢条斯理地系袖扣。

　　涂嘉笙像个木头人似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努力想把犯花痴的小心思藏起来。

　　迟烨瞥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表情窘迫的涂嘉笙，像是忽然起了什么念头，他停下准备系衣扣的动作，抬手：“到我这来，涂嘉笙。”

　　涂嘉笙愣了一下，他的声音像是有磁铁吸引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就抬脚走到了他面前。一种说不出的磁场吸引力随着身体的靠近变得更加强劲和明显，涂嘉笙忍不住开始心跳加速。

　　迟烨身上的衬衫没系扣子，就这样敞开在她面前。

　　“你知道该做什么。”迟烨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涂嘉笙咬咬下唇，伸出手指将他衬衫的扣子一粒一粒系好，接着她踮起脚尖，将他微微翻折的领口整理好。

　　迟烨低头看着她不停眨动的睫毛，他喜欢她乖顺听话的样子。

　　涂嘉笙轻车熟路地从一整排叠放整齐的领带中选出两条，对比了一下款型和颜色，最终选了一条雾霾蓝的格纹领带，为迟烨系在领口，系出了一个好看的结扣。

　　迟烨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不由得回想起两年前，涂嘉笙第一次学会怎么打领带，兴奋地拉着他，笨手笨脚地捣鼓了半天，结果打出的领结歪歪扭扭又有点滑稽时，她一脸失落的样子。

　　迟烨唇角浮出似有似无的微笑。

　　其实和迟烨在一起的短短两年，涂嘉笙渐渐学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技能，她学会如何清洗真丝的衬衫而不使它面料受损，学会使用挂烫机熨平他的西服，学会将领带打出好看的结扣，学会收纳物品和烹饪美食。

　　现在的涂嘉笙，大概会是一个合格的女主人，这个念头一经萌生，伴随而来却是胸口忽然一痛，迟烨眉心皱了一下，将念头飞快打散，痛觉也一并消失了。

　　其实不止迟烨，这些进步有时让涂嘉笙自己也感到惊讶，她甚至忘了自己从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尊处优小公主。但为爱人亲手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开心和幸福的。

　　就像现在，涂嘉笙看着由她搭配好的行头，像是在端详一件精心设计的作品，十分心满意足。但她更期待的是迟烨的反应，她抬起头，恍惚间却感觉下颌被手掌托住。

　　迟烨的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他的唇瓣带着些许凉意，涂嘉笙却情不自禁地想要融化在这个吻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

　　涂嘉笙今天穿了一条黑白色混搭的及膝连衣裙，她将长长的卷发绾在脑后，看上去稍显正式，又有那么一丢丢的知性美。

　　涂嘉笙到得早，她打开电脑，将工作群里传输过来的十几个文件下载完毕，这期间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地来到办公室，每个人都亲切地和她打招呼。

　　没过一会儿赵姐也到了，她手里拎着几袋材料，气喘吁吁地将它们堆到桌面上，然后将自己的包包放了上去。

　　有人问：“赵姐，这些都是什么啊？”

　　赵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立马脱下高跟鞋揉了揉脚踝，答道：“是天舞大剧院的建筑改造策划书，之前做的这些方案统统不达标，全部被打回来了，我们现在需要重新设计建造方案。”

　　赵姐说完，办公室一片唉声叹气。

　　涂嘉笙竖着耳朵听了听，她对这项建设工程也有所耳闻。天舞大剧院是A市一所著名的歌舞剧院，是十五年前恒逸集团投资创建的，近年来建筑老旧受损，影响到了舞剧的呈现，最终在近期敲定翻新重建。

　　可没料想到，建造的设计方案成了一个难题，部门前前后后一共提交了十余个设计方案，天舞大剧院院长却不甚满意，拒绝按方案重建。

　　先不说恒逸拓展部门人才云集，同事们个个都是有想法有创造力的建筑从业师，再者，这些设计方案风格各不相同，尽量周全考虑到了许多方面，可院长却一再的否定，给出的理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倒像是从鸡蛋里挑骨头，弄得大家都有些丧气。

　　要说这个院长，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十五年前执掌恒逸的人是迟烨的爷爷，也就是如今已经退隐的迟老爷子，这院长和迟老爷子交情颇深，据说剧院建设当时能获得恒逸的投资，就是凭借的这不一般的交情。

　　连迟烨都要敬重三分的长辈，即使再固执不化，赵姐部门也不敢得罪，更何况迟总那边下达了通知，要求方案需要经得院长的同意方可实施，说明白点就是，只要院长不点头，这项目就无法开展，工程延期所带来的各项损失早晚要怪罪到拓展部的头上。

　　“大家都别灰心，振作起来继续搞方案，不想拿年终奖的可以除外！”赵姐对此也很丧，但是作为项目组组长，她认为自己有必要起先锋模范作用，于是丧了不到两分钟，她就开始着手安排工作。

　　突然赵姐问道：“下周二哪几个实习生值班？来个人跟我去实地探访，去会会那位院长。”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墙上的实习生排班表上，涂嘉笙反应过来自己刚好是下周二的班，连忙举起手。

　　赵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爽快决定：“小涂，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