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听话》星楠乔

3、第 3 章

　　话音一落，琴音已然响起，他一向不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洁白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活地跃动飞舞，悦耳的音符便如同山间的泉水喷薄而出，清冽悠扬，赏心悦耳。

　　而前奏对涂嘉笙来说又是如此的熟悉，很多古风的曲子她都为之编过舞，譬如校庆上的《悠悠我心》，因此音乐一入耳，她便想起这首曲子叫《年轮》。

　　迟烨偶尔会心生这种别致的兴趣，他擅长弹奏钢琴，她会跳古典舞，他弹琴、她伴舞是两人的合作方式。在初次尝试之前，涂嘉笙没曾想过，西洋乐器和中国古典舞这两种毫不镶边的艺术，竟也可以拥有一种独特的契合方式。

　　就好像涂嘉笙和迟烨，两个看似遥不可及、性格身份大不相同的人，竟也可以成为珠联璧合的恋人。即使她不清楚未来，它虚无缥缈得像清晨的薄雾，但是就过程而言，她还是享受其中的不是吗？

　　她已经很满足了，涂嘉笙无数次这样说服自己。

　　“圆圈勾勒成指纹，印在我的嘴唇，回忆苦涩的吻痕，是树根。”

　　“春去秋来的茂盛，却遮住了黄昏，寒夜剩我一个人，等清晨……”

　　客厅内，清澈的琴声缓缓流淌，迟烨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覆下来，在眼前留下一片阴影，他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涂嘉笙闭上了眼睛，轻轻呼吸，扬起水袖，伴着琴声，翩翩起舞。

　　身体的记忆开关仿佛忽然被打开，像是忽然找到了倾泻的出口，每一个舞蹈动作都未经大脑思考，自然而然地跃然而出，却像是精心地编排了很多次。

　　迟烨目光扫过她，嘴角浮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眉心也难得的松懈下来。

　　舞蹈与琴声珠联璧合，和谐融洽大概不过形容如此，涂嘉笙在心里默默地期待这种状态能持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兴许是沉浸其中，涂嘉笙忘了编舞中的某些动作属于自己的禁区，在踏步翻身时，下意识地把重心降到脚上，几乎是立刻，左脚踝处传来撕裂的疼痛。

　　“嘶”，疼痛后紧接着是无力的感觉，涂嘉笙挣扎着想要掌控自己的身体，但堪堪维持了两秒，还是不受控地倾倒。

　　“哐啷”

　　在即将触地的瞬间，迟烨将她捞进怀中，用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却看到豆大的汗珠从她的前额滑落，他眉头微皱。

　　涂嘉笙睁开眼睛，重重地喘气，忽然间身体腾空，迟烨将她抱起，与此同时，她看到了面前翻倒在地的琴凳。

　　她听到琴盖“啪”地一声被合上，接着她被放在了上面，涂嘉笙惊讶地瞪大眼睛，想跳下去却被迟烨牢牢按住了肩。

　　“别动。”

　　“可是……”一想到屁股下面坐的钢琴是昂贵的施坦威，涂嘉笙像坐火凳一样忐忑不安。

　　“涂嘉笙，你该长点记性了。”迟烨脸色黑黑。

　　涂嘉笙愧疚地垂下了头，她这次真的疏忽了，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迟烨因为兴致被破坏而不开心。

　　所以让她如坐火凳来接受惩罚吗？

　　“如果你想要惩罚我，不必用这种方式。”涂嘉笙带着小小的倔强。

　　“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方式？”迟烨看了她两秒，反而笑了，他的笑让涂嘉笙心里发虚。

　　“用这种方式么？”说着他单手抻下领带，涂嘉笙有强迫症般地把注意力放在他弄皱的领口上，反应过来时两手的手腕被捉住，力道让她挣脱不掉。

　　她眼睁睁地看着迟烨用领带将她的手腕绑在一起，并锁在身后。

　　迟烨欺身上前，涂嘉笙想往后躲，后背却贴上了钢琴的后架。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涂嘉笙眨巴着眼睛，心跳得飞快，她有一种预兆……

　　“或者这种。”

　　涂嘉笙还没反应过来，迟烨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已经狠狠落上她的唇，侵略性地闯入她的口腔，与她唇齿纠缠。

　　接着是耳朵，牙齿稳准地咬住她柔嫩的耳垂，瞬间，战栗的感觉漫及全身，密密麻麻地如同针脚落下，身体像是触电般失控。

　　随即失控的还有她的泪腺，眼泪如珠子般噗噗坠落，却无关伤心。

　　他总能轻易地在她身体上掀起狂澜，涂嘉笙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在飞速地消逝，危险的东西却总是诱人沉沦，就如同明艳夺目的红玫瑰带着最为狠厉的刺，仍然很难让人不去采撷。

　　迟烨感受到来自涂嘉笙热情但拙笨的回应，气息也逐渐不稳，他这次出差素了两个多月也不觉得什么，但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持力。

　　气温升高，后面的进度也愈发不受控制，意乱情迷中，涂嘉笙用仅存的理智按住裙中作乱的手，艰难启齿：“……可不可以去卧室？”

　　她对这样的请求没抱多大期望。

　　“好。”迟烨却出人意料地应允，将她人连带裙子拦腰抱起。

　　*

　　一夜凌乱，结束之后，涂嘉笙却怎么都睡不着，脑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同梁伯伯对话的场景。

　　和迟烨确立关系后，她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了梁伯伯，他是父亲出国前的多年挚友，是自己在国内最值得信赖的人，同时也是她尊敬的A大建筑学老师。

　　说来，她和迟烨还是通过梁伯伯与恒逸集团的校企合作项目结识的，此前她听梁伯伯提起过迟烨的名字，语气总带着毫不加掩地赞赏。

　　涂嘉笙本来开心地以为，会得到梁伯伯的祝福，却没曾想，那天在办公室里，她第一次见到梁伯伯脸上阴云密布，因为她。

　　听到第一声叹气，涂嘉笙的笑容便僵在了嘴角。

　　“我和迟烨有过交集，对他的为人处世有一定的了解。”年岁已过知天命之年，梁教授对很多事情看得透彻，他深知迟烨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商业头脑，和不俗的才干和能力，但与他杀伐果断的商业手段同样冷血的，还有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恒逸集团作为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其中的利益纷争自然不必言说，而迟烨脚踩亲人上位，踢走叔伯，并不顾孕嫂哀求，狠心将二哥送进监狱的事在A市不算什么秘密。

　　生意场上的事他虽不甚了解，但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个刚满19岁、不闻世事的女学生付出真心。

　　可这些，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

　　“孩子，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听不进去，但伯伯还是真心希望，你和他分开，你们不合适。”梁教授语重心长：“以你的家世和资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你选择迟烨的话，我担心将来，你可能会很不开心。”

　　涂嘉笙听完沉默了一会，内心仿佛在艰难地挣扎，梁伯伯一直把她视为养女，她知道他担心她，是出于为她好的考虑。

　　但是，“我知道伯伯担心我，”涂嘉笙咧开嘴角笑了笑，“谢谢你们一直把我保护地这么好，但是我现在长大了，我希望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也不会后悔。

　　……对不起梁伯伯，我还是喜欢他，我想和他试一试。”

　　19岁的少女声音轻缓而坚定，这是自父亲远赴德国交流，把她托付给梁伯伯照看后，涂嘉笙第一次与长辈的意见背道而驰，为此她心里不安了很长时间。

　　成为迟烨的女朋友，大概是她听话懂事的乖乖女人生中，做得最叛逆的一件事。

　　回忆又转到关系确立的那天晚上，夜色很美，室内昏暗的光线下，迟烨抵着她的腰，修长手指轻轻拢起她额前碎发，在她饱满柔嫩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呼吸炙热的吻。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低磁：“不后悔？”

　　她的声线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发出的声音却柔和而坚定：“不后悔。”

　　“以后可就不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嗯。”

　　涂嘉笙从小到大都不是轻易能被诱惑的人，但遇到了迟烨，她却深深地沦陷。

　　凌晨时分，卧室内冷气开的十足，涂嘉笙将不着寸缕的自己裹进薄薄的被子，情.事留下的气息还没来得及散尽，一床的凌乱让她仍然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迟烨安静地睡在一旁，呼吸平稳匀速，那双昨晚在她身上点燃火苗的手骨节分明，此时正安稳地放在身侧。涂嘉笙在微弱的晨光中，静静地看了一会迟烨俊俏的睡颜。

　　不偏不倚，每个五官都是她喜欢的模样，只是两个月不见，迟烨似乎瘦了些。

　　心疼地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他眉心淡淡的褶皱。接着涂嘉笙轻手轻脚抬起他的手臂，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手臂圈住他的腰。

　　听着迟烨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涂嘉笙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哪怕是现在，换做22岁的她，依旧会像19岁时那样，无畏地回答出那句话。

　　*

　　第二天上午要上马原，涂嘉笙早先一步回到寝室拿课本，推开寝室门，室友文瑶看到她回来，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看书。

　　A大的寝室一共四个床位，床下有四个书桌，空间相对宽敞。文瑶是涂嘉笙其中一个室友，日常背考研5500单词，目标是香港大学的研究生，这一点她们在大一开学时就知道。

　　看到她在看书，涂嘉笙也没打扰她，默默走到书架前，打算取书去上课，忽然她察觉不对。

　　“文瑶，你不去上课吗？”涂嘉笙看着空荡荡的寝室。

　　“不去，这种课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文瑶头也不回。

　　“老师点名怎么办？”涂嘉笙知道，文瑶作为学霸，也很看重平时分。

　　文瑶听到先是迟疑了两秒，接着转过身：“那这样行吗，你帮我在后面小声答个到？”

　　涂嘉笙想这样也行，比了个OK的手势，正准备往外走，文瑶却忽然喊住了她。

　　“等一下，我想问你——”

　　涂嘉笙停下脚步，转过身。

　　“我听说，你爸爸现在在德国海德堡大学任教，你妈妈也在德国大使馆工作，那你毕业后是不是会去德国留学，这样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涂嘉笙愣了两秒，回答：“以前是有这个打算，现在有可能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文瑶看着她。

　　涂嘉笙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她没想到大四以来变得话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备考研究生的文瑶，为何突然对她的事如此上心。

　　“怕不是因为你的池总吧。”她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