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雾凇屿

15、第 15 章

　　唐怿这天起得很早，闹钟第一次响了之后就清醒过来，早早来到学校。
　　教室里这会儿还没几个人。
　　唐怿刚坐定，就看到许玥也进来了，她一向来得很早。
　　许玥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怿自然地问她：“地理作业写了吗？地理卷子没答案我就懒得写了。”
　　“嗯。”许玥对待作业一向一视同仁，都很认真，她取出卷子递给唐怿，拿出早读的东西提前看着。
　　唐怿拿过卷子，没一会儿就鸡蛋里挑骨头地指着一道题问许玥：“你这题选错了吧，怎么能选C呢？”
　　许玥看看选项，觉得没问题，“那选什么？”
　　“选B啊。”唐怿回得理所当然。
　　“？”这道题选B，就相当于鸟从（土里）生出来。
　　“凭我的直觉，这个B看着更顺眼。”
　　“快照着写吧你就，上课听课吗，抄个作业这么多事。” 许玥翻了个白眼，不再配合唐怿的无理取闹。
　　许玥刚走进教室时的那种氛围不见了，跟往常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课间，许玥看着生物作业上一道选择题。
　　考的知识点按理来说没问题，但有些为了出题而出题的意思，D选项她在高一的竞赛书上见过，应该是对的，但时间太过久远，她也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记错。
　　许玥找到吴海，吴海正端着保温杯看球赛。
　　许玥对吴海说过问题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记得你以前上过竞赛课，高二退出了啊。好多同学退出都是正常学习成绩下滑了，或者竞赛那边成绩不太好了，你是为什么呀？我听主管竞赛的李老师说你两边成绩都挺好啊，父母不太同意吗？”吴海作为一个班主任逮着机会就想跟同学谈心。
　　“呃，不是。”许玥吞吞吐吐。
　　“那是觉得专业受限了？大学不太想学这方面？”吴海显然没有察觉到许玥对这个话题的排斥。
　　“呃，也不是，我挺想学医学的。”学医的这个方向许玥一直很明确。

　　“那就考虑考虑走竞赛这条路吧。高考科目确实不能落下，但是多条路就多点保障啊，你是有那个实力竞赛出成绩的，不一定就是在浪费时间。
　　“我们能多个机会为什么不去把握住呢？
　　“你现在可能觉得Q大C大无所谓，医学专业都很强，为什么不尝试着给自己一个高的目标呢？考上Q大又没什么坏处，就当是游戏最终关高分通关才能得到的奖励一样，反正都要打过这一关的，用更稀缺的装备，打出更高的分数，得到更多的奖励不是更好吗？”

　　吴海像个传销组织的头头，给不忠心的手下洗脑。
　　吴海毕竟有着多年洗脑经验，很快使得第一次经历人生大考，立场本就不怎么坚定的许玥则有些动摇。
　　但被生竞每周两份卷子支配的恐惧唤醒了许玥残存的理智。
　　“老师你说得对，我再想想。”许玥表面上一脸诚恳。

　　吴海看这情况，许玥连她退出生竞的真正原因都不肯说，可见这一碗并不算人间顶级的心灵鸡汤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面对这么一个好苗子，吴海不免觉得有点可惜。
　　“行，你再好好想想，”吴海仍不死心，挣扎着补充道，“生竞高二没有太多新内容，马上就要开始复习了，解剖实验应该是下学期再进行的，你随时想再回来都可以。”
　　“嗯嗯。”许玥敷衍地连连点头，“老师我回去上课了。”
　　“啊，好，竞赛这个事记得要跟父母商量商量问问他们意见啊。“吴海看着许玥离开办公室的背影，伸长了脖子。

　　尽管许玥在吴海的办公室里时坚定地认为自己不会再重回竞赛了，但出来后却止不住地想，像是面对岔路口时不知道该走哪边一样。
　　她之前确实没考虑过太多，只觉得大学要学医，那么提前接触接触大学生物课本也没关系，一直拿生竞班当成是课外兴趣班来对待。
　　关于未来，她并没有很确切的想法，没有想过要刻意争取什么，或者为了一个确定的目标努力付出什么。
　　只是跟着大家的步子一起走，大家去哪她也跟着去哪，至于为什么要去那儿，以及能不能更快一点到达，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并不是一下子突然就迷茫起来，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不太清楚，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学医也并不是确定的，也许到时候会根据高考分数，选择进入排名更靠前的学校学习其他专业，而不是一所医学专业更强但学校排名并不很高的大学。
　　要思考的东西突然就超过了脑袋的负荷，在想着做着别的事情时仿佛都隔着一层纱，迷迷糊糊的，仅仅依靠下意识，很难完全集中注意力。
　　整个身体看似还在正常地运转，其实内里已经差不多停止别的工作了。
　　直到晚上回到家，许玥结结实实地瘫在床上，脑子还是停不下来。
　　不断地思考着关于人生、关于未来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许玥这边畅想着人生，唐怿那边也陷入了思考。
　　他刚刚在看一篇报道，是关于高考后离婚潮的分析。
　　“与年轻人离婚的冲动性相比，他们的离婚态度很坚决。”
　　“孩子上大学住校后，感情淡漠的夫妻间仅有的交集也荡然无存，失去了最后的感情纽带。”
　　这就是他曾经想过的父母之间某种可能存在的情况。
　　唐怿越想越烦，打开好友列表，想找个好好说道说道。
　　看到许玥的名字，心中一动。

　　“父母高考后要离婚怎么办？”许玥神游天际时看到来自人间的一条消息。
　　“离啊。”许玥毫不犹豫。
　　唐怿无言地张张嘴。
　　“不离，痛苦的是三个人，离了，痛苦的最多就是一个人。”
　　“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这个家不是家，担心他们都离我而去，担心不再有人爱我。唐怿脑子里胡乱想着。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许玥对于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思考人生感到诧异。
　　“害，我一个朋友问的我。”
　　许玥发来一个表情，示意“懂了”。
　　许玥继续说：“我觉得能做到等高考结束的，就说明父母已经把孩子摆在了自己前面，在一种非常理智的状态下做出了分开的决定。”
　　“而且离婚只是说明两个人觉得他们不适合再作为夫妻生活在一起，也许作为朋友，或者作为陌生人对他们而言更适合。”
　　“而且换位思考，你仗着两个人对你的爱把他们俩强行拴在一起，你开心了，他们呢？”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他们没有缺席，在你以后的人生中他们也不是一定就再也不见。”
　　“你得到的爱并不会少。”
　　许玥在思考了一整天人生的意义后，逮着这个机会疯狂输出。
　　唐怿本来想说，不要随随便便就套用第二人称，但后来像是被一个又一个响雷震住，上一条消息还没有消化完，下一条紧接着又来，也就不再纠结这个小细节。

　　没人再发消息，直到过了好一阵儿。
　　许玥：说到高考，你想过高考之后的事情吗？
　　唐怿：大学的话，最好是去Q大学建筑。
　　许玥：目标这么明确啊？
　　唐怿：好不容易能找到有兴趣做的事情，那肯定想做到最好啊。
　　许玥：你没想过考不上怎么办吗？
　　唐怿：那是要等高考分数出来以后再去想的，现在要想的，就是怎么拼尽全力离目标更近一点。
　　许玥：我觉得你不一定适合学建筑，你可能更适合当老师。
　　唐怿：怎么说？
　　许玥：你这心灵鸡汤跟老吴一脉相承，简直就是他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唐怿：。。

　　唐怿：你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交流一下吗？还是觉得需要一点指导？
　　许玥：突然发现没有什么方向。
　　唐怿：我一直以为你想学医学。
　　许玥：太不具体了。现在哪个学校没有医学。
　　唐怿：那你想去哪个学校学医学？
　　许玥：如果不负责任地只是想想，肯定是Q大呀。
　　唐怿：那不就是很具体的方向了嘛？
　　许玥久久地盯着这句话。

　　临睡时，许玥看着聊天记录。
　　觉得这样实在奇特，她跟唐怿认识也就半个多学期，竟然就可以这样说出心里话。
　　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