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lco

5、第 5 章

　　白荆这晚烧得迷迷糊糊，他感觉有人在为自己涂酒精散热，可又好像没有……半梦半醒之间，白荆做了个梦。

　　梦里没有末日、没有丧尸，白荆还是个苦逼兮兮的研究生，没日没夜混在实验室里，累了就打地铺睡一会，醒来一准能看到有人守在旁边——是陈焚。
　　那时候陈焚还没有如今这般沧桑怯懦，是块不受侵染的水晶，不谙世事，纯粹至极，好看得很。

　　多半时候，陈焚都会乖巧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白荆，等到白荆醒来那一刻，他连眉眼间都会鲜活雀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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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荆长呼出一口气，身上的温度好像降了下来，而陈焚趴在床边睡得正沉。梦里是昔日的记忆，可白荆却生不出丝毫真实感，不会有怀念，也不会有惋惜，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割裂得彻底，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情绪都拼不出来。

　　白荆一醒，陈焚就有所察觉，睡眼朦胧地直起身来，“学长，早啊。”
　　他稀疏寻常地打着招呼，仿佛他们此时不是在废弃的基地，而是在无忧无虑的校园之中。

　　等不到白荆开口，陈焚也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去准备早餐，不一会，房间里便有清香味传开。
　　这里大概是陈焚的宿舍，面积不大，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清爽。宿舍里没有单独的厨房，陈焚就在阳台上搭了点工具操作，他的动作熟练无比，看来平时没少动手。

　　白荆烧了一个晚上，身上汗淋淋的，难受得很。

　　“学长，要洗澡吗？”陈焚适时问他，“热水很充足，换洗的衣服我放在床脚了。”末了，他还要加上一句，“我保证不会偷看。”

　　白荆：“……”

　　白荆没有洁癖，在战场十天半月顾不上洗澡都是常有的事，他们特殊作战部队是最锋利的一把剑，不管什么极端环境都能克服。
　　参军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惦记为他惦记这些小事。

　　·

　　洗完澡，陈焚的早餐也将将出锅，他煮了清淡的小粥和鸡蛋，很贴合白荆此时的胃口。

　　“学长，你先尝尝，不想喝粥还有牛奶。”陈焚一脸期待。

　　白荆挑眉，末世资源紧张，就算是研究人员的待遇也不高，可陈焚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是驻军来不及带走的物资。”陈焚解释道。

　　白荆并不怎么信，驻军的运输机充足，没道理将这么珍贵的物资拉下……事已至此，再看不出陈焚有问题，白荆就不配做这个上校。

　　其他队员凶多吉少、园区自毁装置有异、外援迟迟不来、驻军撤得干干净净、自己一直没有丧尸化……一连串的问题死死黏在白荆肩头，想扒下来看看都难。
　　不过……白荆落在陈焚身上的目光依然平静，不起波澜。陈焚图谋什么都无所谓，既然他白荆还清醒着，任务就得继续。

　　陈焚乖巧地守在旁边，看着白荆喝粥，期期艾艾地开口，“好，好喝吗？”

　　白荆喝完最后一口粥，“抱歉，我不知道……我以前受过伤，手术之后就失去了味觉。”

　　“没、没有，”听到白荆说抱歉，陈焚立刻手忙脚乱起来，自顾自地慌了一阵，他低下头，“对不起。”

　　“你又不知情，而且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白荆长久地看着陈焚，他知道陈焚在低落，却无法进一步理解他这一刻的情绪。
　　沉默之中，一些陈旧的记忆悄无声息爬了出来。
　　“我记得你以前做的饭菜很好吃。”白荆如实说道，数年前的事情，酸甜苦辣早已记不清楚，留下来的只有“陈焚做饭好吃”这个泛泛的概念。

　　“是吗……”陈焚苦笑了一下，并没有被夸赞的喜悦，过了会，他才缓缓接着说，“可能酒精灯烘出来的味道比较好吧。”

　　——末世之前，他们还过着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宿舍是分开的，但陈焚跟室友不太对付，于是辅导员便将他调进了白荆宿舍。换了个地方，陈焚一下子安分下来，天天黏着白荆，走到哪跟到哪。
　　那时候宿舍不准见明火，但白荆他们不知怕，悄悄在宿舍用酒精灯煮火锅。一边煮还要一边担心楼管——被抓到可是要全院通报的——每次吃都心虚得不行，也不知道熟没熟就敢捞起来往嘴里塞……

　　但还是好快乐。

　　至于吃了些什么……太久远了，记不住的。

　　·

　　·

　　被咬之后一天两夜，白荆依然没有丧尸化，身体倒是恢复了正常，任务继续。
　　白荆所有的通信手段都无法正常运作，搜遍了基地，也找不出任何替代物。在搜寻过程中，白荆发现了彭柯的手|枪、一些破碎的衣物以及三枚芯片。

　　特殊作战小队人人都是精英，能力出众，活着的他们是绝境中的利器，可一旦成为丧尸，那就是人类的厄运。于是白荆他们常年佩戴自毁装置，以防沦为丧尸，加剧这场人类浩劫。
　　除了彭柯三人，其他队员的芯片也被白荆从废墟中翻了出来，他们不是因为丧尸化自毁，而是来不及逃走，被卷入了实验园区的爆|炸。

　　十五人的特殊作战小队，除了白荆，无一人生还。

　　白荆将所有芯片小心收好。这些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下属，他们曾从千米的高空纵身跃下突袭丧尸首领，也曾在荒野中摸黑行军直至破晓……如今却已统统尸骨无存。白荆心头游过一阵微弱的颤抖，他头疼欲裂，连下意识□□声都发不出，心底却晕不开任何情绪。

　　简直是根木头，白荆想。

　　白荆坐在废墟之上，不知何时飘起的小雨将他慢慢浸湿，一把伞出现在他头顶。

　　“会感冒的，学长。”陈焚将这句话说得温柔无比。
　　白荆微微抬起头，看向陈焚，“总得有人负责。”
　　“学长要怪我吗？”陈焚的声音依旧缠绵眷恋，连因果都不问，“可以呀。”
　　“是我判断失误。”

　　这句话一出，陈焚下意识不妙，然而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一个特战军人。话音方落，白荆就已经拔出军刺，手起刀落切下了自己的小指。
　　军人自伤是犯罪，为的是防止有人借此逃避义务，但小指头不算，因为它的影响微乎其微。白荆是现役军人，不能重伤自己，在没有命令之前，他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血色太过扎眼，陈焚头脑发昏，双膝一软，瘫倒下来，反而还是白荆顺手接了他一下，免了他砸地上白受一番皮肉折磨。
　　等陈梵恢复过来，白荆的伤口已经凝血——他的自愈能力显然远超普通人。

　　陈焚死死地盯着血迹，喃喃自语，“那时候你也流了好多好多血……”

　　白荆并没有听到这句低语，他站起来，“该走了。”

　　陈焚跟在他后面，腿还有些发软，“白上校，你在难过？”很久等不到回答，陈焚赶忙补救，“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知道。”白荆停下脚步，声音里没有不悦，也没有其他情绪。

　　“其实很正常，”陈焚试图说服他，“你在前线，应该见过不少生死，见得多意识就会麻木。在末世里，首先考虑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我不会比他们死得轻松。”白荆淡淡开口，打断了陈焚的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