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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第四十四章深水桃林

      过了一冬,久违的花香让沈斯年悦心。

      简泊用木棍牵着沈斯年走了好久,路过山坡,路过草地,路过小溪,直到听见人沸声才停住脚步。

      沈斯年眼睛稍稍恢复,望见远处鲜红的日头。

      “天亮了吗?”沈斯年问。

      简泊回头:“我们到了。”

      沈斯年被带到一处类似村落的地方,几个妇人接手,又把沈斯年带到温泉处。
      此时的沈斯年浑身泥泞,不成人样。

      “我自己来就行。”沈斯年眼睛恢复大半,看着几个朴素的妇人想给他宽衣,连忙阻止。

      “小伙子不好意思,你们让他自己来。”简泊蹲在一边抽着旱烟。

      “我儿子都比他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妇人们笑着离开泉池。

      沈斯年一阵脸红,看向简泊示意: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简泊一愣:“都是男人,怕什么。”
      “我想自己洗。”

      沈斯年这口气,让简泊想起自己的小儿,长大学会害羞,连澡都不一起洗。

      “你洗你洗,我这就走。”简泊大笑离开。

      沈斯年宽掉外衣,迅速跳入池中,他身上沾满泥泞和血痕,早就想痛快洗一下。

      刚入水,浑身的伤痕叫嚣起来,沈斯年吃痛搓干净。

      洗了有些时候,沈斯年游回岸上,脏衣服没了,换成干净的粗布长衫。

      简泊也想一个老父亲一样,叫都叫不走,非要管一下孩子,正在泉池的另一旁给沈斯年洗衣裳。

      逐渐洗出个样子,简泊提着衣裳问沈斯年:“我的乖乖,你穿的这件衣裳可不便宜。”

      抬头,正对上一脸伤疤的沈斯年,呆住神情:“你的脸……”

      沈斯年穿好衣服,反怼回去:“不过是烧伤,你一个大男人害怕什么。”

      简泊由愣转喜,乐呵朝沈斯说:“还以为洗掉泥后是个俊人,没想到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倔人,不过还是挺俊的。”

      沈斯年过去,夺过简泊手里的衣裳,不岔道:“多谢。”

      简泊哪能跟小屁孩计较,问:“饿了没,你大姨给你做了饭。”

      沈斯年摸了下肚子,早饿了,又抹不开面。

      简泊推沈斯年脑袋:“小孩饿了都哭着吵着要饭吃,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快去,一会儿饭凉了。”

      沈斯年默声跟着简泊,心中不断涌现从未有过的感觉,沈斯年知道这叫关怀与温暖,是他从没有过的,他以为母亲死了,父亲成了王,他此生都不能体会,没想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体会到了。

      沈斯年望着前面宽厚的背影,五味杂陈。

      出了泉池,入眼是成片桃林,林中错乱分布房屋,接近晌午,个个烟筒冒出烟火气。

      沈斯年恍惚,仿佛回到儿时,未进长孙宫前的土匪窝,也是在一个山头上,几十户人家群居而息,十分惬意。

      沈斯年放下警惕与拘束,跟着进了小木屋。

      屋里是个穿着朴素的微胖女子,是简泊媳妇,很能聊天,饭桌上一直跟沈斯年说话。

      原来他们是从长孙王宫逃出来的,简泊是二公子长孙斋的贴身随从,傅舒朗与毕权攻入城池时,二公子早有预料逃不过一劫,提早放行宫人。

      桃林三十一户人家,全是宅心仁厚的二公子所救,子孙后代以斋字为尊,在几里外的泉池旁给二公子立了一座无冠冢。

      那一年沈元忠为宫中马夫,沈斯年随他见证长孙氏灭亡,也自那夜沈元忠立了大功,跟随毕权作战,步步高升。

      “说来奇怪,南怀王与平邑王攻入城池那夜,听说长孙王城固若金汤,在城外布了三层卫兵,怎么就被轻易攻破。”沈斯年不敢亮出身份,只好装作道听途说。

      简泊一喜:“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不少,长孙落败那年,你还穿开裆裤吧。”

      沈斯年被他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简泊媳妇张穗照顾沈斯年的敏感,制止住简泊:“少说几句吧,孩子好奇问你就好好答复。”

      简泊收敛粗鲁,跟沈斯年细细讲来:“那天是真的很奇怪……起义军兴起的时候,同化皇帝就命人挖深城池,加厚城池,没个月半攻不进皇宫,但那夜风平浪静间忽然在城内响起战鼓声,平邑王的玄军与南怀王的赤军同时杀进皇宫。”

      “这样看来,宫中定是有奸细,引狼入室。”沈斯年猜测。

      简泊点头,随即又摇头:“当时传出是有个奸细,但并不是人。”

      沈斯年背后一凉:“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对,是鬼!”简泊眉头拧紧,他原先不相信,可越想越邪门,竟也信了几分,“在生长孙卓之前,长孙同化还陷在夺嫡的沼泽时,醉酒与一宫女发生关系,生下一子,因为此事,长孙同化险些失宠。据说在事态平息后,长孙同化把那宫女投入水井淹死,对那孩子更是残忍,存放到犬舍让母犬喂养,母犬不认孩子,活生生给咬死了。”

      “早就听说长孙同化残忍,没想到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沈斯年不敢想象一个嗷嗷待哺在犬舍中挣扎的模样,他还什么都不懂,却面对事上最残忍的刑罚。

      “传言这个孩子死后怨气太重,化成厉鬼盘旋在长孙王宫周遭,兵变那夜是他迷惑守城侍卫,放叛军进城,我原本是不相信的,但二公子放我们走的那夜,着实反常……”简泊不禁露出恐惧之态。

      张穗也是,早放下筷子,紧握双臂压制恐惧。

      “说来听听,怎么个反常法?”沈斯年壮胆问,话已至此没有停下的道理吧。

      “孩子,别听了,小心晚上做噩梦。”张穗劝说。

      简泊大手一挥,与张穗说:“哎,这有什么,你不知道我见到他时是什么模样,这小家伙正被一只阴阳人追,一个劲儿的往深山老林里跑,要不是我去抓猪崽回来晚了碰上,他早就没命了,这可比什么鬼啊魂啊的吓人。”

      “啊,真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张穗起身,心疼的摸了摸沈斯年的头。

      像沈斯年这样还未及冠的,在二位眼中就是个孩子。

      这群隐居于山林的长孙后代不知,经过世态变迁,这孩子已经是在腥风血雨中重生的赤军将领了。

      沈斯年从未把自己当过孩子,这会儿好不自然乖顺问:“你们还没讲二公子怎么个反常法呢?”

      “那一夜,二公子把自己锁在房里,我偷偷上前探听,他一口一个哥哥喊着,说长孙氏气数已尽,求他放过宫中其他人……我那时还在疑惑,为何二公子要与大公子说这个,直到二公子放我们出宫,城池燃起熊火,我才明白,二公子房中的哥哥并不是长孙卓大公子。”简泊惊恐瞪大瞳孔,问道沈斯年,“你说,那夜在二公子房中的哥哥,是谁?”

      沈斯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接扔掉手中的茶杯。

      张穗在后头接着,把沈斯年拉近怀里,埋怨简泊:“你说就说呗,干嘛吓唬小孩。”

      “我哪儿有吓唬他,你不知道,每当我想起那夜的事时,比这个还夸张。”简泊搓了搓脸,他也吓出一身冷汗。

      沈斯年惊魂未定,不敢离开有人的地方,好在青天白日人又多,几个小孩烦扰了他一下午,也驱散了恐怖情绪。

      接近徬晚,沈斯年躺在刚冒出的青草地上,望着悠悠白云飘过,长舒一口气。

      没想到行军途中还有这么个惬意的时候。

      手指钻出一阵痛疼,沈斯年把手举到头顶,湛蓝天空背影下,玉琢般的手尾空荡荡的飘着絮布,他的小指再也回不来了。

      沈斯年这才闲下心来思索,为何赤军会继续北上,普世就算能耐再大,没有沈家人的加持,万千赤军也断然不会听他的。

      沈斯年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普世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沈家公子出来,那个口口声声称自己师傅的人早就算计好了后路。

      你若听话,世道若好,我会陪你老去……普世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才思索到,若没有想要陪着到老的人在,无论谁再听话,无论世道再好,都索然无味。

      夜里,简泊提了一壶酒喝,沈斯年心头郁结难受,便去讨了一杯。

      简泊四下探了一圈,发现婆娘不在,偷摸给沈斯年递了一杯,与沈斯年聊起多年思考。

      “你相信宿命一说吗?”

      沈斯年从北上赤军中跳脱出来,细细思索宿命二字。

      简泊继续言:“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该做什么,他日后会成为什么,他该成君终落臣泯于民贬为奴,种种性格相互,从而导致了一个国家兴盛,有时候看似偶然,其实为必然。”

      “你看长孙王朝,同化皇帝太过奢靡残暴,卓公子性子软弱没有大计,斋公子宅心仁厚不知算计,于是长孙氏落败,现如今英雄倍出,但天下大乱,是还没等到圣明的君主。”

      沈斯年从家父沈元忠思索到当年叱咤大半江山的毕权,片刻后问:“那你觉得什么人才是一统天下的圣明?”

      “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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