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外传》花开的表情

32、大捷

　　吴大用，石头城人士，据说三岁能文，七岁会武，是难得一见的神童。江南云爱其才，将妹许之，又命其镇守石头城。
　　吴曾口出狂言，三个月内打到京师。若是按照之前打胜仗的概率，理论上是可行的。现在是不行了。这位爷，也见风使舵，放风说：石头城坚不可摧，别说二十万大军，就算雄狮百万来袭，也只能啃啃城墙，收些砖头啥的回去。
　　他这么说，是仗了地理的优势。若论城墙的结实度，平城远远坚固过它。
　　石头城三面环水，若正面进攻，刚好成包围之势。容烨又没有水师支援，将会落得个翁中抓鳖之势。所以，昨儿容烨带兵抄他后路，打算奇袭。石头城一破，那么藩州将赤裸毫无保护地呈现在容烨面前。可惜如意算盘落空。
　　容烨一边往北边调兵遣将，一边加快这边的攻城拔地，好赶紧抽身支援北方。昨天一失，今儿的硬仗免不了。无论要花多大的代价，今天都必须攻下石头城。
　　明珠却笑笑说，可用奇计赢之。
　　容烨听完，连声叫妙。但却不同意让明珠当前锋。太危险了。
　　明珠说，如果不是己当前锋，计难成。再说，陛下已允己出战，君无戏言。
　　容烨思前想后，勉强同意。
　　吴大用自出生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不过，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区区一个守将的身份如何能满足的了他。他希望封王分地，位极人臣。
　　他巴不得江南云造反，动员多时，终得偿所愿。
　　他是一个积极的狂热分子，曾带兵越过别人的地界去打张大诚的兵马，战功显赫。他一听说平城投降，怒极狂骂。若是早知道，没准他会提刀赶到平成一刀把文渊结果了。有一点，他和容烨相像，骂归骂，事照做。他骂完后，决定趁容烨还没站住脚前去偷袭。结果遇上容烨包抄，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容烨半路折返，才免铸大错。
　　北方部落的使者也到达了藩州，这下大家都知道容烨后院起火了。吴大用衡量来衡量去，决定还是用文家老祖宗那一套，修城墙。他连夜加固城墙，打算严防死守，和容烨比比看谁人命更长。
　　可当他看到明珠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昨儿他听说，正是为了这个小白脸，容烨才退兵的。真是草包皇帝，居然为了个小白脸，连江山都不要。而今，这个小白脸正耀武扬威地站在阵前，公然叫阵。
　　今天他的兵比昨天多，姿态也比昨天神气多了。
　　属下告知吴大用，这小白脸手中挥舞的黑漆漆的剑正是容烨的佩剑。吴大用一听，从鼻孔里喷出不屑来。
　　他想，把这小白脸擒了，可钳制容烨。
　　吴大用之前没见过明珠，不过就算见过，最近那些桃色传闻也会让他相信明珠不过是虎父犬子的样板，绣花枕头而已。明珠昨天被他追得落荒而跑，不敢应战的模样浮现在眼前，让他更是放心大胆地出兵。
　　可惜仅是他以为而已。
　　当他领兵出城迎战的时候，一张网已经张开等他。
　　明珠且战且退，每次仿佛差一点就要落败，差一点就要被吴大用逮到。于是，吴大用相信只差一点点就能把他手到擒来。
　　一个人，过于自卑不好，太自信也不好。
　　吴大用追着追着，感觉有点不对劲，本来还在跑着的明珠突然不跑了，收拾了慌乱的神情，换上了镇定，而他的身后，漫天的战鼓声、呐喊声响起。
　　他大叫中计，想退后已经太迟。
　　悲剧的还在后面，他指挥不动他的部属了。
　　本应该刀刃相见的两军竟然拱手在聊天！董知之底下有4万本地人，里面很多人和吴大用的手下有着亲戚朋友关系，随时能看到表叔或者堂弟或者姨表亲或者对面屋的阿牛的儿子隔壁村的张三李西等等。一见面当然是问候对方，再关心一下投降的待遇如何什么的，哪还有心思打仗。最初战事为什么连连失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地驻军和叛军太熟，不好下手啊。明珠要用平城的降兵，是让他们更不好下手。
　　吴大用脑门一凉，顿觉大势已去。
　　那小白脸此时说话了：“吴将军，此事乃江南云一人所为，陛下不会怪罪于你。速受降请罪。”
　　吴大用听后哈哈大笑，他笑着说：“没想到我吴大用今天居然折在一个娈宠手里。”
　　明珠还不习惯娈宠这个词，他顿了一顿。林虎接口了，他骂道：“呸，你个娘娘腔！死到临头还侮辱我家王爷。”
　　“哈哈哈，王爷？”吴大用笑声越发激烈。“想必是林将军的后代，可惜辱没家声，爬上皇帝的床才封的王爷！这种王爷吴某不希罕！有本事靠真功夫赢我，这样玩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明珠听了不是滋味，他说：“好。若吴将军输了呢？”
　　吴大用扬头说：“任凭处置。若王爷输了呢？”
　　明珠说：“本王若输了，放吴将军归去。”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明珠催马出发，可就在此时，容烨出现了，他阴着脸，命弓箭手准备，万一有不测，马上将吴大用射杀。
　　明珠看见容烨，有点紧张，他怕他出声制止，怕他会否决刚才自个的决定。
　　容烨见明珠看过来，朝他笑了笑，点点头。
　　明珠这才放下心来。
　　吴大用眼尖，瞥见弓箭手已经拉了满弦，而容烨阴险残酷的名声他早就听过，于是他说：“且住。我怎么知道我赢了一定能走得了？”说话的时候，他朝弓箭手的方向望去。
　　明珠顺着他的眼光过去，也看到了弓箭手在戒备。不消说，这肯定是容烨的安排。他又看着容烨，眼里多了哀求。
　　容烨坚定地摇摇头。他不容许出什么妖蛾子。
　　明珠突然把湛卢横在自己脖子上，望着容烨却对吴大用说：“本王若是食言，则自尽于人前。”
　　容烨的脸更黑了，却无可奈何。他唯有让弓箭手退下。心里大骂明珠是个笨蛋！
　　明珠说：“将军可以放心比武了吗？”
　　吴大用没有搭话，只“呀”一声催马向明珠冲去。
　　两旁的观众没有闲着，明珠底下的人自然希望明珠胜出，而吴大用的兵当然是希望吴大用赢了，各自为各自的主子加油喝彩，仿佛这不是战场，而是较场。暧昧的是容烨手下的人，他们两边都没加入，隔岸观火，谁打得精彩就为谁叫好，如同在戏园子里看戏，看到妙绝处大声说妙。
　　数十个回合后，吴大用见明珠仍气定神闲的样子，有点慌了，赶紧使出看家本领。
　　明珠依然是见招拆招，遇忙不乱。
　　上百回合后，吴大用开始气喘吁吁。
　　再过百回，吴大用力有不逮。
　　容烨早看出明珠胜券在握，不担心了，却看得不耐烦了。他好想弯弓搭箭，一把射死吴大用。他心里嘀咕着：好你个明珠，居然敢让朕等这么久，回来得好好伺候伺候你才行。
　　明珠怎肯快快结束？他想借此战证明自己不是花拳绣腿，不是容烨的娈宠，不是靠睡出来的功夫赢的。
　　吴大用却不陪他玩了，他主动认输。
　　“多谢福王承让，吴某技不如人，实在惭愧。兄弟们，回去告诉藩王，我吴某人先走一步了。”说完，他横刀向天，了结一生。
　　明珠翻身落马，对着吴大用的尸首，黯然。敢做敢为，倒是条汉子。
　　容烨对乱臣贼子不带丝毫怜悯之心，一看吴大用死了，拍马去到明珠旁边，说：“好了。我们去石头城吧。”说完，想拉明珠上马，看架势，是要二人同乘一骑。
　　明珠不觉异样，顺势上马，他对容烨说：“陛下，请允许安葬吴将军。”
　　容烨答：“好。”
　　两人在马上的对话听到的人不多，旁人也没心思去听，他们皆诧异于眼前所见。第一，原来福王和陛下真的有一腿；其二，福王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点料。
　　他们俩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伴随中进驻了石头城。
　　石头城到手，容烨心情大好，宽待全城居民，但处死了江南云的妹子，也就是吴大用的老婆。有两样东西别人是不能碰他的，一是江山，二是明珠。
　　是夜，容烨在床上狠狠地惩罚了不听话的明珠。
　　翌日，明珠脖子上的风流斑不减反增。
　　林虎看到，握紧了拳头，他质问明珠：“王爷，你何苦夜夜陪到床上？难道你忘了家里夫人少爷还在等着？”
　　一想起王氏，明珠立感愧疚，可是胜利的感觉让他留恋。征战沙场，运筹帷幄是他的梦想，而今，梦想成真，他怎忍马上抽身？
　　他没有回林虎，他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林虎“呸”地吐口浓痰到地上，拂袖而去。
　　如果实现梦想的代价是众叛亲离，你还会选择么？
　　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而亡；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走。你到底想要什么？
　　明珠茫然。
　　不过时间没让他过多地思考，就推着他向前，走向已经开始逆转的命运。
　　藩州是最后的一站。
　　没过多久，他们就攻下藩州，处死江南云，平定叛乱，挥军北上。
　　没有人再认为明珠是个绣花枕头。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胜利的果实让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抉择。自信笑容慢慢开始漫溢在他的嘴角。容烨亦终日笑吟吟的地看着他心爱的人儿开心地飞翔，要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多好。
　　冬去春来，他们越来越有默契，一个眼神，半句话语，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这支军队有他们两个带头，底下的人也结起了“另类”的兄弟情谊，由于多了一层特殊的关系，打起仗来，更卖力。尽力保护自己的爱人，如有闪失，玩命地为之复仇。久而久之，这支原来略显松散的队伍，变得越来越强，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无坚不摧。
　　在北上的路途上，意气风发的明珠几乎忘了王氏，想起她的日子是少只有少。他和容烨之间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也许他们本来就应该是兄弟，而不是仇家。
　　他们俩的爱，洒满路途，星月可以为证。
　　在北上的路途中，明珠险些遇刺，没人知道刺客从哪里来，受命于何人。刺客一被捉到，便服毒自尽。容烨分外紧张，起居饮食无不和他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容烨似乎猜度到谁是主谋，却又说这是意外；虽说这是意外，却又事事小心，内外皆防备。
　　明珠见他紧张，反过来安慰他。
　　无论如何，这次遇刺，给他们美满的生活划下了一丝阴影，这丝阴影像幽灵一样，盘旋在他们头上，预示着未来的危机。
　　人生本无常，谁能有个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