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外传》花开的表情

14、争斗 - 下

　　容烨毫无愧疚地回到养心殿，他急着看明珠的状况。
　　太医也在，容烨回来的时候，刚好包扎完毕。
　　容烨皱眉，厉声问到小莲子是如何伺候的，竟使福王受伤。
　　小莲子头一次见他正经地发脾气，脸全黑了，连眉毛仿佛都要跳起来的架势，赶紧跪下禀告。
　　原来是明珠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容烨的寝宫，说什么也要离开，拉扯间伤口裂了。小莲子赶紧遣人去请太医。
　　容烨撩起帘子的时候，脸上换了副神情，暴戾不见了，呈现平和的宁静。
　　明珠躺在那里，小莲子怕出意外，把他手脚都给被捆上，就差没堵住嘴了。
　　容烨看他苍白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立在帘外，平静地说：“你可能以为朕恨你，恨不得把你煎皮拆骨。可朕只恨登临帝位太迟，不能爱你早一点，以至把你让给了别人，以至你恨朕如斯。明珠，如果我们不可以重来，朕宁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只要乖乖地停在那里，哪儿也不去，让朕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朕发誓，你若不同意，朕绝不碰你。”
　　说完，他帮明珠松绑。
　　明珠怀疑自己是否仍在梦中。他不相信刚才听到的。
　　“别太任性，快点好起来。你已经是当爹的人了。等你伤好了，朕带你去见她们母子。”
　　又是一个炸雷响在明珠耳边。
　　他惊讶地望着容烨。
　　容烨点点头，俯身轻轻吻了吻明珠的额头。
　　明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别过头去。
　　容烨见状，无名火起。
　　他放下帘子，一脸漠然地离开，走出东暖阁的时候，一脚踢翻地上那盆牡丹，连着踢翻几盆才解恨。
　　这宫中，谁不是十二万分愿意地巴结着他。
　　包括那个眉眼都像极了明珠的吴贵妃。
　　他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在了吴贵妃身上。
　　可到了晚上，他还是回到了养心殿。
　　古人说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容烨觉得不在明珠身边的这些个时辰，如同过了几百年之久。他分分秒秒想着明珠，记挂着他的皮肤，他的气息，他的温暖……他真的只想抱抱他，抱一抱，仅此而已。
　　夜深了，他屏息静气地等待明珠进入梦乡。
　　等他睡着以后，容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小莲子在旁轻轻地撩起芙蓉帐，帐里面的人儿呼吸均匀，似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
　　在这深宫中，明珠真能熟睡如斯？白天他快睡了一天，到了夜里，满腹心事的他辗转反侧。他做父亲了。可连自己的孩子都未曾见过，还连累了妻子，有这样做丈夫的么？他恨自己，同样恨容烨。
　　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对自己不是恨而是喜欢，那么就有了让王氏脱身的砝码。
　　如果不是，明珠心头一寒。
　　这是第一次，明珠猜不透容烨的想法。他和他，似敌非友，一直以来明珠以为自己了解容烨。认为他对自己不满，却不至于暗下毒手。
　　记得他并非伪君子。
　　可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明珠忽然看不清容烨的真面目。
　　容烨晚上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因为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连旁人的呼吸声都小了，脚步声也变得细碎。
　　他听到容烨悄悄问小莲子：他睡熟了没。
　　小莲子低声说：快了。刚刚试探地问着要不要喝水，没有回答呢。
　　然后，就没动静了。
　　他要看看容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假装沉沉睡去。当容烨轻手轻脚地躺在自己身边，轻轻地把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脑后，明珠甚至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更是一动不动以防被识穿。
　　容烨什么也没干，只静静地看着明珠的脸，末几，还掀开他的衣裳，看看伤口愈合的情况，再轻轻地将手放在他身上没受伤的地方。
　　就这样，轻轻柔柔地抱着他。
　　明珠在他怀里僵着身子，哪里敢睡。而容烨累了一天，晚上抱着爱人，还不快快进入梦乡？明珠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他听着容烨均匀的呼吸，不明白后面的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知道，容烨这次真的仅仅是想抱着他。
　　容烨有这个念头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还没有太子妃，没有太子良娣的时候就已经想抱着明珠一起睡觉。
　　这一夜，对于容烨是甜蜜而温馨的；对明珠则是如同芒刺在背，难以安睡。在黑暗中，他假设无数中可能性，核心都离不开王氏和她的孩子，他不能扔下她们娘俩独自逃跑。
　　他又怎不知道，带着这个包袱，他哪儿都走不远。
　　容烨虽不是伪君子，却是个真小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人生最怕莫过于死。
　　明珠不怕死，死得光明磊落何惧哉。
　　怕的是连累旁人，尤其是自己的至爱，何其难过？
　　他也想过杀了容烨。他就在自己后面，沉沉地睡着。只要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用枕头闷住他的口鼻……他慢慢地转身，回头看着容烨的脸。
　　朦胧月色下，容烨的脸竟如婴儿般纯洁，嘴角竟微微向上翘，仿佛梦到了甜蜜高兴的事情。
　　明珠悄悄侧身，坐了起来。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停撞击过来，让他起了心思想杀容烨。
　　不杀他，自己的噩梦就无法停止。
　　他的左手伸向了容烨的脖子，停在了突起的喉结那里。
　　尽管有伤在身，但要杀一个熟睡中毫无防备的人，也不是难事。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可以逃脱。脑中的声音叫到。
　　明珠，你真的要反？
　　如今南方不稳，边境虎狼环视，杀了他，必将导致大乱，各路野心家挥师而进，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争夺，以分一杯羹，最终生灵涂炭。
　　自己虽能逃出生天，但免不了终身背着乱臣贼子的罪名，遗臭万年。
　　明珠迟迟下不了手。
　　他感应到容烨脉搏跳动的声音……只要在这用力，那么一切就此结束。
　　我需要如此着急下手么？明珠问自己。
　　如果他是个暴君，他是为民除害。
　　快下手！
　　可，可如果他是个好皇帝呢？
　　明珠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珠。
　　他把手收了回来，对自己说：再等一等，就等那么一会，再好好想想。
　　再好好，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