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梦》天山小白兔

231、天上月——得道

　　蝶语一直在黄泉边修行，她也记不清有多久没去无尽山看望白梦瑶了。因为冥界的时间流淌并无定律，每次蝶语去探望白梦瑶时，白梦瑶都会觉得蝶语才刚离开怎么又回头了。因为无尽山的苦难不同寻常，白梦瑶也有些狼狈了，怕蝶语担忧，后来干脆就不让她陪在身边了，让她回到黄泉边修行。蝶语相信白梦瑶，她意志坚定，终有一日定能从无尽山回来的。
　　作为见证人，蝶语也看着与青夜或白梦瑶相关的人陆陆续续从黄泉边经过，叹息着白梦瑶的人生也跟青夜一样，真正地成为一段传奇故事了。
　　玄墨离虽也有问及白梦瑶是否已经投胎，却并未像宁子昭那般执着于下一世，只淡淡地说：“这一世她为我做了许多，虽然相聚的日子苦短，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来世，能不能再见并不重要，就算重遇时仅是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也好，但愿她会过得更幸福。”
　　因宁世馨没有了投胎前的记忆，所以不认得蝶语了，蝶语也并未与她说话，但看样子她这一世过得很美满。而最后一位与蝶语对话的是玄靖轩，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问道：“蝶语姐姐，我娘亲呢？”
　　“青夜主子已经投胎去了，玄二公子、童朗主子和宁公子也是。小少爷，你这辈子过得可还好？”
　　“我这一辈子过得很好，很满足。娘亲收留了我，跟爹一起给予我一个温暖的家，又把我带到这么大的家族里，让我受益匪浅。我立下军功，当上将军，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蝶语姐姐，从前馨儿问我人生目标的时候，我什么都答不上来，到最后才发现，我想要竟然只是家的温暖。大概是当婴灵的时候就留下的心病吧，被抛弃的次数多了，就连自己也开始质疑自己究竟还会不会得到幸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渴望拥有。我很幸运，馨儿也很幸运，遇上娘亲是我们一生最幸福的事。”
　　“青夜主子若是听到小少爷这么说，一定会很欣慰的。”
　　“不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有机会再遇到娘亲。我愿意再做她的儿子，但结局就不要像这辈子那样了，让我好好的孝顺她，照顾她终老。还有爹，要是下辈子能再遇到他们就好了。”
　　“小少爷孝心感人，兴许还真有这样的机会。”
　　“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就算真遇上也未必认得了。娘亲总说要新的开始，其实也对。人生本就像是一个空瓶子，到死时里头装满了一生的经历，好坏成败尽在其中。如今要把这满瓶子的回忆清空，重新出发，可以说得上是人生最后的试炼。无论这试炼是否成功，人都是一样要轮回，只是心境不同，面对困难和劣势时的态度往往决定了人生的轨迹。呵，蝶语姐姐，我到底是年纪大了，要你听我唠叨这些。也亏得是你，换做我的孙儿们，老早就找借口跑开了。”
　　“不会，我也很久没有跟熟人说话了。说来这也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下次你回来时就不会记得我了。”
　　“蝶语姐姐，那你呢？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我本就是属于冥界的生灵，适合在这阴暗冰冷的地方生存。人间虽好，但始终不是我该长留的地方，或许我的修行就是在这黄泉边上看着你们一遍又一遍地走过，从你们的喜怒哀乐中领悟属于我的道。”
　　“确实。所谓天道，说白了也是拿起和放下而已。蝶语姐姐，你可曾有什么执念？到你放下这份执念时，自然也就领悟到何为道了。”
　　送走了玄靖轩后，蝶语回到黄泉边，细细品味他的话。自己希望能陪伴在青夜主子身边，这算是一份执念吗？等白梦瑶从无尽山回来，然后去轮回转世，那自己的愿望算是完成了吗？之后自己又要做什么呢？蝶语茫然了，她惊愕地发现自己除了跟随在青夜身边之外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如今白梦瑶不要她陪在身边，她便遵从白梦瑶的意思在黄泉边上默默地代替她送别那些相关的人们。到了此时，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那自己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铛~~”阎罗殿外的钟楼传来了响彻天际的钟声，鬼魂们茫然抬头，却只有乌沉沉的天。
　　“怎么回事？”蝶语赶到阎罗殿前的广场，询问守卫的鬼卒。
　　“不知道，这钟突然就自己响了。”鬼卒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
　　蝶语在冥界生存已久，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那口钟据说只有在冥界发生大事时才会响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环顾四周，只见远方有一道光柱从云间降下，鬼魂们渴望光明与温暖，都不自觉地往哪个方向移动。
　　“哪个方向是……无尽山？”蝶语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莫非是……
　　“罪孽已消，魂魄得释。”判官站在阎罗殿前远眺那道光柱，面无表情道：“难得。”
　　蝶语忙问道：“判官大人，那她是不是可以去投胎了？”
　　“既已无罪，当得重入轮回。”
　　“太好了，我马上去迎接主子！”蝶语欣喜地往无尽山跑去。
　　判官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憾事消弭，债孽两清，放下执念，坦然面对，回归正轨，方为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