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代表》彬彬曲

7、第 7 章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大致搞清楚了，我感到应该去采访一下贾晓伟，因为他是整个事件的主人公之一，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能保证他会接受哪怕是匿名的采访。还是不要去揭别人的伤疤了，虽然这不符合记者刨根究底的做法。
　　故事的大概就是这样，至于细节就不去深究了。事实上所有的事包括重大的历史事件，细节永远是谜团，我们只能保证大的框架正确就可以了。报社催得紧，稿子写得还算顺利，只是用什么标题让人煞费心事。我只能让主编定了，因为这件事很敏感。
　　交到主编手上后，他忽然又说不着急了。主编说接到最新的通知，稿子暂缓发，需要修改审阅后再说。虽然不能马上发稿，主编对我的这次独家采访相当满意，大大奖赏了一番。所谓奖赏就是让我去参加了几次级别更高的采访而已，但我喜欢。我喜欢采访不同的人，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名流，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和我们这个社会。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记者就是阅人无数，主编当然了解我的想法。
　　一天早上刚上班，我就接到主编打来的电话，说吴丽昨晚自杀了，我的脑袋当时就嗡了。写完稿件我本应去看她，让她看看稿子，归还她的日记，聆听她关于人生的论调，可这一切都变成了不可能。
　　我发疯地赶到了市郊的传染病院，这是真的。“因为你采访过她，我们才打电话告诉你们报社的。上面想低调处理此事，不让发稿。”一位警官对我说。吴丽最终还是选择了跳楼，尸体已被运走。据勘察现场的人说，她是从病房的三楼仰面朝下的，跌倒在草坪上，头着地，身体没有受伤，只是嘴角流了一丝殷红的血，表情很平静没有痛苦。发现时已死亡，因此没有抢救。
　　我知道她一定是颅脑挫裂伤死亡的。昨晚是一个满月之夜，天气宜人，也许她看见了圆圆的月亮，加之她的经历和读的许多诗书，她一定想到了月盈则亏的道理。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春夜里，结束了自己不到三十岁的人生。
　　昨晚我因参加一个聚会而无法脱身。如果白天或前天来看她，她也许不会轻生的，我多时不来她会不会感到失望。“她有没有什么遗言？”我问。“没有发现。”护士说。我知道也许她的一切都写在日记里了，也告诉过我，没有必要再留什么遗言。
　　参加吴丽遗体告别的人少得可怜，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有吴丽静静地躺着一袭白衣长裙，素净的脸庞还是那么可人。这是她留给人间的最后最美的印象，如果她知道也会无憾的。是的，在死神面前一切的恩怨都化解了，吴丽是相信轮回的，愿这个可爱的女孩早日新生。
　　我不断后悔，如果我再去她处看她，哪怕只是看看而已，她就不会走的。她说过她怕跳楼的样子，一个孤独无助的人，内心充满矛盾和自责。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亲人，她视我为兄长，我应该尽己所能去帮助她，挽救一个生命，可是我没能做到。
　　其实上次分手的话，吴丽已有所暗示。只是我大意了，想她和我聊天时很平静甚至开心的样子，我没有往深处想。她需要交流，当时还挽留我多待一会儿，只是我忙于工作，没有满足她小小的愿望。也许吴丽自杀前的真实想法无从知晓，但她却没有机会告诉我。因为她不相信别人，也许只相信我。这就是宿命，也许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站在报社的大楼上，我常常独自想吴丽的事。街上人来人往，有许多故事正在发生。吴丽的事网上也被删除了不少，传统的媒体一个消息都未发，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会淡出人们的视线和兴趣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再次来到省立第一医院，门诊病房熙熙攘攘的人流，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我知道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我的采访稿还没有发出，也许永远没有机会了，我已经不在乎了。这件事省城的许多人都知道了，各种版本都有，只是没有我这样详细接近事实而已。吴丽和其他的当事人真的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还是尊重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