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花重九

13、chapter13

　　余烬咬紧了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他怕被身在隔壁的女人听见，一旦被她推门而入撞见这不堪的一幕，那有罪的一定是自己，绝不会是眼前的男人。
　　男人压根没把余烬的推拒放在眼里，反而变本加厉地凑上来，那酒气熏得余烬皱紧了眉头，只能向原本就逼仄的角落中躲去，然而过分狭窄的空间让他已经能感觉到男人扎在自己脸颊上的胡渣，还有从口鼻里喷溅而出的热气。
　　男人上下其手地摸着余烬柔软的腰肢。
　　余烬浑身打了一个颤栗，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从泪腺里涌上来，他张开手掌抵在男人的胸膛上，仰起头看着黢黑的天花板，黏腻的舌头已经舔上了他脆弱的脖颈。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吗？被父母唾弃，被同学鄙夷，只能走上一条自我流放的绝路……如今连一具干净的身体也保不住……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冲动而又莽撞的吻，至少那是他发自内心的主动献祭。
　　这大概才是他孤注一掷地向单柏提出那种无理要求的潜在原因吧。与其把这具躯壳供一个恶魔使用，还不如把它奉献给一个救过自己的人。要是能顺便再从单柏身上索取一点点由怜悯而生出爱意，就算不上被糟蹋了吧。

　　想到这里，余烬的目光一点点冷凝下来，他注视着匍匐在自己身上的魔鬼，神经质般地勾了勾唇角，是啊，要是没遇到单柏，他现在早已经变成一个孤魂野鬼了，为什么还要像个窝囊废一样在这里忍受这人给自己带来的屈辱啊？单柏冷冰冰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轻易就这么死了，要死的话也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后再痛痛快快地下地狱。
　　一股恶火顿时从余烬心中油然而生，是啊，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手臂被男人牵制住，余烬四仰八叉地仰在写作业的桌子上，腿脚却不受束缚，不由地激烈抗拒起来，一脚踹在了男人绷紧的大腿上。

　　“啪！”一个巴掌刮在余烬脸上，“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余烬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大脑一阵眩晕，但趁着男人松手的功夫，他的手竭力地往旁边探去，手指勾到了方才剪报时用过的美工刀，立刻藏进手心里攥紧了。
　　“你就不怕被人听见吗？！”余烬剧烈地喘息着，倔强地问。
　　“你说你妈？”男人笑出声来，“那婊子带你过来的时候不就知道你的价值了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白送的啊？放心吧，她才不会养个赔钱货呢！老子更不可能给别的野男人白白养儿子！好不容易等到你成年了，她可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只要把你抵押给英姐，她之前欠了英姐的赎身钱可就算还完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老子拿你泄泄火，要不然就把你卖给那老鸨，去继承你妈的门面做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哈哈，哈哈哈……”
　　听到男人的话，余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力顿时一滞，双眼浮现出一丝迷茫，“不可能！你、你撒谎，她的赎身钱早就还清了……那时候我明明——”已经把钱给她了啊……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像是听了某个好玩的笑话，低下头逗弄小狗似的拍了拍余烬光滑的脸颊，“你还真以为她会听你这个野种的话啊？不过是看你那时候勾搭上有钱人却一点儿也不开窍，所以才逼你从那家伙身上榨点钱罢了，没想到你还真干成了！哈哈哈，看来你这张脸的确挺值钱，得好好保护着才成。”
　　余烬脸上一阵惶惶然，瞬间浑身阴冷，颤抖地问：“那——那些钱去哪儿了？”
　　“当然是帮我还赌债了！”男人把脸贴近余烬，咧开被烟熏成了焦黄的牙，“你把钱交给她的当天，那些钱就已经进了老子的口袋。”
　　余烬想起自己把钱交给她的时候还特地叮嘱他不要让男人知道，握着美工刀的手顿时失去了力气。
　　男人啧啧道：“那点儿钱还不够我打牙祭的呢。我本来还以为你出息了，以为你能凭你这张脸拿更多的钱回来，所以才留你到今天，没想到你上高中这三年居然连一个有钱少爷也没勾搭上，又变成废物一个，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我先废物利用一下咯。”
　　男人调笑着，趁着身下人失神的功夫，掐着余烬胳臂的手松开，挪到余烬纤细的腰上，俯下身伸出舌头刚准备动嘴，就感觉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黑暗中，美工刀的刀尖被余烬颤巍巍地抵在了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的笑声倏地止住了，脸上表情扭曲，带着一缕不敢置信以及荒诞可笑，不过喝醉酒后晕乎乎的大脑让他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抵在自己肚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哈？”随即，一声短促讥讽的笑声响起。
　　男人醉意朦胧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清醒，低头死死地盯着眼前滑稽的一幕，夜里，那饿狼般的瞳孔反着光，透露出一股令人惊惧的意味来。
　　“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威胁我。”男人歪了歪头，把手捏在余烬的脸颊上，压根不把余烬这点小小的破防以及反抗放在眼里，反而咬着后槽牙阴森地威胁道。
　　“你、你以为我不敢报警吗？！”余烬咬紧牙关，长期以来被压迫所形成的条件性反射让他成为了一条巴普洛夫的狗，就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满是颤抖。
　　他勉力把手里的美工刀往前送了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里沁满了汗水，让他感觉美工刀随时都有可能从手里滑蹿出去，余烬努力地捏紧刀柄，勒入掌心的刀纹路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红色纹路，但他用尽了所有力气，也只能让那把刀不至于从手中跌落。
　　“是吗？”男人冷笑着，抓住余烬细瘦的腕子狠狠一攥，轻而易举地就使余烬松了手。
　　余烬被拧疼了，蹙紧眉头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啊——”
　　刀子跌落的时候男人把它捞起来，夹在自己的手里转了一圈，“先动用武力的可是你小子吧，怎么着，把警察喊来，你以为你会有理吗？又或者在那之前我就能把你的脖子扭断，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你这个垃圾，反正即使你消失在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在乎的吧。”
　　绝望再次笼罩在余烬的心里，他不得不承认，男人说的话都是事实，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个无人问津的路人甲，即使死了又有谁在乎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勾人的本事，不然老子会看上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你瞧瞧，露出一副这么无辜的样子，不就是想让老子多疼疼你吗？”说罢，男人回敬般地把美工刀毫不收力地抵在余烬的脸颊上。
　　余烬只感觉自己侧脸上一凉，大惊之下出言道：“不要！”
　　“这么在乎这张脸，不是婊子是什么，还嘴硬。”男人的本意是吓唬，自然没用刀尖，而是将刀脊沿着余烬的脸挫下来，在上面烙下一道难以消除的红痕。
　　这一刻，余烬想的是自己要是没了这张脸，怕单柏要嫌弃他了。
　　对男人的惧怕根深蒂固，但想起单柏，余烬的勇气又再次缓缓地聚拢，他要活着，活着才能再见到单柏，而能屈能伸向来是余烬的长处。
　　“我、我错了，爸爸。”余烬颤抖着说道，“我不该顶撞您。您、您能不能把刀先放下，我、我害怕……”
　　这一声乖巧动听的“爸爸”让男人眯起了眼睛，男人蛇一般黏腻的曈子审视着余烬，斟酌片刻，才终于冷哼一声，“听一个野种叫爸爸也真他妈有滋味，老子不介意多认个狗儿子，待会儿有的是你多叫几声的机会。”男人顺手把美工刀往身后一扔。
　　伴随着美工刀落地的“咔哒”声，余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仿佛预料到了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命运。
　　男人揪着余烬的衣领把人往床上一扔，那副失却灵魂的躯壳就像一条竭泽的鱼无力地弹跳了下。
　　一开始那些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勇气，在武力的绝对压制下，已经在悄然间化为海市蜃楼，最终消散如云烟。
　　余烬撇开脸，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瘦削的五指抓住单薄的床单，凸起的筋骨在手背上浮现。

　　男人粗壮的身体压了上来。
　　恶魔之舌开始享用空洞的灵魂。

　　“爸爸？”
　　突然，带着一丝疑惑和无邪的童音从门缝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