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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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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军区的决定下达,冯周和路遥被记了一次一等功,其余四中队的队员各记一次个人二等功,此次战死的所有老A被认定为烈士。
袁朗看到决定的时候想起某人给自己说的“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听到这话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迟到的荣誉就和这迟到的正义一样,荣誉不是荣誉,正义不是正义。
袁朗从铁头办公室出来后就往后山跑,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路遥在给冯周下葬,远远地看过去一片哀伤,满山遍野的蒿草被风吹的飒飒作响,袁朗想真他妈的哀鸿遍野。
袁朗走近过去给路遥帮忙,路遥没有拒绝把整理好的东西搁骨灰里一起埋了。袁朗说你看都这样了我觉得老四能安心的走了。路遥就说他死的时候挺轻松的,他虽然没有说,但他做了那个手势我就知道他其实无怨无悔。
袁朗坐在地上点了根烟放在冯周坟前,又递给路遥一根,说,抽吧,这回别说你不抽烟,就当陪兄弟陪老四。
路遥接过烟就着袁朗的打火机点燃,猛抽一口后开始咳嗽,他说,这个不是人抽的东西。
袁朗就笑,咯咯地笑,特开心的模样,他说,怎么不是人抽的,不那么多人抽着嘛,再说了老四还不是老抱怨‘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但日子不照样过下去。
路遥抬头看着袁朗说,袁朗你这是安慰我呢。
袁朗说,这不就是在安慰你嘛,老四出事了你可连一滴泪都没流过啊。
路遥说,去去去,大老爷们的流血不流泪。
袁朗笑,得,你是大老爷们,老四走了之后,四中队就靠你撑那一块天了,过两天队长任命就下来了,兄弟你可得顶住啊。
路遥抽口烟就不停地咳嗽,他说,我觉得我接不了老冯的位子,我也不想接他的位子,以前我的办公桌在他的对面,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这两天办公的时候就看见他的位子空掉了,如果我坐在他的位子上了,一抬头就会看到连自己的位子都空掉了。
说完这话路遥又狠命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就咳的更厉害了,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袁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路遥平时有点沉默,绝对是那种什么事都闷心底,想的特别多的人,袁朗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不停地抽烟,咳嗽,流泪,满大山的蒿草飒飒地响,就好像人在哽咽抽泣,一阵一阵,哀鸿遍野不得安歇。
之后几天袁朗开始玩命地训练,不仅训练自己还连带整个三中队。
薛刚说,这简直是让我们回炉重造嘛。
石丽海说,队长是让我们回顾难忘的南瓜时代呢。
C3说,那是那是你看吴哲又开始埋汰队长了,次次都被顶回去他都不嫌累。
薛刚说,屡败屡战才是大老爷们,以后你们谁说他娘们唧唧的我跟你们急哦。
C3说,他整天在你房间唠叨你还没烦啊?
薛刚愁容满面说,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我每次回寝室都得做一番心理建设,这大硕士太能扯了,我快扛不住了,幸好马上就要最终测试否则我这黑脸怎么办下去啊啊啊。
齐桓一脸黑线地看着一群精力旺盛的队友们一边聊天打屁闲扯一边做俯卧撑。
由于新南瓜还没有“正式”入队,两边的训练还是分开的,没有了记分册吴哲同志有恃无恐,得到机会就一脸从容地说,队长,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袁朗每次都会嘿嘿一笑说吴哲同志我得告诉你,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来来来靠墙深蹲500个。
在与袁朗的顶嘴过程中,吴哲算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那种,死活不让袁朗好过,合着如果是别人的话被训了几次就该识时务地退避三舍,吴哲却是越挫越勇,偏偏一脸“我是真理”地从容样,袁朗对齐桓说,他烦不烦啊!
两天后路遥的任命书下达,四中队渐渐开始复苏,袁朗琢磨着这次削成型的南瓜得扔几个给路遥,于是最终考核加快步伐没过多久就出台了。
铁路拿到作战计划后大笔一挥就允了,最终测试被安排在三天后进行。
那头袁朗紧赶慢赶地在部署作战计划,这边吴哲正好在等个机会可以正当光面嚣张跋扈地离开老A,他觉得他该给自己安排一个完美的谢幕演出,又编又导又演地给自己老A生涯画一个句号。
——尽管他觉得他好像也许可能大概貌似……已经习惯了老A……
两天后的凌晨尖锐的紧急集合响彻宿舍区,吴哲跳下床的时候发现薛刚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正准备往外冲,吴哲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结果事实证明吴大硕士极具乌鸦嘴的天赋气质。
吴哲瞅着大屏幕里放的新闻,摸着发到手上的防护服,一旁的许三多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着遗书,吴哲说,小生没料到这回玩真的。
后来的事情没什么好多说的,吴哲分在G组,领队的G1是石丽海,与许三多连自己该迈哪只脚都不知道不同,吴哲从一开始就表现的相当冷静,沉默寡言地跟在队伍的最后头,连石丽海都觉得吴哲可以直接去行动队了,其镇定自若胜似闲庭信步啊……
然而事实上,吴哲很紧张。
如果薛刚在的话他会说不正常不正常大话痨突然之间屁都不放一个一定有问题。
如果袁朗在的话一定已经看出门道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始嘲讽挤兑埋汰刺激吴哲。
可惜石丽海是个实诚人,他顶多就是觉得吴哲冷静过了头,直到一脚踏进厂区的时候,吴哲同志才有点反应。
那个反应恰好是天生具备怀疑精神的吴哲同志看出了破绽之后的放松。
后来吴哲还是郁闷,郁闷之后开始生气,他觉得老A即便是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自己是新人是菜鸟怎么了,这个表面上是实弹任务实际上是拿新人寻开心不成?即便你是寻开心你也认真点敬业点专业点成吗?
——“厂区里毒气浓度那么厉害歹徒却只带一个防毒面具,他们是机器人吗?存货过万的地方铁轨都绣弯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上个年代的机床……这简直是在锻炼我的怀疑能力。”
吴哲说的头头是道,并且用一种“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的表情注视着正在玩游戏的袁朗,反感,从来没有如此反感过,吴哲心说,这该死的鬼地方我真是该走了以后你的阳关道我的独木桥我除非脑子抽出去没抽回来否则绝对不会留下来。
然而,吴哲后来觉得当初自己不仅是脑子抽出去没有抽回来那么简单……
对于袁朗来说,吴哲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不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吴哲这样从容而大义凛然,很多时候较真容易失之气度、尖锐容易流于浮躁,而吴哲的较真和尖锐却相当的从容,于是袁朗扔过去一串钥匙,他说,如果你不怕麻烦的话,我可以拜托你去查岗吗?
其实实话说来袁朗并没有把握能把吴哲留下来,吴哲这种典型的谋定而后动的人,一旦决定什么事情,很少有转寰退步的余地,于是袁朗就用了这辈子最真情也最“虚情假意”的说辞,来试图说服吴哲,而吴哲相当不客气的一句“我们这类人都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嘴巴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由就挡了回去,最后的结果就是袁朗甩出了那几把钥匙。
——吴哲要的是信任是坦诚是尊重,他就给他信任给他坦诚给他尊重,一个月不够,那就三个月、或者一辈子。
袁朗欣赏吴哲,比当初欣赏齐桓还要欣赏。正如袁朗自己说的那样,他喜欢吴哲,虽然略显浮躁,但心理稳重,愿意与许三多这样的农村兵为友,就不会流于他这种人很容易产生的优越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铁路,铁路知道像袁朗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夸奖,但是这个吴哲当的起这样的盛赞。
后来吴哲问袁朗当时为什么那么有把握自己为留下来,袁朗就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末了才说,“我没有把握啊,但是铁头在旁边看着,我这不是还得硬着头皮上嘛。”然后吴哲用一贯不相信的鄙视神态注视着袁朗,半分种后袁朗缴枪投降,“哎哎哎,那不是当时某人一脸受伤的表情极需安抚安慰嘛,我作为队长自然义不容辞。”
结果吴哲不顾格斗技术的劣势,像只炸了猫的毛那样扑了上去。
评估那天最后发生的事情吴哲都听说了不少,无外乎许三多顺利入队,而成才却被袁朗打掉了所有为之坚持执着的筋骨扔回了草原五班,吴哲说,其实我觉得成才应该留下来,然后一扎堆的老A们一边玩牌一边鸡一嘴鸭一嘴地开始抨击袁朗惨无人道,但最后的结论却是支持袁朗蹬了成才。
吴哲从那一刻清楚地认识到老A之间所托付的不仅仅是后背或者生命那么简单。
私下放风的时候吴哲找过许三多几次,三多说我每次换一个环境都像死过一次一样,这一次,成才不在了。吴哲说,三多你知道吗,小生人生每一步都走的很顺,在老A却算是遇到人生敌手了,但是也只有在老A,可以得到以前得不到的东西。
许三多看他,说,吴哲,我不懂。
吴哲就笑,我也不懂,但以后大概会懂的。
事实证明老A即便不是最适合吴哲的地方,也绝对会是吴哲心甘情愿停留的地方,它虽然枯燥乏味充斥着日复一日单调的训练,但是当那一天训练完毕,所有人席地而坐,袁朗还用他招牌式的笑容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接着语调一转,就说出那句吴哲记了一辈子的话。
“以后就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种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吴哲曾经说过,什么‘在时光无涯的岁月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太过文艺太过煽情,但是在那个刹那很多美好的不美好的、回忆的遗忘的东西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忘了之前对袁朗锁自己脖子而发的腹诽,忘了三个多月来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牢骚埋怨,有些东西不需要豪情万丈就会跑到你的心里,吴哲不要一步登天,不要功德圆满,他只要兄弟,只要战友,只要信任,而这些,老A都可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