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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都令人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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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回忆都令人叹息
开学前,滕千城拿到了属于他的校服。早就知道霓虹高中生的校服、或者说国外的高中生穿着都与种花家不一样,大部分的少男少女都应该隐隐羡慕过,甚至校服梗更是流传在学生中经久不衰、代代传承的自黑笑话,但是真正穿到身上的时候,滕千城觉得……还是大□□的校服舒服一些。
人生第一次穿西服,还真是不习惯,他并不会系领带,勉勉强强用小学系红领巾的手法将领带打上,心理作用让他总觉得脖子勒得慌。
有一种窒息感。
下面的同学窃窃私语,看着他的目光,好奇中带着点审视。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像江户川侦探?”
“是啊!好帅啊!”
“你是说江户川侦探帅还是这个同学帅?”
“没差啦”
他其实不喜欢以这种形式站在讲台下面做自我介绍。像是一种公开处刑——你的身形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大众视野中,供人肆无忌惮地品头论足。
【“大……大家好,我叫滕千城。”
“知道!花语巷的小杂种!”不知道谁在下面嚷了一句,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上是声音完全被淹没的维持秩序的老师和一个窘迫到恨不得立刻死过去的他。】
很多年以后,滕千城明白其实当年的大部分小孩都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他们只是抱着一种别人笑了我也得笑不然就是不合群的心态而已。可悲的盲从者。
法不责众,这是一个多么罪恶的词汇,老师没办法惩罚一整班尚不明是非的小屁孩,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能没人记得,除了他。
“大家好,我叫滕千城,中国人,请多指教。”滕千城心里默念着,无论怎样,快点结束吧。
而就在这些充满了好奇的目光中,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拜童年的恶意所赐,他对于人的视线非常敏感,他无法忽视在一旁等着上课的科任老师在看到他的时候,眼中最初一闪而过的震惊与厌恶。
或者说是……憎恨
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师,没有人会对一个素味平生的普通人抱有这么强烈且负面的情感。
所以,她是联想到了谁呢?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透过我,看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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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园子在看到这个插班生的时候,内心是震惊的,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时间倒退回了她的高中时代。
倒退回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那个傻闺蜜还活着,和那个青梅竹马的恶棍情愫暗生。
但一转头看到曾经那个傻女孩的位子上,早已不是曾经的人。
十八年,这个座位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主人了。
“……因为,等待得越久,重逢的时候,就越喜悦啊………”少女言语中的怅然与憧憬还在脑海里记得清晰,然而一转眼,就是那弥天的大火与尸骨无存。
还有那个可笑的谜底。是不是兰在愁肠百转时你正为自己的魅力而内心窃喜?
悲伤失落因为你,黯然流泪因为你,甚至最后无辜丧命也因你!
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焚\\\\尸\\\\灭\\\\迹!!
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你何其卑劣!何其残忍!
【“你说啊!为什么死得是兰而不是你!!工藤新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知道,也许毛利兰的死不应全然怪罪于他。甚至知道近二十年来他如何痛不欲生。
这些她都清楚。
其实无所谓憎恨,无所谓原谅,她都没有太完全的立场。
她只是,意难平……
她总是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兰不认识那个人就好了,又或者她不爱那个人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在乎他的消失?是不是就不会在她绽放地最灿烂的年华里黯然神伤?如果她没有与那个人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卷进诡谲的危险之中?
那样的话……她……她们一家就应该活着?毛利叔叔还做着米花町的蹩脚侦探,他和英理阿姨应该和好了吧?毕竟他们是相爱的啊。
那小兰呢?她会在做什么呢?职业女性?还是家庭主妇?
她花了二十年都幻想不出,没遇见工藤新一的毛利兰会做些什么。然后恍然发现,原来毛利兰和工藤新一,这两个名字绑得那么紧。
而那个罪魁祸首还活着,天使般美好的姑娘却早已封印在石碑的字里行间,再也无人能窥其笑靥。
无数次的回想,她无数次捂住眼睛,试图阻挡眼泪的决堤。
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无法做到……
不迁怒。
在她恍惚之际,插班生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哦对,这一节课是她的。
那个学生已经坐到了靠窗户的空位子上,说起来,他叫什么?铃木园子认真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认真听。
不过没所谓了,对着那一张脸,她希望尽量的忽视过去。然而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有意无意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孩子似有所觉,也朝她看来,目光相接时,他礼貌地笑了笑。
铃木园子觉得自己大概出现了幻觉……
她竟然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
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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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史馆里除了记录着帝丹高中的大事件外,专门有一个陈列室用来记录建校以来历届的杰出校友,橱窗里笑着的男男女女,在校时大概没人能想象他们后来的成就,在当时的他们,也不过是普通学生之一吧。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陈列室里着重介绍的青年,近年来颇有名望的,甚至在上学时就已经崭露头角——江户川柯南。
相片里的青年有跟他近乎一样的眉眼,甚至和他一样带着眼镜。就好像有人恶作剧把他的相片摆上去一般。
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面庞?这太荒谬了……
滕千城想起了多年前的下午。
孩子总是对父母的旧物抱有极大的好奇,他也不例外。所以他在母亲的旧匣子里发现了一本夹着旧照片的手账,那是一张母亲与某个男人在游乐园里的合影,他从没见过那个男人,但鉴于他们相似的面部轮廓,还未上初中的滕千城,提前预知了自己未来的长相。
而照片背面是一段旧字迹,一句日文“我会一直等你的”
滕千城觉得这是一句诅咒。从此那个本来在他眼里就漏洞百出的所谓身世,彻底成了鬼话。
他敛了心神,摸出手机拍了一下江户川柯南的简介。
八年前就读于帝丹高中,高中生侦探、足球社主将、警视厅二代目救世主……
然后再继续往下看,越往里走,时间越向过去拉伸,从江户川柯南那一届向上追溯十年,滕千城走了两条过道,终于找到了那位工藤新一。
和浓绘重彩的二代目相比,这位一代目简直是爹不亲娘不爱。介绍中只有寥寥数语,但滕千城依旧从中窥见了他和二代目近乎复制的人生。
有趣的是,这位资料显示早已在18年前英年早逝的少年侦探,居然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
为什么?
他和旁边的那位空手道冠军一样,本该显示尊容的地方一片空荡,等等……毛利……兰?
工藤新一……空手道……兰……滕兰……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他会那么像?都那么喜欢推理?骗人的……你们明明都没有见过面的……】
滕千城在展台前伫立半响,突然嗤笑出声,眼角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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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放学很久了,连中学生的课后活动都已经结束。来了这里以后他才知道,日本高中有这么多的社团。或许那里还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江户川柯南在高中时期创立过一个推理社,作为第一任社长还是那么传奇的人物,推理社没有理由不大肆介绍。
“推、理、社”滕千城念着门牌上的片假名,“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初江户川柯南创的推理社……”
“叩叩”滕千城敲门道“抱歉,打扰了”
“请进”
圆谷光彦今天到帝丹高中办事,刚刚路过活动楼,便想着上来看看。敲门的学生推门而入时,他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似乎,那人当时也总是这般推门而入。
【“喂!柯南,你又来晚了”
柯南把书包扔在一旁,拉开椅子道:“你们不用等我的。”
“有点干劲嘛柯南~你可是社长啊!”
“赶鸭子上架而已。”
“柯南君,你没事吧?”
“别理他,这小子那天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您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对推理社很感兴趣,所以,来看看。”
“啊?哦,好。请便”
墙上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几张人头照,应该是历任社长。打头的位置就是江户川柯南。
那张和他一样的脸啊……
推理社毕竟只成立了七、八年,历史不是很长,公共活动也没有太多,都在展示墙上体现了。还有一些是案件的卷宗,滕千城粗略的翻了翻,大都是后来的案子,很小儿科,想来江户川破过的案件卷宗不会出现这里,连影印本都没有。
圆谷光彦一直在打量眼前的少年,他不光长得像,那沉思的样子更是。唯一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虽不太似柯南,却也熟悉的很,似乎……很久以前,有过这样一双明眸……
似乎……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觉得这双眼睛,透露出来的,不应该是凌厉,而是温柔……
“圆谷先生,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我,请问有什么事吗?”滕千城合上卷宗,站起身,笑了笑。
“诶?”圆谷光彦愣了一下,“呃……没有。”
“那么我先走了,再见,圆谷先生。”滕千城微微颔首,从圆谷光彦身旁走过。
“等…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滕千城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指了一下照片墙,笑道:“您说呢……”并不再在意身后的人,他转身去了空手道社,那里还有社员在进行训练。
然而关于那位曾给社团带来那么大荣誉的空手道冠军,即使在这里也同样语焉不详,留下的只有她比赛的背影,看不到正脸。像是有人故意模糊掉这个人的生平。
社员里没有人记得一个死于他们出生之前的前辈,再也找不到有用的信息,滕千城只能结束这里的调查。
但是也许,他与真相,只一墙之隔。
没有孩子不认识母亲的轮廓吧……
日本大概到处都种满了樱花,从活动楼出来,入目的便是大片大片的淡粉,滕千城想起了宝华庵的桃花,应该也到花期了。
他有点……想家了……
他突然有点害怕……他是谁?他还是他吗?
突然兜里的电话响了,吓了他一跳。
“摩西摩西?”
“摩西你妹啊!是我啊。”屏幕里是他所熟悉的少女,明媚的笑脸。
“什么啊!这个态度!我挂电话喽!”滕千城的唇角牵了牵,露出个笑脸。
“嘿!敢挂我电话你?!也不知道那时候是谁要我跟他视频电话,浪费我流量,呵,男人。”越歌谣撇撇嘴,却撇不掉脸上的笑意。
“无聊了才想起找我,呵,女人。”
“切!”她靠在学校凉亭的躺椅上,仔细打量着电话那边的少年,“哎哎,你把手机拿远一些!日本校服果然帅的嘞!这种正在和二次元男神对话的既视感!啊啊啊啊啊——”
滕千城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这头疼感该死的甜蜜,“……小花痴。”
“没大没小!叫姐姐!我可是比你大呢!!”
“……叫学长,我还比你大一届呢!”滕千城笑。
“嘿!戳人伤疤是不是?是不是玩不起?”
屏幕中那个女孩子假意张牙舞爪的小模样,真是想让人狠狠地咬一口啊……滕千城静静地看着她,唇角牵起的笑始终未动。
“唉,我说过,当你不开心的时候,你可以不笑的。”越歌谣敛了神情道。
“……我哪里有不开心。”
“滕千城,你知不知道你强颜欢笑的时候特别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遥啊!”他深深地望着越歌谣,半响,抬头望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樱花树,“我想知道他叫什么了,还知道他早就死了,我还知道了另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我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我还没有察觉的线索……”
“……”
“真相就在不远处……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
“阿城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执著于此吗?”
“……”
“阿城我不知道这个所谓真相是否不堪,但他一定是个悲剧,因为我们早就看到结局了,不是吗?”
“……我……对,是啊。”滕千城长出一口气。
“这是一个完结了18年,结局已知的故事,别怕,滕千城,他改变不了现在。”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去东京,”他的母亲望着外面的蓝天,喃喃道,“很重要吗……真相……”
“……”
“算了,想怎么样随你便吧……”
“妈……”
“我累了,你出去吧……”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是”】
为什么执着于这个真相……
【“你看花语巷那个滕兰,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还那么贤惠,要不是有个孩子拖累,何愁没人要啊!”
“是啊,年纪轻轻带着个拖油瓶,可惜了!”
“听说,她男人是个烈士!”
“嗨!谁知道呢!她那么年轻,我看八成是未婚生子呢!”
“说不定,是什么富豪的私生子呢!”
“不能吧,我看她人挺好的!”
“不管是啥,都是年少不懂事的错误,要没有这孩子……”
“是啊是啊,所以女人啊,最怕犯错!”】
错误吗?
滕千城捏瘪了已经没有糖了的糖盒,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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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么无聊像个所谓正直的侦探一样去追求什么真理、真相。
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