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尘岁安》初晨洛雨

65、六十四_修真之人

　　穆绾没有说话，手上一挥，便是一张纸符朝着顾年飞袭而来。顾年长戟一挥，脚下一动，让开了她这一击，落到了一旁。
　　顾年瞧了安轻鸿一眼，后者脸色沉郁地看着穆绾，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穆绾则从外跃入，探手又朝着顾年攻去，嘴里沉沉地道：“彼界秽物，竟敢成双成对地往阳界跑。”
　　伴随着她说话，周遭的房间竟然开始变得有些扭曲，和顾年在单宅里看到的景致如出一辙。穆绾的符咒在扭曲中朝着顾年飞速袭去，像是要吞噬一般带着诡谲的暗褐色元气扑向了顾年。
　　顾年尘湮一动，长戟一挥，直直地将靠近他的纸符斩得粉碎。他冷声道：“阁下假借他人魂魄涨自己修为，这等违禁之事做了，跟秽物又有何异？”

　　四周的褐色元气在空中膨胀着，朝着顾年和安轻鸿两个人袭去。安轻鸿此时便是身形一动，使出了他那诡谲的空间术式，整个人的身影在空中闪动了起来。顾年手中丢出了几张腾着红色图腾的纸符，血色的元气即刻炸开，跟随着他提戟而上的动作，直冲着穆绾本人而去。
　　穆绾探手，周遭的元气便替她挡在了顾年面前。如带着侵蚀效果一般的元气逼得顾年后退开来，只得用尘湮反拦住了那些诡异的元气。

　　“笑话，阳界的事岂需尔等来料理？”穆绾冷笑了一声，手上动作不慢，竟然闪身出现在了顾年身后，朝着顾年的心口探去。
　　顾年后撤，拉开了自己与穆绾的距离。他稳住了身形，探手便是一张红色图腾的纸符在穆绾面前燃尽，顾年瞬间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身影。
　　穆绾眉头轻皱，反应却不慢半分，在顾年消失的瞬间旋即抽身便挡，拦住了顾年从侧面攻向她的一击。顾年略眯了眯眼，再挥戟的同时，他身边的尘湮自下而上，吞噬着穆绾如图腐蚀一般的元气。与此同时，安轻鸿也已然出现在了穆绾身边，黑色的影子也是朝着她攻去，却被穆绾的纸符挡住了来。
　　两人一击不成，同时后撤。顾年长戟在手中一挽，脚下猛踏地，腾空而起，红光在长戟乍现，带上了一抹诡异的气息。他身上的元气朝着他手中的长戟上聚集，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红色的元气也蔓延开来，径直把整个房间铺满。
　　穆绾察觉到了空气中诡异而磅礴的元气，宛如死气一般地让人感到不适应的同时，又纯粹得无可挑剔。她沉默地催动着元气和顾年对峙了半晌后，才挑着眉，眼睛睁大了半分，显得更加无神而悚然：“阴差？”
　　顾年不答，手指按着长戟，架着轻功朝着穆绾攻去。他动作倏地变快，手中向四周散开了几张纸符。几张纸符向房间的墙壁贴去，宛如融化了一般瞬间消失了来，连影子都不曾剩下一点。
　　穆绾注意到了他四散的纸符，后撤让开了顾年这一击，反手朝着顾年攻去的同时，也催动着元气去寻找那纸符。顾年动作很快，只一个旋身便让过她的攻击，而随即又再挥戟攻来时，红色的元气在长戟上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使得穆绾不由得眯了一下眼。
　　然而就是她眯眼的瞬间，顾年的长戟已经朝着她的心口去了。
　　扭曲的褐色元气在穆绾的胸口形成了甲胄一般的屏障，硬是挡下了顾年这一击。穆绾随即抽身让开了顾年的戟刃，周遭带着侵蚀的元气紧接着一拥而上，围攻向顾年。
　　顾年俯身让开了那些诡谲的元气，随后手中捏上了一张空白的纸符。没等穆绾找到他隐没在周遭的纸符，他已是元气一动，红色的图腾在纸符上腾起，方才他散开的纸符重新在空中显示出了影子，迅速燃烧殆尽，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血色的阵法。
　　几乎是一瞬间，周遭汹涌的元气突兀地被停留在了原地，就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四周的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唯有顾年手里长戟长的红光如同脉搏一般跳动着。

　　那红光如鲜艳的血液一般，刺痛着穆绾的双眼，磅礴而恐怖的气息挑动着她的感知，让她不得不端正了对待眼前这位身份不明的彼界来客。

　　只停止了一瞬，四周便猛烈地震动了起来。穆绾脸色大变，她一挥手，褐色的元气便朝着四周而去，融入了房间的墙壁。
　　这倒是让顾年有些意外了。他原本以为，在这里用出跟他在单宅施放的同一种术式，穆绾会立刻做出应对，那么他就会接下来引出另一种术式。然而穆绾的表现却明显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术式。

　　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年有些拿不准了。他拄着长戟，站稳了身形，目光转向了一边的安轻鸿去。后者却只是看着角落里的杨季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遭的结界术式倏然崩塌，穆绾的元气也支撑不起顾年这破坏力极强的术式的打击。顾年朝着头顶望去，这一次，他能感觉到，崩塌的并不是幻境亦或某种界，而是现世房间其中布置的所有术式阵法。
　　“好大的胆子，”穆绾脸色阴沉，她眯了眯眼，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顾年，道，“竟敢朝我的阵法动手。”
　　顾年瞧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四周的褐色元气轰然被阻隔开来，地上纷繁复杂的术式在一瞬间消失。元气混乱之际，被束缚着的虚影猛然挣脱了束缚他的阴影，爆发了出了一阵强烈的怨气。他径直朝着顾年冲了过来，膨胀的身影仿若势不可挡一般，任谁看了都会为之一怔。
　　然而顾年只一抬手，便持一张纸符，硬生生地将虚影制服在了原地。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虚影，手中的纸符燃烧殆尽，形成一个禁锢阵法，试图将他困在阵中。
　　就在顾年出手料理虚影的时候，穆绾的褐色元气已然再度朝着顾年冲去。顾年无暇顾及，只得单手按着长戟，朝着她的元气划出一道刃气。
　　血色的刃气斩开了褐色元气，直冲着穆绾本人而去。而被分为两部分的褐色元气竟然没有消散，而是仍然扭曲着朝着顾年涌来。
　　顾年当下心头一紧，尘湮迅速回收围绕在自己身边来，将褐色的元气隔开了去。他抬头看了穆绾一眼，后者让开了顾年的血色元气，一符出手，化作一支箭状物，直朝着顾年而来。
　　禁锢阵法还未完成，顾年心中飞快地打定了主意。他抽戟的同时，强制施放出了短暂压制虚影的术式，身形一动，长戟斩向了那箭而去，同时尘湮上闪烁着血色的红光，将箭周遭的元气完全吞噬了来。
　　穆绾一击未成，旋身竟是手中持着长剑朝着顾年攻来。顾年抽身让开了她手里的剑，反手按住剑身，整个人往上跃起，长戟直朝着穆绾的心口而去，被后者持符挡住了来。
　　两人各自互相拉开了距离。顾年重新续上了禁锢虚影的阵法，偏头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参与到打斗中来的安轻鸿，后者已经朝着头顶之外的地方驾着轻功走了，明显不打算继续围观两人的争斗。

　　穆绾只眯眼看了一眼离开的安轻鸿，随后又看向了顾年，带着讽刺地道：“你的同伴可丢下你跑了。”
　　顾年不答，手里按着长戟，血色的光在阵法上掠过，禁锢阵法完全成型，将虚影困在了原地。
　　那虚影身上冒出的黑色怨气向四周膨胀着，发出嘶吼一般的声音。顾年捻着手指，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具备净化或是驱散怨气的能力，这可如何是好？
　　顾年正在发愁，便又见穆绾举平长剑，手指按在剑刃上，褐色的元气缭绕着剑刃升起。顾年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应当是在布阵。
　　顾年略俯身，手指紧按着长戟，尘湮绕着地面铺散开来，淹没了穆绾的元气。然而穆绾已是手中一动，身形一闪，剑上泛起诡异而刺眼的光芒，直朝着顾年攻来，一招既出，是朝着他心口而去。
　　红色的元气在长戟上熠熠生辉，穆绾剑至，顾年横戟便挡。他抽身后撤，手中捏了一张空白的纸符，上面瞬间腾起了血色的图腾，燃烧了起来，顾年身侧的温度骤然提升，宛如火焰一般的温度逼得穆绾后撤了一步，顾年的攻击即刻跟上，长戟直指穆绾的心口，被后者险险躲过。
　　穆绾脸色并不好看。她显然没有跟神吏正面交过手，此时在自己的环境优势下与顾年碰上，却丝毫占不到好处，这让她感觉有些不详。
　　穆绾举起了剑，褐色的元气在顾年脚下张开了一个顾年从未见过的阵法。顾年下意识地召了尘湮去吞噬，却扑了个空，当下是心头一紧。
　　只在顾年调开尘湮的一瞬间，穆绾手里的剑招已是横斩向了他的脖颈。亏得顾年反应迅速，仰身躲开，才使得穆绾的长剑几乎是擦着他的喉咙过去的。他撤步稳住了身形，尘湮重新上浮，打碎了穆绾剑招四周的布阵。
　　顾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动作也不敢多停顿，抽戟再次迎战攻来的穆绾。
　　穆绾的攻击比先前快了不少，却被顾年招招挡下。她双目直视顾年，仿佛眼中要带上十二分的寒意：“你为什么就是这么顽强地……死不掉呢？”
　　顾年与她拉开了距离，拄着长戟站定。他看着穆绾，带着戏谑的口吻道：“你又为何非得做这等不齿之事？”
　　穆绾的脸色非常难看。她举着长剑，指向顾年。褐色的元气朝着她的长剑涌去，聚合在长剑上，闪烁着暗沉又扭曲的光芒。她的身侧冒着如图蒸汽一般的褐色元气，打消了顾年试图想要直接攻上去的想法。
　　顾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捏了一张纸符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穆绾蓄力般的招式完成，便见一道亮眼的蓝光在面前炸开，惹得顾年抬手挡住了眼。同时，他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一抹熟悉而略感陌生的元气。
　　透过那蓝光，便可见一女孩突兀地出现在了穆绾面前，凭空打断了她的蓄力术式。
　　猝不及防的袭击让穆绾有些失神，但她反应不慢，立刻撤身后退，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顾年手指紧握着长戟，他看着年纪似乎不及豆蔻的女孩，能明显感觉到空中那只属于黯界鬼族的气息。蓝色的元气肆意蔓延，女孩手指上捻着蜿蜒的半透明丝带状的东西，犹如生长的藤蔓一般铺开，阻隔着穆绾扭曲的元气。

　　叠絮？

　　顾年谨慎地后退了半步。叠絮是奚栀芾的焉契对象，面前的这位应当是叠絮的本体。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顾年决定先持保守的态度，站在了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此时，他倏地注意到，穆绾看向叠絮的神色充斥着极度的震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般的神色瞪着叠絮。
　　这又是什么情况？
　　顾年正思处，叠絮却略偏头，打量了顾年几眼，沉默了半晌，才道：“辛苦公子了，还请公子迅速离开此地。”
　　顾年忍不住挑了挑眉。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也就代表奚栀芾的态度：这个冤魂她一定是需要回来处理的。
　　顾年也决定不再插手。他收回纸符，瞧了穆绾一眼，抽身欲走。
　　“别想逃。”却见穆绾定了神，沉喝了一声，三人头顶的房梁轰然塌陷，褐色的元气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亮眼的光辉在她手里的长剑上闪现，她提着剑，朝着叠絮径直攻去。
　　然而叠絮只是看了她一眼，蓝色的元气便蜿蜒地缭绕在了穆绾的身边，几乎在瞬间便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顾年反应也不慢，让开头顶塌陷的同时，即刻引导着尘湮破除了他脚下这复杂的阵法。当他再看向穆绾时，他却在空中捕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了，有什么即将喷涌而出一般。

　　穆绾略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神色愈加阴沉，脸上反倒是笑了，口中道：“这倒是……有些意思。”
　　顾年没有再去看穆绾，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感知上。他感觉到有些怪异，不知道是什么破碎了，只觉四周似乎涌现出了一种阴沉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感觉到有些不祥，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公子该走了。”叠絮的声音打断了顾年的思绪。他看了叠絮一眼，后者却甚至没转过头，只是看着穆绾。她见顾年在看自己，便又道，“外面大抵是需要公子去帮忙的，还请公子莫要再耽搁了。”
　　顾年略定了定神，还是抽身向头顶外离去。他循着外界的气息而去，很快，便从七拐八弯的走廊中走到了接近室外的门前。他推开了门。
　　落日西斜，万里无云，一眺千里。顾年能感受到犹然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也能感受到庭院里的阳光依旧火热，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天气所带来的感知影响了。

　　远处，有数道灰色的影子如同爆竹炸开一般向四周扩散，竟然有遮天蔽日的气势。

　　那些黯淡的灰影在明朗的晴空中格外显眼，如同天灾降临一般从一个地方向四周扩散，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是空气若隐若现的诡异气息已然让人不寒而栗。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血腥气或是怨气，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数量如此之多，惊为天人。
　　一时间，顾年怀疑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