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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九回:存希望筹谋出击 燃灯火志同相伴 ...


  •   汽车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疾驰,凌廷听到南黎低声骂了一句,忙问:“怎么?那一枪打中了?”

      “正中心口!”南黎忿忿地说:“胳膊和腿上各有一处伤。”

      凌廷有些急,看到前方有处摇摇欲坠的窝棚像是无人住,赶紧把车停下灭了灯,和南黎一起把傅景箬抬了进去。窝棚四周挂着破烂的麻袋片,被冷风吹得抖动着。南黎抬着傅景箬的双脚倒退着进去,不提防脚底下踩着什么差点绊住,凌廷忙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照亮。微弱的光照着六尺见方的窝棚,破木盒子铺着茅草做了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栽倒在窝棚门口,枯瘦的手前伸,已经死去了多日。

      南黎别过头,把傅景箬撂在了茅草上,借着打火机的光亮掀开傅景箬的衣裳,一看他的胸口居然没有血迹,有些诧异,再一摸,从他胸前口袋里摸出了两块大洋。凌廷和南黎对着火光一看,大洋上有被子弹打中深深凹陷的痕迹。

      “算他小子命大。”南黎低声说。凌廷看了看傅景箬身上渗出的血,说:“得赶紧给他止血包扎,不能耽搁,照这样下去,我怕他撑不住找大夫。我去拿车上的药箱看看。”

      他抱着药箱边走边翻弄,低头钻进窝棚说:“这箱子里没什么能用上的。”他说着一抬头,看见南黎拿着匕首已经豁开了傅景箬的裤管和袖子,正从后腰拔出手枪对着傅景箬。“喂!你干什么?”他急步上前一把握紧南黎的手腕。

      “松手,别碍事!”南黎横了他一眼,把□□弹匣退出来,子弹一颗颗掉落。南黎用匕首把弹头撬落,嘟囔道:“这是个烫手的大山芋,接了下来看你怎么往外扔!把你的衬衣脱下来撕给我。”他说着,把从几个弹壳里倒出的火药轻轻撒在傅景箬的伤口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凌廷疑惑地问。

      南黎掏出最后一支香烟,扔掉烟盒,用洋火点着烟叼在嘴上深吸了一口,将手中的余火凑近傅景箬的伤口……

      暗夜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傅景箬滚下破木盒在肮脏的地面上翻滚着,额头上青筋暴起,疼地天旋地转牙齿咬得咯吱吱响。凌廷微微张嘴,看着南黎摇摇头。南黎一撩风衣下摆坐在破木盒上,手指夹着香烟抽了一口,拨开满是鼠咬窟窿的麻袋片注视着街面的动静。

      凌廷在傅景箬面前几步远处蹲下,低声说:“刚才是给你处理伤口,形势所迫用的方法野蛮了些,你忍耐一下,还是得找个大夫看看才行,能走吗?”

      傅景箬蜷缩在角落里十指抠进泥土中,大口喘息着浑身打颤,酸疼的眼睛让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男人。凌廷看他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的模样,轻声说:“俞逸旬的人随时会追来,不能在这里久留,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傅景箬猛醒,胸口被枪击的疼痛提醒他记起刚才的一切。“你们是什么人?”他扶着墙壁支撑着慢慢站起来。

      “说好人你信吗?”凌廷笑了笑。

      傅景箬冷冷地看着他,慢慢挪到门口,凌廷追上去拦在他身前说:“俞逸旬和巡捕房的人都在附近,你这么出去是自投落网。”傅景箬像是没听见,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刚走了一步,突然听到身后响动,受伤的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颈后一痛挨了南黎一记手刀,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凌廷怀里。

      南黎撇撇嘴,没好气地说:“啰嗦,打晕了不就行了,你爱把他往哪儿搬就往哪儿搬。”凌廷苦笑。

      三个人上了汽车,开到一处偏僻的民居前,凌廷停下车把南黎叫出来,站在门口说:“这是富昌洋行的一处产业,现在没人住。你翻墙进去,钥匙在滴水檐下第二个花盆里头。”

      “你不进去?”南黎问。

      凌廷点点头说:“嗯,救他是意料之外,有些事情必须办,这辆车是租来的,整个上海滩也不过三辆,俞逸旬如果要追查,很快就会查到,我得把这辆车处理掉。租车用的是假身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去安排你我今晚没有用车的证据。等一会儿我找可靠的大夫回来给他看伤,咱们对对暗号。”

      南黎把他说的暗号记牢,扔掉香烟用脚碾灭,低声说:“小心。”

      “还有……”凌廷顿了顿说:“不要说破他的身份,权当陌生人。”南黎抬头看他,不解。他伸手拍了拍南黎的肩膀:“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打算,照我说的做。”南黎点点头。凌廷摸出自己的香烟盒塞进南黎的风衣口袋里说:“烟抽完了?抽我的吧。南黎……”他紧了紧南黎风衣的领口,轻声说:“我知道你因为他是傅景森的弟弟对他有成见。我第一次见他,他为了安平大学□□被抓的事情去找傅景森争论,后来传闻他一怒之下离开堕马了。傅景森的强硬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除了傅景森弟弟的这个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能左右、改变傅景森什么呢?他这次离家出走的原因,我更愿意相信他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正直和善良。”

      “你这是替他说好话?什么时候你这么了解他了。”南黎低头弹了弹了烟盒,尾指黑色的指套竖着,遮着伤痕。

      凌廷笑了笑说:“我是商人嘛,相信我,亏本的生意我不会做,留下他利大于弊。”南黎不再争辩什么,翻墙进去把傅景箬搬进了房间。
      ……

      傅景箬一睁眼,就看到门口放着张椅子堵着门,一个男人正半躺在椅子上脸上盖着鸭舌帽打盹。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仔细地包扎过了,只是这些伤口之外又多加了一处颈骨疼痛。他惦记码头上的交易,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猛的一个翻身跳下床。身形刚往窗边一动,就听“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戳在窗边的条案上颤巍巍动着,那个男人拿起脸上的鸭舌帽,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老实躺着,要是再往前走一步,身上想在哪处添个窟窿你就先吱一声。”

      拳头一握,傅景箬摆出了开打的架势。南黎打了个哈欠,掏摸着口袋说:“省点力气吧,你要是没受伤我还有兴趣陪你玩玩儿。”傅景箬刚要说话,突然见他抛过一样东西来,扬手接住一看,是两块大洋。南黎点着香烟说:“是这两块大洋替你挡了子弹,你单枪匹马不是那个姓俞的对手,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响动,南黎一个箭步上前呼地吹灭油灯,掏出手枪,傅景箬也紧张起来。门外有人轻声击掌,南黎松了一口气,黑暗中冲傅景箬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姓俞的到底在干什么,你说来听听吧。”

      推门进来的凌廷拎着烧鸡、酱牛肉和面饼,还捎带着买了两瓶白干,往条案上一放说:“夜里冷,这房子里也没备火炭,喝两口白干驱驱寒气。”

      他从院后的井里汲了水去烧,傅景箬看着那堆食物没动,南黎捏了片牛肉塞进嘴里,又撕了半拉鸡啃着说:“吃吧,还怕给你下药吗?那也就不用费力气救你了。”傅景箬被他说破了,脸一热,伸手把鸡拿过来,大口啃起来。

      凌廷把热水端进来,坐在一旁对傅景箬说:“边吃边说,我叫凌汉,他叫战行文,我们是表兄弟,我是济南盛业染厂的少东。”凌廷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傅景箬。

      傅景箬稍稍去了些疑虑,说:“我叫齐箬,今晚谢谢你们救了我。”他把自己到上海和俞逸旬相遇以及发现码头交易,今夜来暗探的事情也详细说了。

      凌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他说完,问:“今晚就算巡捕房出面到了码头也不会把俞逸旬怎么样,他亲眼看着你中枪,对你来说是好事,过几天没什么动静,你就好脱身了。”

      傅景箬略低头,平静地说:“我要把那些女孩儿救出来。”

      凌廷笑了笑,把水杯放在他面前说:“救出来?怎么救?救出来这几十个女孩儿你怎么安置?你以为这交易是唯一一次吗?俞逸旬不但是买卖人口,整个租界的鸦片都是他提供,还有长三堂子、野鸡窝,也都是他的人在控制,你救哪些?哪些不救?”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俞逸旬是不是?”凌廷这么说,傅景箬看着他,不得不点头。“杀了一个俞逸旬就不会再出现陈逸旬、王逸旬吗?”凌廷话语温柔步步紧逼:“你有几双手,你有多少次幸运,你有多少时间去除掉这些人?”

      傅景箬张了张嘴,蓦地有些愤怒,说:“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不管以后会怎样,坏蛋就在我眼前我不能放过他!”

      他认真地说着,坐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南黎嘴角微扬,对凌廷笑了笑说:“表哥,不能白来一趟上海滩,就算不能除掉姓俞的,也得让他元气大伤。”

      凌廷拍了一下南黎的脑袋说:“已经打草惊蛇了,别忘了,就算齐箬死了,在俞逸旬眼里,他还有两个同党,短时间内俞逸旬不会有什么动作甚至会更谨慎,咱们可没时间在这里等,除非能掌握些他的马脚才好筹划。”

      傅景箬听着凌廷说的,觉得有道理,想了想说:“俞逸旬的办公所在新安百货公司的顶楼,我曾经看到他把一些文件用他手上的戒指在火漆上戳了印,放在带锁的抽屉里,像是很重要,不知道这些文件里会不会有用的着的东西。”

      南黎起身说:“事不宜迟,我去走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傅景箬霍然起身。

      凌廷摸了摸额头,半晌,拍了拍傅景箬的肩头说:“决定一件事之前,要把过程和结果都考虑周详,事情并不是按照你的安排去发展,尽量考虑到每一个变化。现在目标是俞逸旬,我们不但要一击即中还要全身而退!”他指了指座椅说:“你先坐下,把情况说清楚。”又看了一眼南黎说:“还有你,坐下。”

      傅景箬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有种威严,那是一种从温和中透出的通达,让人在心安中看到希望。他听着凌廷温柔的声音,微微有些激动,这房间里的灯火虽微弱,可黑夜里终于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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