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之歌续》路人癸号

9、第十七章 壮志雄心

　　“……彦？彦！”回过神，花仲恒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啊？呵呵呵呵……”雷彦只有傻笑以对。“那个花黎，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知道的，年初的时候，我就满十八岁了。按照花家的规矩，应该是给一笔‘发家费’，受宠爱的直接就送一个产业。让我们自己经营，再过一年拿出成绩，才能证明我们的成人。”花仲恒道，剑眉不由蹙起，“我得到的发家费，是家族有史以来最少的！”
　　“哦，然后呢？”雷彦漫不经心。
　　“彦！”
　　“你原本就对经商没兴趣，不是么？”雷彦喝了口茶。
　　“……”花仲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吞吐起来，“没有通过成人试，是很丢脸的事情。”
　　“啊？”雷彦一时间为这个理由愣了一下，他花仲恒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别人的眼光了？也不多问，雷彦将话题转回原处。“那这和花黎有什么关系？”虽然身为雷家下一任当家，雷家天荒刃的持有者，雷彦对于花黎的背景清清楚楚，但还是象征性地问道。
　　“他就是负责家族内部财务的！彦！说真的！你不觉得有鬼吗？太不公平了。今年他的儿子也是十八岁，会在明年年初跟我一起接受成人试，他的发家费至少比我多两倍！”
　　“啧啧啧……少安毋躁，少安毋躁。”雷彦咂着嘴，伸出一根食指，在花仲恒面前晃晃。
　　“呐，阿恒啊。虽然你天资没有我好，但是身在商业世家也该知道点经营之道吧……”看到花仲恒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过来，雷彦摇头晃脑，道：“测试的关键，并不在于你赚了多少。而是在于你一年后的产业是原来的几倍。虽然大件要赚钱确实也容易，但是成本低的项目又不是没有。”
　　看到花仲恒依旧是半懂不懂的状态，雷彦无奈地摇着头举例：“比如说，米。兵器。”——果然我比别人聪明得多。
　　“只要拿你现有的本钱去召集一批铁匠，让他们集中生产。再买一个店面，取个好听点叫得上口点的名字。贩卖时全部贯上这个品牌，把价钱比铁器铺里的铁器翻个几翻，多做做广告，就能做兵器了。土龙那边在打仗，最迟一年，最快两个月以内，就可能杀过来了。到时候你的兵器还不大卖？”
　　“还有米，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要是还不明白怎么做，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我姐姐亲生的了。”雷彦悠悠然道：“跟我这种聪明人血缘相近的人怎么生得出笨蛋呢……唔，难道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啊啊，好可怕……我儿子会变成大呆的……”花仲恒早已习惯雷彦不时地自言自语，不予理睬，思考起雷彦的建议来。
　　另一方面，雷彦一边乱嚎，一边也陷入了沉思。确实，就如他方才不经意间所说，很快自由联盟就要被卷入战乱。那些帮派组织在和平时期可以轻松控制住自由联盟的情势，然而战时，铁蹄所过，一人之力如同蝼蚁一般，靠现有的那些势力万万抵抗不住。没了那些势力保护的自由联盟就如同失去了看门狗的一块肥肉——不，狗，也是吃肉的，还得考虑他们临阵倒戈的可能性。这块地方，就要乱起来了。唔，这么想起来，似乎土龙那边反而比自由联盟要安全耶！快点找到寒幽草回去了！

　　安全？！
　　如果此刻端木靖听到这句话，就算雷彦是他老大，他也会二话不说先揍他几拳泄愤再说！哪里安全了？！安全他个屁！端木靖趴在草丛中，不知多少次暗自诅咒。
　　灵风副团长不知道是发什么病，莫名其妙让他带着他们队一组人趴在这儿，等人。等什么人呢？百里骑兵！真他丫丫的，这里是哪里？帝国境内距离国境至少三百里处！！他百里都打到这里来了，后边平原一马平川的，不是长驱直入直接进嘉隆了。上这鬼地方晃一圈做什么？何况，哪个国家的骑兵会从骑兵最劣势的树林子里出来啊！哪个国家的骑兵会没事过河玩啊！
　　不错，端木靖等人的任务就是等待百里骑兵被引至此处渡河时发出特殊信号。这种信号传递的训练曾经作为一个学着好玩的轻松课目放在雷彦的暗之组特训安排表中。
　　然而就算百里军队真从这里过河，信号真的发出了，然后呢？百里骑兵吃素的？不杀生？他们这么夸张地一个信号发完，那不是全员被发现，等着被百里军队抓住“咔嚓”嘛！到最后，还是那个长跑的训练最有用。反正他们只要完成任务，没人不允许他们跑……有多远，跑多远！再也！再也不要像个傻子一样趴在这里几天！！！！
　　端木靖正在腹诽，压在耳下的剑忽然嗡嗡作响，端木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妈呀！这这这……百里军队还真打这里来啦！这里是阴山两座峡谷的交汇口。一座小雁江横在他们面前，而另一条峡谷则于江对岸形成几十里的一个平地。按照百里大军的数量，恐怕是全部散开嫌地方小，挤在一起呢，阵形无法展开的骑兵连步兵都不如。而此刻，有一大群客人将要光临此地。
　　意识到这一点，胜券在握的端木靖活动活动手脚，随即找了个更为隐蔽的暗洞，进入其中。小雁江附近这一片平原如今密布这样的观察用暗口。然而，比这些隐蔽得观察用暗口更多的，是做了特殊记号的陷阱！只有参与陷阱制作的119团，才知道哪些是暗口，哪些是陷阱。
　　除了119团，其余所有黑暗兵团全数撤离，只是为了造成假象，特意留下一群与真人等身大小的草人。而真正负责狩猎漏网之鱼的，是远在百里所用的马上弩弓射程之外的七百名雷彦训练的弓手。尖利的矛头早已一支支准备好，就等猎物上钩。
　　地面的震动加剧，吆喝过后，有船舶入水声传来。时机到了！端木靖站起身，从坑中爬出来。“咻——啪——”从端木靖手指尖射出一道颜色诡异的七彩真气，在空中转圈圈。那边百里侦查兵立刻发现了他，驱马像他追来。
　　与此同时，与端木靖一组的十数人于同一时刻从暗道中跃起，一眨眼功夫，飞向截然不同的四面八方——这是封敏的主意。追踪者会下意识在四散逃开的一瞬间产生犹豫，不知该追向哪个方向。而就是这么一点儿时间，足够如今轻功越来越出神入化的暗之组安全撤退。
　　端木靖到达的不是山顶，身后巨浪的隆隆响声淹过了百里军士的呼号，足以让他知道身后的场面有多混乱。他没有回头的时间，急赶向灵风设定的主战场位置。那里，一万骑兵五万步兵正等待着经历了水灾和陷阱攻击后狼狈的百里军队。
　　百里军队也不愧是号称最强的骑兵。在冲往主战场的路上，已速速组织起来，形成方阵，将此次带军的许昆和其余百里众将护在中心。
　　灵风立在最前边，远远看到百里军队冲来，冷哼一声，大手一挥。身后队势迅速转变为鹤翼，骑兵聚于两翼，而中间前排为综合能力最强的轻装步兵，手持长枪，他们身后是力量惊人的刀斧手，专门从前排步兵肩膀的缺口处趁着机会向敌人扔几十斤的斧头。再之后是压住全军气势的重装步兵，不动如山。
　　“许昆！怎么会是你！”灵风双目瞠大，大喊：“帝国待你不薄，你不为了帝国尽心尽力！居然投敌！”心一凉，灵风立刻明白，土龙要塞已被攻下。而展凌熹的命令，也在此时终于想通。“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今天我灵风要除了你这叛贼！为民除害，为杨辉将军报仇！”
　　话音未落，百里一名名士官、军官从马背上倒下。一条条黑影隐没在军士中……那是碧云飞带领的一组暗之队队员。不冒险杀高级军官，只是让一名名武功远不及他们的士官、尉官身首异处。没有正面交锋，也没有呼喊声，黑暗军队迅速包围百里军队。许昆对身边之人说了些什么，百里军队却迟迟不见动静，几分钟后，才变为如同刺猬般的阵形。
　　“他昏头了么？”看到百里的阵形变化，灵风脱口而出。人数谁占优势，一看就知道。许昆把已经少于帝国军队的这群人再进行人数分散……灵风好笑地看着被分散开来的兵力。
　　而与此同时，在山顶注视着战局的封敏则皱起了眉……这支百里军队，有哪里不太对劲！主将与军士之间，毫无应有的默契。而且这战力和应变能力……封敏将目光凝向百里军队阵中飘扬的百里军旗，百里无双的名字赫然其上。看身形，带队的是个男人呀。
　　封敏试探着向卡雅要塞发出一队侦察兵，同时派一小队人马前往山下主战场。侦察兵有去无回，封敏立刻组织山顶人马，冲向卡雅要塞。希望还来得及！这次百里无双是助攻！百里鸣的军队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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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水，沧沧凉凉。漆黑如墨的妖风斩上也浸着一层月华。展凌熹坐在院中，半闭双眸。周身浮动着阴冷骇人的气势。妖风斩无声无息地握入手中。刀势起，虚虚实实，诡谲难测。所过处，一切可见之物，皆被破坏。妖风斩在凌晨略微失冷的空气中划出个个圆圈，似圆，又非规整的圆。大大小小，转着圈子。
　　太古魔经。展凌熹难得有表情的眼中也带着一丝激动。
　　雷彦站在展凌熹身后，凉凉道：“阿熹啊……你说檀佑玄要是让我赔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呢？”对于雷彦日渐惊人的轻功，展凌熹也是见怪不怪了。自从来到天玄院之后，雷彦的轻功都快要在怪物之上了。如今就算他人就在自己身后，如果不触碰到，还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目光扫过院中被自己拦腰砍断的各式兵器，裂开的石质桌椅，凌乱的草木，展凌熹满意地介绍：“妖风。”
　　“咦咦？和妖风斩同名？”雷彦夸张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又接着道：“阿熹，妖风斩给我看一下。你这样蛮干，这孩子可是要哭了……”
　　雷彦毫不客气从展凌熹手中捧过妖风斩，缓缓抚过。啊呀呀，连剑上也沾了这么强烈的寒意啊。借着月色，雷彦看不真切妖风斩上有多少缺口。只是手指所过之处，确实，有所缺损。
　　一丝血腥在院中扶起。食指、中指、无名指，雷彦的指尖静静裂开一道刃口。鲜血如汨落在院中。展凌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雷彦的手。顺手扯了块自己的衣料包扎。
　　“……”雷彦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阿熹，那件衣服很贵的。你浪费。”口气无比认真地指控。
　　“闭嘴！猪！”
　　“呵呵呵呵呵，当猪也不错啊。吃吃喝喝一辈子就完了。”
　　“有意思？”展凌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起伏。虽然雷彦明白这是句反问。
　　“嘛，我最初的理想啊。就是在雷家当一只猪！能好好过一天，就好好过一天。我这副破身体，根本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雷烟从来都是没有什么牵挂的人，我死了她最多哦一声表示知道我的死讯。在那个金玉制成的牢笼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雷彦坐到屋顶上，轻轻说道。
　　“……”展凌熹身形一闪，站到了雷彦身边。沉默，是最好的倾听。
　　“其实雷家有很多人望着我死，像我大哥。他心心念念了雷家家主的位子多年，努力都看在长辈们眼里。但是，家主却仍然不会是他。我呢，根本就只是想要过我想过的平静生活而已。然而，现在，我却坐在这里的屋顶上。”雷彦伸手，沿着瓦蓝色天空下楼宇的影子，在天边划一个半圆，将目光所及的整个天玄院、以及它身后的土地都包容在其中。
　　“这是没办法的事呢。人啊，就是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最好。我大哥得不到雷家家主的位子，千方百计地想要。我是家主的继承人，却只觉得累赘。不想回去，不想继承家业，不想去守护雷家那个牢笼。不要偌大一个雷家，全都压在我的肩上。我承受不起。”
　　“彦，你现在，在这里。”雷彦猛然转头，看向一边开口的展凌熹。十九岁的展凌熹，离三年前两人相遇时多了份成熟，少了份冲动。清冷冷的声音，淡淡点破这一切。
　　雷彦眨眨眼，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嘴上却打趣道：“哈哈。阿熹啊，我想说，其实现在这样很不错啊！既然我没办法享受这平凡，那么，”雷彦伸手，这一次，将天空也包括在内，划了一个大圈。“这些，全都是我的！”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屋顶上，雷彦和展凌熹，两个未来的绝世王者，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立下了得天下的誓言。而命运的锯齿，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