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之歌续》路人癸号

7、第十五章 花家是非

　　此言一出，雷彦与檀佑玄皆是一愣。
　　“怎么回事？”还是檀佑玄开的口问话。
　　“……三个月以前，有一群人闯进了我们的聚居地。逼迫长老说出激发我们力量需要的药物和血契的方法。那种东西，那种危险的东西，早就忘记掉了。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就因为没有说出来，全村，都被杀掉了。我那天去邻村玩，才没有……”金发少年握紧了拳，然而那纤细的身影却显得无力。
　　一直沉默的展凌熹抬起头，难得地开口：“你想不想变强？”那少年闻言抬起了头，怔怔的看着展凌熹，眼中流露出渴求和矛盾。许久，少年极缓、极慢地，跪了下来：“我认定，您是我的主人。赌上生死，绝不背叛。”以额轻轻碰上展凌熹的靴子。刹那间，红光一闪而过。少年猛得一下抱住头，清秀的面容扭曲着，慢慢蹲下身去。“啊……”他开始轻轻地呻吟，整个人缩成一团……雷彦皱眉，快步捉住他的脉门，少年并不尖锐的指甲因用力而抓破雷彦的手背，后者反手紧紧扣住少年双手，而展凌熹颇有默契地在同一时间一掌劈晕痛苦的少年……
　　“……”接收到展凌熹疑问的神情，雷彦直接扑向床上，疲惫挥了挥手，明显不想多说。上檀佑玄屋子详细汇报了情况，现在刚回来又要接受审问。他，才，不，要！许久，雷彦翻个身，面朝床帐，才冒出一句：“那一族恐怕根本没有什么血契仪式。只要诚心认主随便发个誓就行。刚才他气息很乱，似乎有股不属于他的气在他体内乱走。而且，这气……呃，很阴冷。”会拥有这种气的，恐怕只有无师自通的展凌熹了吧。雷彦见展凌熹一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又道：“只是，要培养他的事……阿熹，你确定？”回答雷彦的是一片死寂。
　　“抱歉。”雷彦快要睡着的时候，迷糊间听到展凌熹清冷的声音。睡意全消，雷彦不用回头，也知道展凌熹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雷彦甩甩头，用力将快要出口的叹气转为灿烂笑容：“好嘛。虽然人家好伤心的来着，不过，摊上这样的兄弟也没办法。”天荒刃自腕间溜出，雷彦慢吞吞挪动到桌边，拿出一个茶盏，殷红献血如汩，倾注入茶盏。雷彦确定，刀锋落下之时，始终看着窗外的展凌熹有一瞬间的僵硬。手上冰凉过后一片火辣辣的热度，见展凌熹走来，雷彦毫不客气撕了展凌熹的衣袖止血，又挑了展凌熹身上似乎比较干净的一块扯下包扎。抬眼看着毫不反抗连杀气都没有放出的展凌熹，果然神情冰冷如霜，虽然雷彦清楚，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愧疚。
　　雷彦在展凌熹问那少年时便察觉了展凌熹的想法。他的血中杂着自己无法吸收的各种的灵丹妙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药，最最稀有的药物……
　　“我不介意流血，不过别再多几次了。流多了可是会挂的啊……”在胸口的痛楚使雷彦昏迷之前，他喃喃道。莫名的，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地遇到檀大叔？
　　“还没有找到么？那个没有耳朵的孩子？”不起眼的江南民居式建筑中，传出一个醇厚的男子嗓音，他的声音极低沉，又极轻，极柔，如同今夜的月光般柔柔地铺洒着，偏偏让人感到浑身不对劲，如同羚羊遇见猎豹一般，本能的想要逃离。
　　“是。”一身黑衣的女子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贝戋，我养你，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女儿知道。女儿一定会找出他。”女子望着坐在上首的男子，似是许久未见一般，细细打量着他。好看精致的眉眼，成熟中带着些许天真，冷漠中又似透着温情，男子星眸凝笑，视线始终浅浅淡淡地笼在她身上……想到这里，女子俏脸微红。
　　“天玄院那边，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地方被人打着天玄院的名号端掉了……”语声仍旧是极尽温柔，然而那双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冷锐却叫人害怕。被称作贝笺的女子正要开口，忽然，门被大力撞了开来！
　　“卖药啦卖药啦！这位兄台，看你天庭饱满气质不凡，一看就知是有福之人。如果再配上几支人参鹿茸，活到四百不是梦！来来，你看看，这个可是真正的千年人参，是我顶着一把老骨头亲自挖来的呢……”
　　“喂，死疯子你别乱跑啊……师父，请您保持庄重形象……”门被再次拉开，一个清润而天生带着些冷意的声音随之响起。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袭白衣，当腰一根大红宽腰带，上边不甚整齐地挂着串串玉石。他微蹙双眉，语气极不耐烦，然而那双澄澈的眼中又似沉着点点无奈的笑意。在看见屋内的诡异气氛之时，语气猛然一转，似乎刚才的粗鲁言辞从未出现过。
　　“两位，非常抱歉。我师父他年纪大了有点痴呆，经常发疯，刚才那些话你们就当没听见。打搅，打搅，我们，我们告辞……”雷烟飞速收起那白胡子老人递上的一个匣子丢进自己身后与衣袍同色的布包。一把扛起老人……蓦地全身一僵，自幼培养起的比野兽更为敏锐地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正在看着她。刹那间有种被毒蛇盯住的猎物的错觉，语声不知不觉中轻了下来。雷烟放弃转身，就保持着一手扛老人，一手固定住背包的姿势，倒飞而出。
　　方出门，就听屋内男子一声极轻的呼唤：“贝戋。”只见一个黑影向两人直追而来，只只暗器同时如流星雨般洒下。
　　“贝戋？哇，大姐姐你的名字好诡异。谁给你起的名呀那人真过分呢！贝戋不就是‘贱’字嘛！”雷烟干脆落地，放下老人，顺便照他后背一脚，将老人踹进两边林子。“疯子，那边有户人家订了你的千星散，你快去送。”说着随手一指，老人手舞足蹈嘿嘿傻笑起来，不过眨眼间，便没了踪影。只是始终忙着打飞暗器，紧紧盯着那黑衣女子的雷烟并未看到老人转身的一刹那眼中闪过的精光。小朋友还是太嫩，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姑娘不就是喜欢刚才那男人嘛，那名字不也就是那男人起的嘛，拖延时间都不会找个可以打消点对方敌意的话题……不放心呢不放心呢，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可是可惜了……
　　那女子微一失神，雷烟毫不犹豫向她直冲过来。“当——”兵器交接，女子竟是举起剑，硬抗。雷烟立刻化实为虚，刀锋自女子所用窄刃长剑上轻轻一点，借力后跳开。趁女子仍在调整握剑的姿势，雷烟再次向女子攻去，只是人到了她面前，举匕首状似欲攻击，忽然身影一晃踏着奇迹般的轻盈步伐绕至女子身后——匕首自左下而撩向右上，刀锋轨迹将人划成两半。一条血柱立时自女子身上喷涌而出。趁此机会雷烟正欲转身开溜，冰冷的气息自背脊流窜向全身，下意识落地翻滚，刀锋正擦着头皮而过。同一时刻，那屋中男子的声音在雷烟头顶响起：“果然低贱。哼，一个血统高贵的小鬼就能弄伤你。”雷烟似乎想象得出男子看向她时若有所思的眼神。
　　“大人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子。这位兄台，还是放手吧。年轻人不懂事，给他一个机会嘛。”一个苍老的声音此时也响了起来。雷烟迅速一个滚翻起身，戒备地看向来人处，随即，匕首落地，嘴再也合不拢。几日来说着胡话非把她当自己徒儿的那个“疯子”，一手轻轻松松扣住男子脉门，一手则抓着那男子的另一只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像个正常人。
　　雷烟忽然发现自己这次被卷进大麻烦里了。不小心偷听到人家的秘密也就算了，这几天被她死命欺负的老人居然是个绝世高手……要！命！
　　夜半，雷彦被胸口的闷痛惊醒。转头看见端坐在桌边闭眸的展凌熹，不出所料他的眼睫在雷彦的注视下颤了颤，却并未睁眼。雷彦明白展凌熹的意思是“随你干什么，我不管”，不禁微微一笑。
　　慢吞吞走进临时安置金发少年的隔壁屋，探了探脉搏，嗯，确定了，睡得很熟。手不安分地挑起金发少年垂在腮边的发，耶！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没有耳朵！那么接下来干什么呢……对了，去阿恒那里！左红绫和他到底是……？雷彦露出职业娱记的标准邪笑，身形一闪，向印象中的花家所在掠去。
　　“义父，您怎么样？”进了内宅，按着次序一屋屋找花仲恒，雷彦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不，是两个像他一样半夜不睡觉的人。好奇地停了下来，收敛好气息，雷彦确信凭他如今的轻功，躲过天阶以下之人的追击并不难办。
　　“这次我们恐怕惹到了不得的人了。贝戋，去查查那个老头的身份。”
　　“是，义父。”
　　“那个茙族后裔的事情，就先缓一下吧。可惜了，以他的容貌和珍稀的血统，至少可以卖个二百万金币呢……”这二百万的损失，我要在下个月内看到它补上。还有，增加一些护卫，父亲那边，就说我要给花家修一座宗祠，四处奔走，需要更多的人保护。”
　　“是。”
　　“哈哈。那个成天只知道当别人跟屁虫的花伯凯，还有那个死了娘的咒星花仲恒……”
　　雷彦听到花仲恒的名字，心中一动，一不小心呼吸一瞬不稳。“谁？”屋内男子厉声道。不一会儿，传来开门的声响，有个人走了出来，明显寻找着什么。雷彦已经跃下地面，四下张望藏身之处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熟悉身影——花仲恒，正把自己伪装成一颗小灌木，伸长耳朵半侧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