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谑》西贝武

44、第三章

　　43、我再也听不到犬吠和倦鸟回巢的声音，翅膀振动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叫黄昏增加了一丝悲凉，冬天的树杈光秃秃的将日落割开，鲜红的色彩在远山起伏的曲线上慢慢溶化，天上的月亮迫不及待的赶了上来，有星斗相伴，此时应该传来几声狗叫，才会让夜，彰显出它特有的权利，因为它的静，足以叫眼目疲倦。可是再也没了安静的夜，放佛夜晚是释放灵魂的最佳时刻，我们徒步走在平坦的路上，路灯明亮刺眼，前方是吵闹的街市，有高亢的音乐填满空间，我们吃关东煮，音像店里不再有拥挤的年轻人淘碟，他们都去了网吧或是KTV，超市里都在搞打折活动，路上有琳琅满目的垃圾，烟头，果皮，女生可以旁若无人的抽烟，神情涣散的男子在兜售手机卡，男孩骑着摩托快速的穿过街道，三五成群，引来路人的叫骂，之声也骂了，将烟头丢过去。我们无处可去，但却喜欢彼此在一起的感觉，走在街上，无心的看着街边的小店。买了零食，很辣的鱿鱼丝，他很喜欢吃辣，走到一家小店门口，里面是精美的小巧的饰物，一对琉璃挂坠，组成一起就是一个心，分开就是对方的一半。他觉得好看也喜欢。店家说一百元，他跟店家还价，磨蹭了老半天，把口袋里掏遍了，拿出七十块，很开心的买下来。他一个我一个。挂在脖子里。他说这是新年礼物。这是我收到的他的第一件礼物。有时候我会幻想，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至死不渝，可是我无法在幻想中安排好爱林以及那个女孩，她们就在那里，醒目又无限扩大，左右为难。现实的生活是可怕又残酷的，我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孩，将来要承担的太多，我不可以叫父母伤心与失望，我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心爱。有时也会失眠，便开始想将来的一些事情，越想越糟糕，越糟糕心里便越发难受，看着身边熟睡的之声，就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庞，会轻轻地慢慢地靠近，然后进去他的被窝，蜷缩在他身边就觉得安全和稳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了失眠，有时很长的失眠，望着无尽的黑暗与逐渐模糊的天花板，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很浓稠也很煎熬，无法找到一个出口，自己在迷宫里，很害怕。有些话说不出来藏匿在心里着实难熬。面对父母面对部老师面对爱林以及之声，我一直都在躲避和伪装。偶然觉得自己很虚伪，欺骗着那么多人，越是这样就越发想念那个女孩，或者她能听我倾谈或者她能知道我的难受。我多想她能抚摸我的脸庞，温柔的目光可以叫我瞬间融化，我需要一个柔软的怀抱来栖息。之声的怀抱是盛大有力的，承载着我的脆弱，我喜欢他的臂膀他的胸膛以及他的性格。我可以爱他，但不可以独占他，他是家中独子，他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是延续香火的唯一承载，而我也是要为家里承担重量的。他或许从来没想过将来的事情，他一直想要离开，或者他在逃避，逃到另一个城市，就不需要在面对这里的一切。
　　天空中有烟花绽开，太过绚丽，落入大地，不过一顷尘埃。繁华的过后是无偿的沉默。元旦终究是来了，给母亲早就准备好的毛衣拿了出来，大红的色彩穿在母亲身上太过招摇，脸和衣服很不搭，鲜艳与苍老，叫母亲更加的粗糙。但她很喜欢，这是她的儿子送予的礼物，在她心里很厚重，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能穿好多年”反反复复。给父亲买了茶叶，他喜欢喝茶，茶杯上有厚厚的一层茶渍，经年的累积，小时候就记得父亲每天早上就拎着它在村委会的大喇叭下坐着听广播，现在没了广播他就坐在家里看电视，杯子还是以前的杯子一成不变，有些事物是带着感情的，哪怕它没有生命。那夜，我们在大门口放烟花，父亲买了好多，他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烟花，在火光中，我看到之声，眼睛里有些微泪水，被火光所包裹。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他也握住我的，紧紧的握住，手心出了汗都不舍得分开。临睡前，他说：“明天陪我去给妈买一件衣服吧。我想也给我妈买一件。”我知道，他心里是有很多人的，那是他唯一的亲人，父亲的缺席叫他厌倦了家庭，可是母亲的操劳，叫他无所报答。他在爱恨之间纠结。他的心终究有一块柔软之地，一触碰便可瓦解。
　　我拿出耳机来听歌。《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认真的听歌，默默地相拥。他又拿起烟来抽，黑暗里一个光点在忽明忽暗，烟雾在夜里不动声色的蔓延，蔓延我们的忧伤和悲喜。逐一的消散。我们什么都不会放到心里去，可是有些事就是要拼了命的记住，预备着多年后拿出来翻阅与追溯。手指在交叉，手心里的汗慢慢溶化进彼此的身体里，交换着气味和记忆。我想他应该记住我的气味皮肤头发欢笑动作和语言，至于他的一切，我都记住了。因为欢爱。
　　次日清晨，窗台上停了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打开窗子轰走它，寒冷的空气袭击着温暖的身体，之声从后面抱住我。“很冷啊。别冻着。”他用被子裹紧我。就着清晨的微光，我们互相拥抱，他将脸埋进我的胸膛，嘴唇吻过的地方都留下温热的痕迹。然后又重新回到床上，重蹈覆辙。早上九点，还是赖在床上不起，父母叫我们多睡会，起床也没事可干。母亲在楼下忙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母亲叫我下楼，院子里有女孩的声音。我和之声忙着穿衣服下楼。爱林就站在院子里，背着背包。她冻坏了，脸红彤彤的。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视，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