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相思》初荭

1、落地成雨

　　腊月初五，杭州府柳水巷旧宅。
　　江南的冬天从来都是不冷的，一场雪未及落地便化成雨，卷起淡淡的粉尘，宛如罩了一层轻纱，藏起了温婉水乡的柔情，捉摸不透。
　　树叶儿该落的都已经落了，不落的，依旧在凉凉的雨雾中深深的绿着。树下罩着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落，院落里，一个女子急匆匆的从前院屋内出来，刚一踏入院中便清清透透的打了个寒颤，伸手裹了裹身上半旧的布袄。
　　她的模样虽算不得俊俏，却是眉眼微弯，唇角轻挑，透着玲珑。此时将脖颈缩向衣领内，颊上冻得透着红晕。
　　“明月，带着环翠儿去街上买些香烛，再置办几样果子点心，你伯父和你爹的祭日就要到了。再捎些布料回来，等忙过这几日咱娘俩就闲下来就一人置一件新衣裳，也给环翠添件冬袄。”
　　身后正屋里，一位妇人推了窗，半探了身出来交代，鬓白手皱，满脸沧桑。
　　“知道了婶娘，我这就去叫环翠，您也歇歇，打今儿个早上起来您手里的针都不曾放下过呢。”明月答得乖巧平静，眼见着窗户关上，却还是攥紧了拳头。
　　又到祭日了，转眼，这便已经是十年……
　　明月领着环翠刚一转出柳水巷，就听得前面街面上，知府林大人家的老妈子在锦缎绣庄的门口扯着嗓子喊。
　　“老板娘，大喜呀。”
　　“哟，这不是李嫂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锦缎绣庄里，老板娘听得熟人的声音，赶忙从前屋出来，越过小伙计站的柜台，迎向门口。
　　“妹子啊，大喜啊，前个月我家小姐在你这里置办的嫁裳，还有陪嫁里的枕巾被面，在京里大理寺少卿葛大人府上行礼的时候，让到场的京官们好生称赞了一番，说是江南一绝啊！这不是知府大人脸上有光了，让我来打赏你，还顺便把满月用的被褥鞋帽一并在你这里先定下了……”
　　明月领着环翠站在绣庄门口，等那知府家的李婶和锦缎绣庄的老板娘寒暄完了，才抬头冲着老板娘一笑。
　　“哎呀，这不是明月吗，还不到交针线的日子呢，你怎么今儿就来了啊？”
　　明月也是一副笑盈盈的脸答道：“婶儿，我今儿啊，要在您这里当一回客人，婶娘说让我跟环翠儿挑些布料带回去，作新衣裳，您前些日子要的那枕套，后天就能给您送来……”
　　在几个女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坐在街对面泰香楼的雅间内，透过半开的窗口，盯着锦缎绣庄的大门。
　　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利落装扮的人进来，恭敬的开口：“主子，打听清楚了，您猜的不差，她们确实是十年前搬来的，是一个夫家姓姚的妇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姑娘，叫明月跟翠玲，一直跟绣庄的老板娘有来往，算是那里的绣娘，不过就是一直未听说桃蕊小姐。听伙计说今儿个清早就有人来打听过这事，莫不是？”
　　男子有些神色有些担忧：“怕是被人抢了先。顺庆，我跟那两位姑娘未见过面，我去也不见得就顺妥，也怕让人认出我来，你在这里等着，等那两位姑娘出来，就截她们上楼来。我却是要去那家看看，若真是叶家的那位，必是认得我的。”
　　当明月领着环翠抱着大包小包的布料点心，从绣庄出来，转向柳水巷的时候，刚到转角处，便被人堵在了巷口，“两位姑娘，我家主人有要紧的事找二位，冒昧请两位去泰香楼一叙。”
　　“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家主人，再拦着我们，可就报官了！”翠玲儿当即挡在明月身前。
　　明月伸手拉了翠玲儿的衣角，说道：“我们是小门小户家的闺女，不认识你们主子，只怕是认错了人，还请让我们过去。”
　　“两位叶小姐，我家主人是叶昭大人的旧识，确有要紧事的。”
　　明月一震。要紧事？可是当年之事？“旧识？”她思索了片刻。“好在那泰香楼的掌柜帐房伙计，我也都是相熟的，那，就且随你走一趟吧。”她终究还是决定冒这个险。
　　此时此刻，身后却有一个不大的声音，清晰传来：“两位小姐，那泰香楼，怕是不能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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