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飘》阿修雷

46、玉枕依旧

　　榻上的黄衫女子辗转反侧，轻浅的睡梦中似乎有什么让她痛苦不已的画面，铺天盖地涌来的水浪，金玉装饰豪华的方枕，与那痴情以对，矢志不渝的目光。
　　“水雒？水雒，醒醒，你做噩梦了么？”窦雍彻夜未眠，衣不解带地坐于榻边，呵护之姿，便如同对十分重要的人。
　　这些是她极力想要忘怀却不舍的过往，立于洛水河畔，纵身一跃时的心境，将金镂玉带枕相赠的情意，还有……
　　她悠悠醒转，望入一双深情依旧的黑瞳，周身蓦地一震：“子建？是你吗？”
　　“我是容之啊，你做噩梦了吧？”黑衣男子倒了小杯清水，喂她喝下，略带生硬的举止中微微透露出一丝温情。
　　“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水雒饮尽清水，滋润喉间的同时，想要畅所欲言。
　　“我想，你是要讲子建的事？”见她惊疑的目光投来，窦雍微微笑着，“你上次叫子建的时候也昏倒了，所以，我猜，他一定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
　　“我好恨，那个城破之日，若先来到我身边的是子建，而非子桓，或者我俩隐迹于乱世，能做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水雒的话大有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架势，也的确将他震住了，子建，子桓，对于从小好习诗文的他而言，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双手，子建是曹植的表字，子桓是曹丕，如果说之前还能说是巧合，此刻，恐怕就不会是了：“难道你就是那幅画中的洛神？”
　　“洛水河神不过是人们虚构的传说罢了，我哪有这个福分成为神呢。”水雒的话正是默认了她的身份。
　　“那你成了杨城的井中仙子总是事实吧？”窦雍想起了二人初次邂逅的情景，她的确是自水中现形的。
　　“你已经不当我是鬼了吗？”水雒的神色似喜似嗔，“我前世投水自尽，本该立即投胎，但阎君道我轻视命数，罚我等候千年，方可再入轮回，而我弃人身遁入水域，来生便要做水中之鬼，指水为姓，不可再离水半步，以示徽惩。”
　　“那你，竟是等待了千年？”窦雍目光益发柔和，“可是，这个人间，已没有了曹植此人，即便他有来世，也未必能记得过往种种。”
　　“是啊，他已经忘了我。”水雒深深地凝视他，“不过没关系，人生，只要有相逢，就有无限可能，你说对不对？”
　　“这话倒也不错。”黑衣男子微微诧异她的反应。
　　“这一夜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诉说。”黄衫女子素手托起一方小小的玉枕，放于他掌心中，“这个小小谢礼，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这个是？”窦雍疑惑不已，先前只是隐约感觉到她将自己看作了曹子建的来生，而当目睹了这缩小版的玉镂金带枕后，心潮再次澎湃，依稀涌上一阵阵熟悉的感动。

　　清平乐上阕
　　昔与子建，
　　两情久缠绻。
　　容之轻抚噩梦远，
　　旧日柔情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