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四 幻梦一场知天命(正文完结）》九曜红莲

11、奇特天青

　　两边似乎都在防备着对方。婵幽大人那天率领四位将军突入敌阵，将琼华掌门诛杀的力量狠狠地震慑了琼华蠢蠢欲动的其他人类。但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每次我带着手下的侍卫和战堂提拔的精英将一脸仇恨地大叫“我要为师兄师姐报仇”的琼华弟子毫不手软地重伤或者干脆击杀时，都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明明是琼华先对我幻瞑界起了贪欲，妄图夺取我幻瞑界的灵力助他们全派升仙。如今被婵幽大人率众多的貘们狠狠地反击回去，倒全数归咎到我们头上，未免可笑之极！
　　论衡曾说过，人类明明有着“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和平安定的思想，却一刻也不停地为了一点点琐事而争斗，然后再将自己在争斗中所受到的一切痛苦和损失都归咎于对方，冲突愈发激烈，范围愈发扩大，最后就形成了最大的人祸——战争。
　　人类真是一种思维奇特的生物。明明自己才是争端的起源，却偏偏爱把责任都归咎于其他的事物上。
　　我发现最近我常常会记起论衡以前说过的话。听的时候只能大致了解话语的浅层含义，可现在回忆起来，总觉得渐渐能感觉出更多的东西。论衡并不是像幻瞑界的大多数年轻貘一样，对人类抱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更多的时候他是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上在剖析所有的生灵，包括人类。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却，在抵挡人类侵略的时候，第一个殒身。
　　自从他消逝之后，婵幽大人就再也没有笑过，哪怕是我所习惯的那种和蔼的表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也不再去看梦璃少主了，只是吩咐了一位族人照顾她，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与琼华的争斗之中。没有任何一只貘会在她的面前提起论衡老师——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愿。那一日婵幽大人的悲痛欲绝，所有的貘都看在眼里。我们不愿提起他的名字来让她更伤心，她也并不需要这种软弱无力的安慰。
　　我们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重复那几位逝去将军的名字，然后用自己的利爪獠牙去撕裂那些胆敢袭击的人类。
　　远处的天空再次亮起了蓝白色的光芒。那是我们都分外熟悉的剑光。我立刻挺直了脊背，伸出手掌攥紧了身侧的长枪，横在胸前：“迎敌。”
　　“是！”
　　身后立刻有了回应。
　　那丝蓝白色的光瞬息之间便已到达了面前，大约有十数人，皆是年轻面孔。我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凝神以对。为首一人长发披肩，面目凛然，本该是俊朗的外表硬生生刻上刀锋般的锐气，身后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皆是面貌俊秀，那个男弟子有些眼熟，唇角带着细微的上扬。
　　“大胆妖怪，还不束手就擒！”
　　他们带来的那群弟子中有一人蓦地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抛出，法诀一捏，剑尖直指我的额头激射而来。我冷哼了一声，枪尖一抖便反抽在那剑身上，把剑打偏到一边。束手就擒？是引颈就戮吧？我眯着眼冷冷讥讽：“你们人类擅自觊觎我幻瞑界灵气，又想方设法攻击我们，我们不过是拼死守住自己的家，又怎么大胆？如何大胆？莫不成干脆放下抵抗任你们屠戮，作为你们琼华派升仙的踏脚石才算是好妖？！”
　　以往战斗时我从不多说什么的，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想说出来，想跟这些人类辩驳一番。他们不是喜欢说理吗？不是事事都要站在一个“正义”的高处去批驳吗？我便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站不住脚！
　　“……一派胡言！“那个被我打偏了剑的弟子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叫骂起来，却被为首的那个青年回首望了一眼，便讷讷地不再说什么，只是急道：“……玄震师兄！”
　　“原来妖界中竟也有如此能言善辩者，倒真是令玄震大开眼界。”那青年不理会他，只是微微带上了一丝冷笑，看着我道。
　　玄震，原来是玄字辈，这么说，就是与玄霄一般都是那个被婵幽大人诛灭的琼华掌门的弟子了。我又扫了眼他身后的人，突然忆起那令我觉得有些眼熟的青年，正是我曾看过的那个青色梦的主人——似乎是叫，云天青吧？
　　我将长枪横在身前，哼笑一声。
　　“原来在你们人类看来，我们妖想要讲讲道理，就算是能言善辩了。”
　　“妖魔鬼怪，皆是伤人恶物，我琼华派上下，皆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跟妖怪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玄震一挥袍袖，“我等遵循天道，岂是肆意伤人的妖魔可比。“
　　“我幻瞑一族自定居幻瞑界以来，可从未伤过一个人类。”
　　“你们杀了那么多师兄师姐，还说没伤过人！！”
　　我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敛了表情看向那个叫喊着的女弟子。她好像年纪还不大，一双圆眼怒瞪着这边，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一般。
　　“若不杀你们，恐怕我们就要灭族了，怎么，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罪魁祸首，在这自以为正义地想要声讨我们吗？”
　　“赢幽将军，不用与这些人类多说了，论衡将军冥风将军他们的死不就是这些混账人类害的！还敢说我们肆意伤人！”身后不知是谁也愤愤地叫嚷起来。我叹了口气，微微伸直了手臂，直视着那名唤玄震的琼华弟子：“看来今日是我多言了，论衡老师常说多说无益，看来我还差得甚远。幻瞑一族赢幽，随时恭候！”
　　“原来是一位将军小姐，倒真是失敬了。”原本一直沉默的云天青忽的轻笑了一声，得到身边那位琼华女弟子的一声叱喝：“云师弟！休得胡言！”
　　“夙汐师姐，我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啊。”云天青一脸无辜地回答。夙汐脸色有些发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玄震师兄没说错，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怎能因为它们的狡辩就被说动？！”
　　“可是夙汐师姐……”
　　“住口，天青。”玄震似乎也听不下去了，冷冷地喝道。反倒是我们这边，有不少貘用奇异而迷惑的目光打量着云天青。云天青的目光向我们这边稍稍动了动，随即就敛了脸上那种玩世不恭，正色道：“玄震师兄，玄霄和夙玉师妹都还身受重创，虚弱得厉害，师父又……这样子纠缠下去，恐怕就算成功，也是个两败俱伤而已……这段时间为了这个而死的人已经……”
　　“你这么说将师父置于何地？！师父他现在被那个女妖害得卧病在床，奄奄一息，难道你就看不到？就只看到这些妖怪可怜令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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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还是年轻人啊……我微微扯出冷笑来。原来……琼华掌门还活着。不过，怕也是离死不远了吧。这几个年轻人在这里起了内讧，似乎不论哪一方都诧异地看着他们。言语之中透出了不少消息，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我们回去吧，玄震师兄。”那个女弟子率先注意到我们这边越来越奇异的气氛，看了我一眼，咬着牙道，“天青！你脑子糊涂了！回去我定要禀报师父好好教训你！”
　　“夙汐师姐，我不觉得我哪里说错了！”云天青似乎也有些激动，脸颊上都带了些微微的血色。“这次，确实是我们……”
　　“走！”玄震喝了一声，一手执剑，另一手护着身后的人，死死地瞪着我。我面无表情地回视。我们只是击退来犯者，而从不主动招惹。何况，这次居然有个年轻人为了我们貘公然与师兄师姐争论，这种被人类维护的感觉不知为何竟让我觉得有些高兴。我看着玄震直到身后的那些弟子都驾着飞剑遁走，才维持着警戒御剑而去，轻哼了一声。
　　看着他们离去，我叫来一个侍卫，令他将琼华掌门苟延残喘，双剑之主也深受重创的消息禀告给婵幽大人。
　　“赢幽将军，原来也有人类……会为我们说话的吗？”旁边响起个有些犹疑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是只我不认识的貘，不过环视四周，有很多貘正用同样迷惑的目光看着我，等我回答。我沉默了半晌，叹口气，伸出手轻抚那只貘的头顶：“人类太复杂，我从来也没理解过。”
　　“……可是赢幽将军，我，我听说，您的父亲……”
　　“喂！”风黎猛地咆哮了一声，威胁似的龇出獠牙来，“别乱说！”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是被那只貘问得怔了一下，便听到风黎的咆哮，发怔的时间又延长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心里却觉得有种让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束幻叔，或许是论衡老师，或许是婵幽大人。他们令我能够坦然面对曾经是禁地的血统出身而不会动不动勃然大怒——对幻瞑界萌发的归属感和眷恋的重量远远大于这种自卑。
　　“没关系，风黎。这本就是事实——我的父亲，应该就是人类。不过，”我看着周遭一双双瞪大的兽瞳，我抿着嘴露出释然的笑容，“除了身体中的血液，和我之前因为好奇偷窥的人类梦境之外，我对人类还是所知甚少，所以，我也无法回答你有关人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