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洲向远》玖玖归

2、我的同桌

　　搬到这条老街的第一天，我便遇见了顾向远，我坐在母亲的轿车后座，透过车窗，看见了那个笑容爽朗的男孩，真好啊，我羡慕在阳光下奔跑踢球的他，我想和他一起在空地玩耍，可还有一打厚厚的试卷等着我。
　　我很开心，搬到了他家的对面，他的爸妈都很和善，并且让我叫他哥哥。我很期待有个哥哥，因为我原来的伙伴韩洛的哥哥总是能很好的照顾他，陪他玩。而不像我，只能一个人在之前那所大房子里和小说习题作伴。后来在我四岁时，我发现我多出来了一个哥哥，一个连妈妈都不知道的哥哥，我一向不苟言笑的爸爸的脸更严肃了，哥哥来了不到一周，妈妈拿着一摞文件领着我搬出了我们的家。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一天起，我的家我的爸爸我的哥哥似乎都不再是我的了。妈妈每日都温和地朝我笑，那笑容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温和，而当我拿到奖状或得到夸奖时，那笑容才会真实几分。我想让妈妈真实笑的更多，我只能让我拿的奖更多。
　　妈妈的工作升职后越来越忙，顾家阿姨十分热情的表明她可以照顾我，还可以和她的儿子作伴。妈妈欣然同意了，然后作为回报，为我们一同争取了重点小学的两个名额。
　　在妈妈上班的时间里，我开始跟顾向远一起在院子里跑，我一直是不太擅长的运动的，但是看着他们笑，那笑容直达心底，我也跟着开心地笑。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笑，那样真实的，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让我第一次有了畅快的感觉。
　　只是小学后，似乎我们的关系就变了，我不明白变化出现在哪，但对着我时，他的脸上浮现了和妈妈一样不真实的笑。那一天，我照旧去顾阿姨家吃饭，似乎他又因为我的原因和他爸妈吵了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顾叔叔发那样的脾气，感觉却很熟悉，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想起来那种感觉，我和妈妈搬出家前的爸爸，脾气就是那种状态。
　　我迅速扒完了碗中的饭，追着他的脚步进了屋，其实我作业早就写完了，我只想安慰他，我知道那种被父亲嫌弃的眼神并不很好受，当我进屋的那一瞬，我发现顾家哥哥正趴在床上看漫画，笑得没心没肺。那是第一次，我被他刷新了三观。才知道，原来，父母的不良情绪好像是可以对自己不良影响的。
　　慢慢的升到三年级，顾向远对我的态度每况愈下，我试图用讨好妈妈的办法去让他开心，因为在这条街上，我似乎是没有其他朋友的。但是，好像那个招数在他那里是不管用的，当我每次装作乖巧腼腆并且委婉地展示我的好成绩时，他好像脸就更黑了。
　　夏晓晨是当时班里最漂亮的小姑娘，我并不懂漂亮是什么概念，但班里同学都说她好看，那她应该就是漂亮的吧。
　　那一天，我正在准备我下周的奥数比赛，刷题刷到一半，我便被那个理论上最受欢迎的小姑娘打断，随后一块被金纸包裹的巧克力送到我面前。小姑娘红着脸，嗫嚅了半天浪费我许多时间。我的表情表示了我的不满，她哭泣着跑走了，留下了一脸不解的我。再然后，就是放学后，我被盖住校服，让一群男生拉到厕所揍了一顿。从此，聪明的我对每个女生笑脸相迎，结果却发现那帮男生好像更加讨厌我了。这道题难解，但是无趣，我并没有探究的打算，因为顾向远每天开始同我一起回家，我也没在放学时上过厕所，因此到是再没挨过打，并值得小小开心一下，那个小时的哥哥似乎又开始愿意跟我玩了。
　　后来再大点，我渐渐明白了他们讨厌我的原因，不外乎成绩还有女人缘；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成绩不减，女人缘却渐渐减少了，我并不在乎这些。只是我很不解且不服，为什么吃着同样的饭，顾向远能比我高出将将一头，为了安慰自己，我归结的原因是我长得脑子，他长得身高；两相权衡下，我觉得还是要智商比较好，每每看见顾向远那惨不忍睹的成绩，我都隐隐为他的未来担忧。毕竟身高是可以再接着长得，但脑子这种东西是天生的。
　　五年级时，他被调成了我的同桌，母亲知道后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有说，依旧得体的微笑着。而我的班主任赵老师在下课后特意将我叫到了办公室，一脸对不住我的表情：“庭洲，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希望你可以一定程度上帮助一下学习有困难的同学，但是，这种关键时刻一定以你自己为重。顾向远要是搅和你不用理他，实在不行跟我讲就好。”我乖巧地答应着，心理还有点窃喜，比起身旁叽叽喳喳的小女生，跟我从小相熟的邻家哥哥做同桌，其实感觉是很不错的。
　　可在成为同桌的日子里，我深刻明白了赵老师为何那般的愧疚。我的同桌，顾向远那个三门测验加起来仍旧两位数的家伙，上课睡觉还磨牙。可想想那几次放学被他拦下的打，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每天被顾姨骂得狗血淋头，于是把作业借给他并在默写时悄悄把写好的答案传给他。
　　直到那天，学习委员作业借给他的同桌被发现时的那一顿点名批评，让我对我的做法生了愧疚，顾阿姨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耽误她儿子的伟大学业，虽然耽误不耽误他都是那德性了。他对我软磨硬泡了好一阵无果后，他把目标转向了我们班现任最漂亮的女同学。我看得出来那个女生似乎对他的不同感觉，有些像曾经给我送巧克力的那个，但又是有些不同的。她十分乐意的向顾向远抛出这个橄榄枝，而我不知道为何同样十分乐意的帮他搅黄了。明明周围也存在这种情况，我一向是不乐意管的，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的。
　　我到赵老师的办公室里坦白这件事，说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刚直不阿，可心里那点小愧疚和小别扭是骗不了自己的。
　　赵老师先是表扬了我一番，随后再次重申了我作为学校希望的重要性不应当为这些小事分心，我答应了他，因为我自己知道，作为母亲的唯一希望，我自己的未来有多么重要，但令人开心的是，赵老师还是管制了，顾向远再也接受不了小班花的作业支援了。放学，顾向远拦下往回走的我狠声质问：“是不是你跟老赵说我抄作业的事。”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他一个是字，再后来，班中不少同学开始疏远我，说我是打小报告的奸细，哪怕我从没搭理过他们任何事。可我无心再关注他，因为我必须准备我的招生考试了，不舍是肯定的，只却也没剩下多少了。
　　我想，我这样是对的吧，他这样怎么会变得更好呢，但是小学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