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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手足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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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手足相认
经过半个月的苦战,云蓝和风月族终于击退了那些所谓的江湖联盟。在风月族族长的盛情邀请下,云蓝答应暂时留在风月族做客。
风月族的景色一点也不逊色于云雪族,并且比云雪族境地更多添了一些暖意,到了晚上,凉风习习,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云蓝独自一人挺立于夜半风中,感受四周宁静气息。
“云蓝兄弟,可有兴致同在下小酌一杯?”风月族族长风千言手提一壶酒,带着笑容来到云蓝身边问。
“抱歉,我不喝酒。”云蓝轻轻摇头,淡然拒绝。
“那么,陪我喝一杯茶怎么样?”风千言提议。
“……好吧!”
“请!”风千言引领云蓝向庭院走去。
“云蓝兄弟,你年纪轻轻,又生得如此俊秀,还身怀绝世武功和领导谋略,理当意气风发,快意人生的,何以我总见你郁郁寡欢,究竟是何事令你如此神伤?”风千言一边沏茶,一边状似无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云蓝摇头,无意提起自己的心事。
“能让你心神不宁的不会只是一些小事吧!”风千言看着云蓝,正色道:“你的心并不如你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对不对?这样对你的内伤不会有好处。云蓝兄弟,请恕我多嘴问一句,当今世上,能与你的功力相抗衡的人实在屈指可数,是何人有此能力将你伤害至此?”
“实不相瞒,我并非被人所伤。”云蓝顿了顿,继而苦笑,“我这一身内伤,是为救人所致,也怪我自己没有处理得当。”
“救人?”风千言诧异道。
“是啊,风兄可曾听过还魂之术?”
“还魂之术?啊——你是说那传说中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的还魂之术?那可是大耗真气的啊!”风千言大吃一惊。
“没错。”
“你竟会冒这么大的风千言去救一个人!此人定是你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吧,亲人吗?还是你心仪之人?”风千言心中有些好奇,不知不觉中对云蓝陡生了关怀。
“朋友。”淡淡的语调无法掩去他目中的落寞。
朋友?风千言心中一叹,他才不相信他们的关系会这么简单,这个“朋友”应当就是云蓝内心的牵挂吧!不过,这与他无关,他也无意去探知云蓝的私事。
对云蓝,他是既欣赏有羡慕的,云蓝的眼中有着目空一切的空灵和清逸,虽然他的神情总是那么忧郁,但至少……至少他是自由的,想到这儿,风千言的心中泛起了一丝难言的苦涩。
他名为风月族一族之长,表面上风光无限,然而,有谁会知道谁会知道他其实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被剥夺了自由的傀儡?
如果……如果那个人说话算话,如果那个人真的能遵守约定放过他,那他……他没得选择,他想要自由,就只能对不起云蓝了。
看着坐在面前的云蓝开始恍惚,他的眼中没有庆幸,没有得意,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和矛盾。
“对不起。”他轻轻开口。
“你——!”云蓝已然察觉到自己身子的异样,他开始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他直觉地明白自己被人下了药,听到风千言饱含歉意的声音,他猛得抬头,凌厉的目光已有了受伤的神色,他直直地逼望着风千言,似要将此人看透。
“对不起!我并非真心要害你,我也不想这样……”风千言的声音夹杂着难言的自责和苦痛。
“为什么?!”他知道毒液已经渗入他的内胀,流窜于血脉之间,若不能及时找到解药服下,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有何下场。用内力强压下四肢窜起的无力感,他冷冷拔出腰间配剑,气怒地指向风千言。他明白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已将风千言当作自己的朋友,并托付了全然的信任,然而,他的信任换来的竟是阴险的迫害,无情的背叛!
“因为你所持有的雪灵宝珠可以换回我的自由!我只想要拿回我的自由,这种心情你能明白吗?”闪着银光冷芒的剑锋已贴近风千言的颈项,他没有反抗,只是涩然地说,“你可曾体会过那种时时刻刻受人监视,任人摆弄的滋味?不,你不会懂,你是天之骄子,又拥有叱诧风云的权力,所有的一切都臣服在你的统御之下,而我呢,外表上我同你一样光鲜,可我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一颗受人玩弄的棋子!这种生活我过够了,我现在要的只是自由,还有自己可以掌控的生活,这样也有错吗?”
听了风千言的控诉,云蓝有些动容,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起慨叹他人命运的时候,他必须自救,他抬眉,冷冷地说:“我只能说你太傻,你以为凭这样一杯毒茶就能制服我吗?那你也未免太看轻我了,我告诉你,雪灵珠我不会交给你,而你,你要面对的将是惹怒我的下场!”他压制住毒素的蔓延,飞身欺近风千言,用未持剑的那只手去攻打风千言的身子。
风千言一边抵抗,一边在心里暗暗吃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云蓝明明中了茶毒,再加上他曾受过严重的伤,这会儿他怎么可能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呢?难道当真是他太强了吗?
两人打斗了许久,云蓝终以快速巧劲的剑法打得风千言节节败退。就在他的剑芒逼向风千言咽喉的那一刹那,一块明晃晃的玉坠从风千言的身上滑下,也让云蓝霍的一下住了手。云蓝愕然地望着那块玉,久久不能回神。
“这块玉……这块玉你从何处得来?”他没有看风千言,他的指尖触到了腰间那一块从他出生便已同他相伴的玉坠,那一块玉同地上的玉坠一模一样。
“它?它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跟着我了。”风千言的脖劲被云蓝冰冷的剑抵着,但他没有惊慌,只是如实地道出了事实。
从一出生就有……难道风千言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他深望着风千言,缓缓收起了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撂起了风千言右臂的衣袖,一个七星胎记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冷颤。
“你——你怎么知道……”风千言万分惊讶地望着云蓝。
“你可曾想过要逃?”云蓝忽然问。
“你……”风千言怔了怔,既而苦笑,“怎会没有?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逃跑,可是没用的,我身上被那个人下了毒,只能受他控制,逃不掉的。”
“如果我说我能帮助你,带你离开,你愿意跟我走吗?”他轻问,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风千言怔怔地看向云蓝的眼睛,心中有许多疑惑,他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你难道不恨我下毒害你吗?”
“为什么要恨?你只是受了他人的指使不是吗?”云蓝淡道。
“我……你真的可以带我离开吗?”风千言的心里惭愧而激动。
“要试了才知道。”
“可是你身上的毒和伤……”
“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回答我,你肯不肯跟我走。”云蓝的声音依旧淡然,没有半点波澜。
“……好!我跟你走!”对云蓝,风千言只有说不出的感激。
“哈哈哈……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走得了吗?”一声伴着浊气的长笑从院外传来,只一会儿,一道黑影迅捷地掠过长廊,立在他们面前,那人的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见了来人,风千言下意识地退了几步,骤然煞白的脸色透出了他的恐慌,让他不自觉地缩向了墙角,尚未等他平静下来,一颗让他触不及防的石子已成功地令他陷入了昏睡。
“你是谁?”望了一眼倒地的风千言,再看着眼前的黑衣男人,云蓝不禁暗叹此人惊人的速度,今日,他怕是要面临一场恶斗了,至于谁能胜出,就未能得知了。
“蓝儿,我的好徒儿,十年不见,你连为师都忘了吗?”黑衣人冷笑。
“你是……啊,你是义师父!”云蓝惊呼出声,他的心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你……你没死!”
黑衣人竟是云蓝幼年时所拜的师父之一——云义,云蓝的轻功便是拜他所授,十年前,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毁了云蓝的居所,当时,云义为救出年幼的云蓝,奋不顾身地投入火海,最终没能出来,可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没死。云义再度放声大笑,“对!所有人都当我死了,不过,没有报完仇,我岂会这样轻易死去?我要活着看你们一个个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这难道都是义师父一个人的阴谋吗?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可知道当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都是你父亲,那个假仁假义的混帐,都是他害我,是他害我痛苦了一生,你懂吗?你懂吗!”云义的声音近乎咆哮。
“……”
“你不懂!当年,我和你父亲云天本是同门的师兄弟,那时侯,老族长已经年近七十,又没有子嗣,就决意选我和你父亲两人其中一位接任下一任族长,当时我们同时接到一个任务,规定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谁就能得到继承权。这本是一场公平的比试,可是,你那卑鄙的饿父亲竟然陷害我,让我惨败,让我身败名裂,我还因此输掉了我心爱的女人,那个女人,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为了她,我可以去死,我可以去死啊,可在那一场比试之后,她也和那些人一样唾弃我,鄙视我,我再也接近不了她,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恨!”云义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痛苦和恨恨的凶光。
“所以,为了报复,你掳走了我父亲的第一个孩子,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成为你复仇计划下的牺牲品,你处心积虑地等待了二十年,筹划了这一次我们兄弟的手足相残,只是为了让我们痛苦,是吗?”云蓝接下了云义的话,声音冷静而从容。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孩子中最优秀也最聪明的一个,你的冷静和理智恐怕当今世上无人能及,我真的很欣赏你,只可惜,只可惜你是云天那卑鄙小人的儿子,不管怎样,今天你的生命就要到头了,如果你要怪,就怪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吧!”云义一步步逼近,眼里闪着危险的冷芒。
“是吗?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杀得了我吗?”云蓝冷笑,全身也进入了警惕的状态。
“如果在别的时候,我也决不敢说这样的话,你太强了,在十年前,你的实力就已经不容忽视,你以你聪慧的资质早早地超越了你的那些师父们,想要杀你,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今天可不同了,你受了内伤,又中了我布施的毒,这样的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心吗?纵使你用内力压制毒性,你又能压得了多久,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了?”云义负手长笑。
“你真的这样想?也无妨,如果我今天注定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怨谁,可你也别忘了,我可是义师父你最得意的徒儿。”云蓝冷哼,在手中凝聚起浑身的内力,把剑用力地刺向云义。其实,云义说的没错,要除去云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为了镇住体内的毒和伤,他已耗去了五成以上的功力,如今的他,已没有办法全力应战,这样的惨况,他这一生恐怕只有这样一次吧!不过,即便遭遇至此,他的心境仍是平静无澜,他不会放纵自己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错愕和惊慌之上,他的眼神中的冷静和清醒一如往昔,不会因受挫而呈现过大的起伏颠簸,这样的他,岂会这么容易被人所杀?
他们在狭小的院落中交战了数十招,始终未能分出胜负。云义的表情开始呈现了不耐和愤怒,他是何等自负的一个人,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和挫败,他不懂,不懂云蓝为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拥有这般的实力,难道真的是他低估了云蓝?想着想着,他开始心浮气燥起来,就在这时,他看到云蓝青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心里一惊,这才察觉自己的招式已出了个大大的纰漏,不禁暗叫不妙。
云蓝当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在硬接了云义一掌之后,借身后一颗绿柳的反弹之力飞窜向前,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剑锋在那一瞬间抵上了云义的咽喉,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停滞了,所有的喧闹都归复了平静,若没有地上那些残损凌乱的枯叶作了见证,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真似一场悲壮的梦境了。
“够了!不要再用那种悲悯的目光看我,要杀就杀吧,我不需要同情!”云蓝迟迟不肯动手,他的眼神让云义十分懊恼。
云蓝摇摇头,轻叹道:“其实,今日该败的人本应是我,只可惜……我并不强,只剩下三成功力的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对手,只是,我比你多了一分冷静,少了一分执着,才让你迷失了本心,才让你倾尽一生的计划在这一刻落败。”他的心中没有庆幸,没有喜悦,只有浓浓的哀伤。
“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云义气急败坏地大叫。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错了,也不是,或许你没错,错的只是事情本身,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执着,我也有,这是命,谁也逃不过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义望入云蓝深沉的幽瞳,也被那浓厚的哀戚所震撼,恍然忘记了云蓝是他所恨之人的孩子。
“你心里有恨,那是因我父亲当年对你的伤害所致,我不该怪你,也不会去怨你。你不是一个残暴而不讲理的人,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却不能完全抹去你的善心。对我,你并非只有仇恨,我相信,在我年幼之时,你对我的疼爱和照顾皆出于你的真心,不然,在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你也不会在最后一刻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救我,那个时候,我虽然神志不清,却仍能感受到你的慌乱和恐惧,你并不想我死,不是吗?”云蓝顿了顿,默然地看着云义不平静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偏过头,望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风千言,淡笑道,“还有他,你敢说你对他完全没有感情吗?二十多年的养育和栽培,不会只是因为他是你的报复工具吧,你留他在身边,让他畏你惧你,却从不曾真正狠下心要彻彻底底地伤害他吧!方才你点了他的昏睡穴,就是不想让他看到会令人寒心痛苦的场面,对不对?你想复仇,又不愿见他这一生都沉溺在痛苦之中,所以你承诺答应还他自由,雪灵珠只是一个幌子,你希望他离开,从此做一个平凡人,再不与风月族云雪族有任何关联,只做一个幸福的平凡人,是这样吗?”
云义怔怔地看着云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他不知道云蓝为什么这么说,但他无法否认,云蓝的话已深深烙入他的心,在他心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是这样吗?他的心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他的仇他的恨呢?还有他过去所受过的屈辱和伤害呢?这些帐,他要找谁去算?
“其实你的恨意早已淡化了,只是你自己一直不允许自己放弃报复的念头,你折磨风千言,利用他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当年的仇恨,然而,最痛苦的人始终只有你自己。其实何必呢?过去的事早已无法挽回,你何苦让自己活在过去的阴影和仇恨之中呢?就算你真的报了仇,又能怎样,你能找回过去的快乐吗?”这些字句在云蓝口中清晰地迸出,无奈的叹息和真诚的言语让他的容颜显得格外庄严。
报了仇又能怎样?报了仇又能怎样?是啊,又能怎样啊!他抬头,望着黑夜的苍穹,双目中流露出苦涩的无奈。活了四十多个年头,他到底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只是满腔的恨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连恨都显得这般无力?他真的是老了啊!不意间,他的目光瞥向了风千言昏睡的容颜,他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对亲情的渴盼,少了戾气的眼神开始变得慈祥柔和,像极了一位慈爱的父亲。认命了,现在他的世界中已不再充满仇恨,这一刻,他的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
云蓝收起手中的剑,闭上了疲惫的眼睛,轻扬了扬手,说:“你走吧,义师父。”
“你要放我走?”云义有些惊讶。
“走吧!”云蓝转身,不再去看云义,他走到风千言身边,扶起了昏迷中的风千言,朝内院走去。
“等一下!”云义提声叫住了云蓝,将一个红塞药瓶递到云蓝手中,说:“这是给他的解药,等他醒来后,让他服下一颗,日后每日早晨都服一颗,七日之后,他的毒便可排尽了。”
“谢谢!”云蓝点头,将解药纳入怀中。
“还有,你的毒……我只能到明日才能配出解药,你撑得住吗?”云义的神情中浮起一丝忧心和歉疚。
“不必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云蓝转身,望着远处在暗夜中起伏的山峦,轻轻地叹息。他的背影依旧是这般挺拔俊秀,在月亮和灯光的交融下透着超凡的灵逸,仿佛顷刻之间便要化作飞仙飘忽离去,世间的一切,在他的光芒下都显得暗淡了。只是,有功夫底子的人都可以看出,云蓝站立的脚跟并不稳当,他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体内的毒再也受不住控制,在他的血液中流窜。进入他的五脏六腑,任何解药都于事无补了。像是堪破了一切,云蓝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没有悲伤也没有焦灼,只是一片寂然,他的目中泛着淡淡的悲悯,“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那你要怎么办?就这样等死吗?”云义着急地抓着云蓝的衣襟,微微打着颤。
云蓝笑了,笑得单纯而开怀,他轻拥住忧心忡忡的云义,安慰道:“谢谢你,义师父,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吗,我可是你最得意的蓝儿啊,况且,我还有雪灵珠护我不是吗?”
“蓝儿——!”云义再也忍不住,垂下了哀伤的泪水,好一会儿,他推开云蓝,从怀中掏出一颗如冰晶般透凉的药丸放到云蓝的掌心,说,“这是雪参丹,是由千年雪参炼制而成,你服下它吧,它虽不能完全驱除你的毒,却也能暂时压制毒性,至少它能暂缓茶毒发作的时间。”
“义师父……”
“收下吧,算是偿还今日我欠你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其余的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我走了,日后,无论你是生是死,我决不插手再管,你……你们多多保重!”云义决然地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云义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云蓝心中顿生一阵感慨,云义曾经也是云雪族的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英雄,然而,二十多年来,却一直活在仇恨的阴影中,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快乐时光,直到今日,才能得到完全的解脱,他是该为云义庆幸,还是该悲哀呢?二十多年,究竟是谁欠了谁,他说不清,也理不顺,任由混乱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纠结缠绕。
许久,他回过神,服下了雪参丹,静坐于地,运功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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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太阳唤醒了睡梦中的风千言,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床上,沉思了一阵之后,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刹那间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一颗彷徨的心忐忑不安,就在他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时,一窜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谁?”风千言的声音中充满了戒备和紧张,甚至还夹杂着恐惧。
“是我,云蓝。”云蓝不急不缓地开口,他懂得风千言的紧张。
“进来吧!”风千言松了一口气,不过,就在云蓝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的脑中浮起了点点疑惑,不解地问,“你……他呢?”
“他走了。”云蓝温和地说。
“走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云蓝摇头,说,“他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去处吧。”
“他走了,他走了,那么我……我……”
“你自由了。”云蓝淡淡地说着,然后倒出一颗解药,递到风千言的手中,说,“这是解药,你吃了吧。”
风千言愣愣地看着云蓝手中的解药,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风兄请宽心,义师……云义他是自愿放你自由,并非受我要挟,所以你不必顾虑什么。”云蓝顿了顿,轻声道,“他……他也是真心爱你,你也……”他想了一阵,却不再说下去。
“那……你呢,他也给你解药了吗?”
“我没事,你不必为我操心。”云蓝浅浅地笑了笑,而后又正色道,“风兄,如今他已放你自由,你也不必再待在风月族了,那么接在下来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么?”
“我……”打算吗?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倘若风兄你尚未有所打算,那么,你可仍愿放弃这里的一切,随我回云雪族?”云蓝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直视风千言的眼睛,做出最诚心的邀请。
“我……”风千言低头,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你不愿意吗?”
“不是!”风千言矢口否认,又支吾了一阵,终于抬头,对上云蓝的眼睛,沉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下毒害你,还妄想夺去你的雪灵珠,你应该恨我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假装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呢?!”
云蓝一愣,而后轻轻摇头道:“我早就说过,我已经不恨你了,你只是受人所迫,并不是真心害我,我又何必生你的气?”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风千言无法反驳云蓝的话,但他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
这回,云蓝沉默了,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窗外,房里,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云蓝干涩低哑的声音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默,“你真的想知道理由?”
“对!”
“唉——!”他长叹一声,“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一件幸福的事,那样的话,就不必背负一生的责任了啊!”他的眼神是堪破一切的淡漠和寂然。
“我要知道真相!”风千言坚持。
“……好吧,真相就是你右臂上的那一块七星胎记……”他缓缓道出了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切,最后,他吐了一口气,说,“好了,你也累了,就多休息一会儿吧!还有,明日一早,我就要起程回去了,对于我的提议,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云蓝悄悄起身,退出了房门,他知道风千言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风千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他此时的心已不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了,云蓝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回荡,他几乎要昏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般离奇的身世,他居然会是云蓝的孪生大哥!云蓝的话,他该相信吗?他轻轻抚上手臂上的那一块胎记,一种奇异的激动流窜于心间,他突然笑了起来。
“云蓝。”风千言在湖边的一颗绿柳上找到了云蓝的那一抹雪白的身影。云蓝……云蓝总是这样呵,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总是这样独自一人幽幽地望着远方,寂寥而萧索,明明是一个真实的人,但他给人的感觉总是虚无而飘渺,在这苍穹大地之中,究竟有几人可以真正走近他空寂的灵魂呢?风千言在心中低低叹了一声,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是自己的孪生弟弟吗?
“你来了。”云蓝从树上轻越而下,停在了风千言的面前。
“恩,你告诉我,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你……决定了?”云蓝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浅浅微笑。
“对,我决定了!”
“好!”云蓝温和的笑容里含带了不容辩驳的豪迈和威严,“今日起,我云雪族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长公子终于要回族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风月族族长风千言,而是我云雪族的子民——云浩!”他掏出一柄匕首,割破了自己和风千言的手指,以血盟誓。
“云蓝!你的血……你的血……”在云蓝指尖的鲜血渗出的那一刹那,风千言浑身都僵直了,他不感相信,云蓝的血竟然……竟然是青黑色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云蓝苦笑了一下,并不以为意,他早料到会这样,只是……他不知道,毒水竟蔓延得这么快,连雪参丹都无法与之抗衡啊!他缩回自己的手,迅速地止了血,扬起一抹纯然地笑,“大哥,今日你我兄弟相认,实在值得庆祝,往后我们就要一家团聚了,我真的很高兴。”
“云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你的毒根本就没有解对不对?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我……”风千言痛恨自责地握紧了拳头,一想到自己因一时的自私而残害了自己的亲弟弟,他就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大哥,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别自责了,你自己体内余毒尚未完全清除,切莫怠慢了自己的身子。”云蓝拍了拍风千言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可是我……我怎么能……”怎么能安心啊!
“大哥,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安排,好吗?”云蓝和煦如风的言语抚平了风千言的焦灼,让风千言在茫然间交付了全然的信任。
云蓝悄然走了,留下了尚在怔忡中的风千言。一阵清风吹过,带来微微的凉意,也让失神的风千言清醒过来。
“云蓝啊云蓝,为什么你总能这么冷静地看待一切,为什么你总把所有的事都看得这么透,这么淡呢?你的生活中,究竟还有没有快乐啊!”他仰头看天,喃喃自语,眼中尽是无言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