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情殇》云*悠

4、第四章 真相

　　（四）真相
　　三个月晃眼而过，他们总算通过重重险境，来到云雪族所在地的深山外。看到烟雾缭绕树木丛生的大山，云蓝轻舒了一口气，终于，他要到家了。
　　在大山前站定，他回过头，面对楚向杨露出感激的一笑：“杨，你的任务完成了。”对楚向杨，他是心存感激和欣赏的，这段时间来，楚向杨为了改变他而做出的努力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他会记着，他的生命中曾出现过这样一个朋友。
　　“完成了？”楚向杨不解的扬眉。其实，他还有一些泄气，在这么长时间里，他绞尽脑汁，用尽各种办法，始终无法动摇云蓝的脾气和性格，真有点不甘心啊！
　　“是的。”云蓝点头，并从怀中拿出一颗忽闪着蓝光的剔透明珠，稍犹豫了一阵之后，毅然递交到楚向杨手中，温声道：“这是给你的酬外之金，若不嫌弃，请你收下吧！还有，谢谢！”
　　“酬外之金！”
　　“是，你是个尽职的护卫，这一路上你帮了我不少忙，这颗夜明珠就当是我对你的谢意吧！还有，你的好意和良苦用心，云蓝心领了，只是，我的天性如此，恐怕这一生都难改了，所以很抱歉，我让你失望了！”云蓝一改往日的冷淡，有礼而谦逊地说。
　　“蓝，你……你知道？”楚向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是，我知道。”云蓝微扯嘴角，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们就此别吧！今日之后，你我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请你保重！杨，我会记着，你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深交的朋友。”
　　“那么，告辞！”在这样的饿氛围下，楚向杨再也无心开玩笑了，他双手抱拳，向云蓝告别，为掩饰心中的烦闷，他迅速转身，大步迈向前方，故作潇洒地举起右臂，无语挥别。
　　云蓝静静目送楚向杨离去，忽然，他察觉到空气中一丝危险的气息，刹那间，一支闪着银色冷光的箭向他急速飞来，正当他欲出手阻断那支来势汹汹的箭时，他的身子却突然被一道猛烈的冲力推开，他惊愕地回过头，竟看到银箭穿透了楚向杨的身体。
　　“杨，杨……”他猛得扶住了楚向杨瘫到的身躯，不敢置信地低吼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形，楚向杨竟然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救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蓝，快逃！小心……”楚向杨虚弱地看了云蓝一眼，便昏死过去。
　　“杨，杨……”得不到楚向杨的回应，他的目光刹时变得森冷，如同一把寒光四溢的利刃，那是一种被激怒的锋芒。他展开双臂，仰天怒吼，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山林之中，鸟兽尽飞，层林响动，所有躲在暗处的杀手掠夺者禁不住恐怖的震响纷纷翻滚而出。他们对上云蓝眼中的决然杀意，无不惊慌失措，这一刻，愤怒的他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只见他飞身而起，怀中似雪寒冰的剑锋夺鞘而出，冷风呼啸而起，混乱中，剑刃交接处迸出了寒冽的火花，他亮白胜雪的身影穿梭飞扬在风中，宛如沐风的天使……不多时，杀手们全数迸血而亡。
　　“族长！你终于回来了！”风长老一见到云蓝回来，便激动地上前迎接。但当他对上云蓝的眼睛时，他怔住了，那分明那分明是一对肃杀的眼神！他的心里好生纳闷，族长怎么会背一个外界的男人回来呢，还有，族长的眼神……这真的是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族长吗？风长老心存疑惑，便开口道：“族长，这个人是谁？我们族里是从不允许外人踏足的啊。”
　　“风长老。”云蓝深吸一口气，掩不住眼中的疲惫，略显急促地说，“我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你马上跟我来长老祠，我要救他！”说着，他快步向前迈去，他要抓紧时间，多拖一刻，楚向杨就多一分危险啊！
　　“可是，族长，他是外人啊，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通过我族的防护结界？啊——难道……”想到那种可能性，风长老全身冒了一层冷汗。
　　“对，他身上已承有我族的血液。”云蓝淡然的回答肯定了风长老心中的猜测。
　　“族长，你怎能……”
　　“好了，这件事稍后我会慢慢同大家交代，现在我要救他！”他的言语中包藏着不同反驳的威严。
　　“可是……”风长老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作罢了。
　　雪岩上，云蓝盘膝而坐，他双眼闭起，放松身心，敛集天地万物之灵气。
　　“族长，族长——”一名跟班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什么事？”云蓝轻轻吐呐胸中余气，收敛心神，从雪岩上飞跃而下，温和淡然地问。
　　“族长，水……水长老……要你……要你马上过去。”小跟班很努力地想将水长老交代的事表达清楚，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原本还站在他面前的族长已经像风一般消失在他的眼前，只留下他一愣一愣地站在原地。
　　“族长！”长老祠中，风雨雷电水火六大长老一一恭敬地向云蓝行礼。
　　“恩。”云蓝挥手，同样回礼，而后问，“水长老找我何事？”
　　“族长，你带回来的那个人他……他已经没救了！”水长老叹着气说。
　　“他死了？！”云蓝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却仍禁不住颤动了声音。
　　“还没有，不过也离死不远了，那位公子中箭极深，而且那支箭还被淬上了剧毒，他……已经活不成了。”
　　“什么？”云蓝失神地踉跄了一下。
　　“族长……”长老们担忧地看着和平常不一样的族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仍是不愿相信。
　　“……”几位长老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云蓝来回地扫视了下诸位长老，慢慢地又将目光移回正躺在法坛上的楚向杨，眼中渐有了一丝清碧的光芒，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会让他死。”
　　“族长？”水长老诧异地迎上他的目光，不明白族长语气中的那份笃定从何而来。
　　“族长，族人都知道族人乃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是对死亡，我们确实无能为力，还望族长莫要太过悲伤。”风长老苦口婆心地劝慰道，他以为族长只是和楚公子感情太好，不愿接受现实。
　　“我说了我要救他！”云蓝再一次强调。
　　“族长……”
　　“他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他死的！就算他灵肉相离，我也一定会从死神手中把他抢回来！”他对自己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会儿，雨长老似乎看出了云蓝心底的打算，刹那间他的脸上没有了血色，眼神惊恐万分：“族长你……莫不是……莫不是想要用还魂术？”
　　云蓝点头，面无表情。
　　“不可以！”六大长老激烈地反对，“还魂之术乃是一门邪术啊，用此法救人，不但会大耗真气，而且极易走火入魔，万一出了差错，那就是以命抵命啊，族长！族长……”
　　“我会小心。”
　　“族长，那公子终究只是个外人，你为他冒这等风险，值得吗？”长老们苦口婆心，想拉回云蓝的饿一分理智。
　　“各位长老，你们为我好的苦心云蓝并非不明白，可是云蓝也想请你们明白，楚向杨楚公子如今已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决不会对他就此不管。云蓝此时的这翻心情，希望各位长老能够体谅和成全！”
　　“族长，这使不得啊！”
　　“族长……”
　　“你们不要在说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我想请各位长老为我护法。”他的语气不容辩驳，长老们也深知他的脾性，便不再说什么了。
　　云蓝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着房门，发出轻轻的叹息。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觉，他真的很累，很疲倦了。从他有意识以来，他的身份就是云雪族的未来接班人，因为有这样尊贵的地位，他必须接受那种种非常人能忍受的恶魔式的训练，接受重重严重的挑战，为了身上肩负的责任，他必须咬紧牙关，不能喊一声苦，直到……直到所有的师傅们都满意，直到他把一切做到最好，无论是武艺，或是文化。曾几何时，他早已失去了自我，也忘记了要挣扎或是反抗。
　　认命吗？因为他是受众人尊敬膜拜的族长，他的心中永远只能把云雪族放在第一位，所以他必须放弃自己个人的情感是吗？他不曾记得，除了云雪族诸加于他的责任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是他一直牵挂，操心的。
　　不……不对，他还有天雪，还有这个相貌同他一样，性格却与他千差万别的妹妹。想起天雪，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宠溺和怜惜，天雪的天真率性，活泼开朗，还有她那单纯的快乐，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得到拥有的啊！他一心追求的也只是那单纯的幸福，然而，这样的幸福对于他竟是一种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求啊！
　　他疲惫地移动脚步，到床边坐下，缓缓抬手，拔去束缚发丝的金簪，一瞬间，黑亮的发丝如同瀑布般披泻而下，盖过了腰际。
　　他轻抚着自己的长发，抖动着唇角似笑非笑，那一双完美无缺的眼眸中闪着如海底般深沉的悲哀。有谁会想到，这个一直高高在上，有着凌人的气势和威严的云雪族族长竟是女儿之身？若是真相大白，又有几人会愿意接受呢？
　　也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不对，应该是她才有机会让自己呈现女子之貌啊。在外面，在所有的族人面前，她只能是“他”，是高傲冷峻的族长，她早已没有资格去选择自己的性别了，早已没有资格了啊！
　　那么……感情呢？她可以拥有自己的感情吗？或者说，她有资格对一个人付出感情吗？他的脑中浮现了楚向杨俊朗的笑影，她知道，楚向杨之于她是不同的，她对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亲人，又像知己，他为她挺身而出的时候，他为她不顾一切地以身挡剑的时候，她的心竟像被撕裂一般疼痛，那一刻，她失去了理智，脑中所有的念头都是一个“杀”字，她要杀，她要杀，杀光那些该死的杀手，然后……救他。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这一生中，最厌恶的事就是杀人，就是血腥啊！
　　她爱上他了？是吧，不然，没有任何事是可以让她丧失理智的啊。
　　然而，她有什么资格谈爱呢？这一辈子，她和他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即使相恋，结果也终会是一场悲剧。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掩去了神情里的哀伤，罢了，忘记吧，能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只能有“他”，而不是她，她早该习惯的。
　　她麻木地将披散的青丝束起，取下挂在床壁上的配剑，向门口走去。出了这个房门之后，她就是他，谁都不可以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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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雪崖上，一道雪白的身影在风中飞舞，银色的剑气笼罩天地，冰冷的剑舞寒光直逼冲天，仿佛要与苍天连成一气，冲煞日月。
　　“大哥，大哥……”一串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乍然响起，然后，断雪崖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雪白稠纱裙的姑娘。
　　听到笑声，云蓝收起配剑，轻轻落地，微笑着走到白衣姑娘的面前，摸了摸她那因奔跑而通红了的脸颊，柔声说：“雪儿，你怎么来了？”
　　“大哥回来都大半天了，也不来看看雪儿，雪儿只好自己来找大哥啦！”天雪嘟起嘴，撒娇地扑进云蓝的怀里。
　　“雪儿对不起，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该忽略了雪儿，雪儿你不要生大哥的气好不好？”他轻抚着天雪那白皙地不健康的脸，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痛楚。天雪的病让她从小都不能像平常的孩子那样自由玩乐，可是她每天都很认真很努力地让自己开心，也让周围的人开心，她是一个那样善良可爱的女孩儿，上天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对她，这样折磨她呢？
　　天雪见大哥忽然变得伤感起来，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说：“大哥，你不要不要这样，雪儿不生气了，其实雪儿也没有真的生大哥的气，这些天，雪儿自己玩得很开心呢！”
　　“真的？”
　　“真的！”天雪举手保证，突然，她抓过他的左手说，“大哥，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雪儿？”他讶然。
　　“大哥……”云蓝手腕上那一道丑陋而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醒目地呈现在面前，天雪的眼眶红了，“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外人，这样伤害自己呢？”
　　“他不是外人！雪儿，杨他不是外人，从初识的第一天起，他就跟随在我身边，只为了保护我，为了帮我少去那些阻挡我的坏人，他为了救我，甚至不惜牺牲生命挺身为我挡毒剑，雪儿，你知道吗，那支毒箭可以要去他的命，那可以要去他的命的啊！”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还含带着隐隐的怒气。
　　天雪摇头，泪光盈盈地说：“不是那样的！凭大哥的武功，怎么可能躲不过区区一支毒箭？如果不是那个人多事，大哥才不会受伤，大哥根本就不需要那个人的保护……”
　　“可是他不知道！”云蓝大声打断天雪的话，激动地说，“没错，我的确可以轻易避开那支箭，我的确不会因此受伤，可是杨他不知道啊，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懂武功，他那个时候只想到要救我，要保护我不受伤害，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啊！他那般为我，我怎么能丢下他，怎么可以！”只要一想起楚向杨推倒他那时义无返顾的神情，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可是……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雪儿都不要大哥受伤啊……”天雪轻触着那道伤口，哽咽地说：“还痛不痛？”
　　“不痛了，已经不痛了，雪儿别哭，不要哭，这点伤不碍事儿的。”看着泫然欲泣的妹妹，他顿时满心歉意，该死，真该死，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天雪发火生气呢，天雪可是他最心疼的妹妹啊！
　　其实他心里好矛盾，楚向杨和雪儿，他要如何抉择？他查过先祖的典籍，若要用雪灵珠治好天雪的病，他须自行吞下雪灵珠的灵力，注入天雪的心脉，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无法确定，在他用还魂之术救醒楚向杨之后，他的身体还能禁得住雪灵珠的寒气吗？他还有能力为天雪治病吗？他若是在真气大耗的情况下使用雪灵珠玄光的极度反扑，轻则内力四散，身受重伤，重则经脉尽断，迸血而亡啊！他到底该作何打算？
　　“真的不痛吗，大哥？你的脸色好难看。”天雪见他一直微蹙眉头，心中甚是担心。
　　“真的不痛，大哥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雪儿不必担心。”他朝天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大哥有心事？”
　　“没什么，大哥在想……什么时候给雪儿找一个好的夫家，然后把你嫁过去。”他笑着打趣。
　　“呀，大哥你好讨厌啦，就知道取笑人家！雪儿才不要嫁人呢！”天雪脸上顿时爬满了害羞的红晕。
　　“呵呵，害羞什么呢，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他仍在逗他。
　　“不嫁不嫁就是不嫁啦！”天雪用双手捂住通红的双颊，叫嚷道。一会儿，她似乎想到别的什么，神秘地笑了一下说：“除非大哥给我找一个漂亮的嫂子，雪儿才要考虑自己的婚事。”
　　云蓝微微一怔，既而苦笑，用手轻抚着天雪柔顺的黑发，幽幽叹息：“雪儿，大哥这一生，不会再考虑娶亲的事了。”
　　“啊，为什么？大哥心中有意中人了吗？”她不明所以道：“不对呀，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哥更不可能不娶亲啊，莫非大哥的意中人已经……已经……”他噤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云蓝的脸色。
　　“好了，雪儿，别再瞎猜了。”他阻断了天雪的胡思乱想，正色道：“雪儿，你愿意帮大哥一个忙吗？”
　　“好啊，什么事？”
　　“明天，我要开始替今天带回来的那个人疗伤，结束后，我需要静养几天，你帮大哥好好照顾他好吗？”
　　“那个人对大哥真的那么重要吗？”天雪问道。
　　“对，很重要，很重要，他是……他是大哥的好朋友。”他郑重地点头。
　　“好。大哥的好朋友就是雪儿的好朋友，雪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云蓝笑了，眼里浮起了一丝难言的感动，天雪，他的好妹妹啊，她永远……永远都是那么善良那么体贴呵！
　　“好啦！大哥，我们回去吧，今天我亲手为大哥准备了一桌好菜哦！”天雪笑吟吟地拉起云蓝的手撒娇。
　　“真的啊，那我可真要好好尝尝看喽！”
　　两个身影相携着下了断雪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