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绒的百梦笔录》大鹅太妃糖

2、绢花之疑

　　阿绒阖上了门，从里屋退了出来，灯火通明的走廊尽头，她从阁楼的旋梯而下，每下一阶便生一层凉意，分明楼下是待客和茶楼之处，为何此刻的凉意较平常更甚。

　　少女搓了搓双手，哈了口热气，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这仲春的夜怎么这么凉，好像往年不是这般冷吧。”

　　她向阁楼最下方望去，透过木板之间的层层叠叠，一些火光绰约跳动，是茶楼生意正火热。

　　自从王城允许老百姓兴起夜市，这夜里才叫如白日一般，大街小巷鱼龙之舞，笙箫管弦，小贩们的叫卖声吆喝声，孩童们的嬉闹声，大人们的谈笑声混聚在一起，可谓是热闹非凡。而万罗阁更是不必说了，说书、品茶、听乐、谈天说地，这里为佳。

　　下头这么忙，要不今晚就悄悄溜了吧，不干活了。如是想道，她蹑手蹑脚正打算溜之大吉，突然迎面又撞上一个小家伙。

　　好巧不巧，就是那个处处喜欢跟着她对着干的王酌。

　　只见这小娃娃满脸的得意，朝着她扮了几个鬼脸。

　　“懒阿绒你又想逃跑，可惜呀，现在晚上是骊歌姑姑当差哦。”

　　“你这个臭小子......”就好像脑子被人踢了两下的感觉，阿绒现在有一种想要打爆王酌头的冲动。

　　果然不出所料，此刻楼下正打点着大小事务的主管姑娘骊歌，就听见了楼上的动静。

　　骊歌，原是江上（虚拟地名）人士，早年做的是服装生意，后与央娘结识，她十分擅于做理财类的工作，而且耳力更是非同一般，可以辨别周围三百步内不同的声音。

　　去年万罗阁来了一个会表演隔壁戏（口，技的俗称）的人，引得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来看表演。堂内人声嘈杂，除了表演者口中的发出的声音以外还有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声以及一些杂音。

　　那位先生演罢随即出题要众人数出他最多可以发出多少种声音，并要求将声音挨个报出名。答对者便赠送一对外邦进口的红珊瑚手镯。

　　众人哗然，却纷纷为难，有几个信心满满的年前人上前挑战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时，只见万罗阁的骊歌姑姑从众人中走出，不慌不忙地报上来所有声音的名字。引众人连连称赞，而姑姑最终更是赢得了那对手镯。

　　自那天起，阿绒便不敢在骊歌姑姑当差的时候轻举妄动，做些什么怠工的事情，因为姑姑甚至连她洗茶具是不是认真都能听出来。

　　于是乎，没办法，认栽。

　　阿绒在王酌得意的目光下，非常非常不服气地哒哒哒地向楼下跑去。

　　她不想被人称万罗阁一姐的骊姑姑教训，上次就因为上错了一个所谓尊贵客人的茶水，便被姑姑罚洗一个星期全阁的茶具，实在是糟糕的体验。

　　“嘻嘻嘻......”

　　阁楼间又穿来一阵小孩子的笑声，少女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失去平衡向楼下摔去。

　　王酌简直就是欠打！

　　阿绒内心崩溃，因为摔跤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时候又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端着一杯上好的大红袍倚靠在楼梯处，而那人恰巧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朝着他的方向飞速下落。

　　完了完了......这句话在阿绒的脑子里飞速旋转着，这可真是倒了血霉。

　　“求大爷您躲开啊啊啊啊！”少女的一声顿时惊得周围人都看向了这边，下一秒就是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茶水洒了满身，杯子也因为脱手而摔得粉碎。

　　周遭忽地特别安静，只见骊歌姑姑的脸越拉越下，背后甚至都要生出杀意来。

　　阿绒被摔蒙了，但并不觉得十分疼痛，前一秒还以为是自己摔傻了失去痛觉，后一秒才发觉自己完全把人家客人当成了人肉垫子。

　　而那人正摸着鼻子，眉头紧皱。

　　难道是我身上太臭了？

　　少女立刻起身，觉得自己如芒在背，朝骊歌姑姑那边看去，果然是一阵又一阵的恶寒感。

　　哈哈......难怪今儿感觉格外冷......

　　“这位爷，真的对不住！您的消费和您的衣物我一定会赔给您的。”少女连忙鞠着躬道歉，甚至还未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何许人也。

　　“什么爷？”

　　是有些稚嫩的少年音，这位客人的语气颇为不满，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被茶打湿的衣物，朝四周围观的人群看去，是一记凌厉的目光。

　　大家看后明白这是位不好惹的主子，又不约而同地继续各自干各自的事情来，茶楼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你赔得起么你！”头上忽地一阵疼痛，原来是被骊歌姑姑敲了一记，发出一声闷响。

　　阿绒被姑姑揪着耳朵，然后二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这位小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小茶童不懂事，您的消费给您免去了，您看这大红袍我也改日托人给您府上送些上好的去......”

　　说是公子，却与长不了阿绒几岁，虽然一身的行头极为低调，只是着了最为普通的锦素衣物，但腰间的玉牌和眉宇间的神采却是能透出些不同于常人的气质来。

　　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说不定又要像那些王城望族的纨绔公子哥一样大耍脾气了。

　　骊歌姑姑汗颜，瞧对方许久没有反应，又加了一句：“这要不，您的衣料是哪家的上品，我们给您......”

　　少年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上下打量着阿绒，眼中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最终将目光定于她发间绢花上。

　　这两朵绢花，颜色极深，初看是几乎注意不到的，普通的花朵样式，色泽甚至快要和少女乌黑的发丝一般深浅，但懂行的人再细看就能看出这花的模样不是燕阳城内可以生长的品种，倒像是照着外邦的某种花类制作而成的。配合着戴花人的年纪，才能发现这两朵绢花的特别之处。

　　这绢花的紫主要是由一种特殊的胭脂虫制成，燕阳城目前没有这种原料，只能从外邦进口，导致该染料十分金贵。

　　这样的绢花一般是染成淡淡的紫色再配合着玉簪和步摇作为点缀，而且制作工艺也十分复杂，城内极少有这样手艺的人，所以只有王族极为受宠女子偶尔才会得到这样的饰品。

　　不要说像阿绒这种茶楼打下手小茶童，就连王城的公主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饰物。

　　而且这花的颜色还是被染过好几遍的，就像是刻意要染成这般接近黑色的紫色。

　　阿绒感知到对方似乎对她发间的绢花有兴趣，便下意识地摸了摸，随后又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将绢花藏得更深些。这可是她刚入万罗阁央娘私下奖励给她的东西，不能因为一杯大红袍就被对方相中拿了去。

　　“算了。”少年再次瞧了几眼阿嬫，便拂袖而去。

　　待少年走后，阿绒长吁一口气，结果又被姑姑敲了一记脑袋。

　　“你这丫头就知道闯祸！”

　　【万罗阁外】
　　燕阳城的夜市已然进入到最热闹的时候，哪怕已经是春日，这夜间人们的情绪，也热火朝天有如夏日一般极富朝气。

　　这是燕阳盛世。

　　此刻，少年望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出神，他就这样站立在屋檐下的暗处，任由晚风和城里这热情的浪潮拂过面颊。

　　那少女摔到她身上时有一种特有的花香味，极淡，可非常独特，想来应该是那绢花散发出来的，可那不是毫无生命的绢花么，难道是制作工序中还需浸在某种香薰材料中......

　　他的思绪仍然沉浸在刚刚的事件中，那绢花实在太不可思议。

　　这绢花的味道和模样令他想起的一些往事，一时间心神杂乱。

　　“大公子，我终于找着你了！”少年的身前跑来一个气喘吁吁小厮模样的男子，少年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他有些恼怒，但随即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驿则，这是在外头呢，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公子。”

　　“是是，公子，那咱们回去吧，再不回去要被王上发现了。”男子毕恭毕敬地说着，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求饶的语气。

　　“此次颇有收获，不虚此行，嗯，回去吧。”

　　少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造型别致的万罗阁，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两朵小小的绢花而已，他却有些明白近年这万罗阁的名气大增，甚至要比肩王宫御乐阁的原因了。

　　都是看似供人消遣娱乐，实则暗藏玄机的地方。

　　【次日】
　　万罗阁后院浣衣房内

　　大大小小的箩筐和脏衣服堆叠在浣衣房的台子上，几乎要掩盖了少女的身影。水流声缓急，皂角与衣物摩擦出来的泡沫浮在水面上，有些还粘在了她挽起的衣袖上。

　　如你所见。

　　这次不是罚洗杯子，而是罚洗衣服。

　　骊歌姑姑当真是发了大火，还好那位客人没有计较，也没有要赔偿，不然真怕自己被赶出万罗阁。要是被赶出去的话，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想到这里，正浣衣的少女停顿了一下手上搓洗的动作，鼻子有一些酸涩。

　　“王酌这小子，害惨我了。这回说什么我都得报复回去，才不念在他是什么小孩子就放过他。”
　　阿绒擦了擦额角上渗出的汗珠，咬了咬牙，嘴里默默念道。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再怎么说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待遇差别如此之大。

　　呜呜呜，那王酌是不是神仙专门派来欺负她的克星呀。

　　她边想边把洗好的一筐衣服端起来，却一下没注意自己的脚底，突然打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这下，连自己刚换上的衣服也要洗喽......

　　“最近也太太太倒霉了！”

　　阿绒“仰天长啸”，没好气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指尖碰到了发间的那两朵绢花。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给她当人肉垫子的小客人，又有些不好意思。

　　但想到就是因为他，所以才间接导致自己被罚，还想夺走自己最宝贝的绢花，阿绒内心的歉意瞬间全无。

　　“不过他那身行头已经很贵了吧，为何还要我这小丫头的头花呢。”

　　“莫非现在燕阳城里的有钱男子也流行戴花了？”

　　阿绒若有所思。

　　“不过我这个颜色的也稀罕，他肯定也是觉得配他那身衣裳好看。”

　　“嗯，眼光不错！”

　　这就对了，少女对自己的分析非常满意，接着又抱起筐子朝着架衣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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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结束啦，剧情已经慢慢展开，那朵绢花到底什么来头，它对这位身份神秘小公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味呢，而女主角阿绒接下来的命运又是如何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