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渔樵稍定

2、秋池满，锦书困

　　不过短短两日，这王府便换了一番景象。
　　秋风落叶，凉意扫遍了城郊，城中居然也萧瑟的这般迅速。庭前原本华盖一般的玉兰树，一夜之间竟荒瑟至此。
　　她倚坐在窗前，托腮凝望着小小的一方庭院和一角碧空，竟有几分万念俱灰。
　　身边的亲信已经被他驱散殆尽，惟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只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罢了。
　　这一次失败，几乎彻底湮灭了她的希望，这一条看不到丝毫光亮的路，注定没有尽头。
　　两年了，一次次的伪装，一次次的谋划，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
　　安王！
　　想到这个人，她不免在心中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选错了人，活该自己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你可以选我。“
　　蓦然，就想起昨夜离开时他留下的话，心中不免一恸。
　　选他？狗皇帝的拥趸吗？
　　那个人最倚重的儿子，最看重的储君，若无意外，他便是下一个登上宝座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助她如愿？
　　她记得，那时也是一个秋天，江南的秋，来的总是晚一些，已经入了将近九月，门前的树还是异样的茂盛。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盼望了许久，从七月底开始，从接到父母归乡的书信开始。
　　四十天，整整四十天，石板台阶被她踏了一遍又一遍，归来的雁都飞了数遭，那亲切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大伯派出的人回来，步履匆匆直抵书房。
　　“马匪？一击致命的剑法，会是普普通通的马匪？”愤懑难泄的怒意就这样传了出来，伴着瓷杯碎地的清脆响声。
　　“刑部呢？为什么不继续查！二十天了，就给我这么个答案！这就算交待了吗！”
　　她躲在柱子后面听得心惊肉跳，却迟迟不敢走出去问上一句。
　　小小的身子就蜷缩在粗壮的红柱后面，连祖父经过都没有注意到她。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是祖父苍凉年迈的声音，不怒自威的震撼，“韩笙这一仗败了，戎狄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所以呢，所以就拿外使开刀，给外邦一个交代吗！”大伯努力恭敬，却始终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
　　外使！
　　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被湮灭，眼泪就那样不动声色地夺眶而出。
　　是父亲。
　　原来，她再也等不到了。
　　“贤儿冤枉，朝廷里谁不知道！可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嘛！”
　　“陛下既然让刑部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我沈家就是再不甘心，也必须认下这个说法！”
　　“当务之急，是语儿，朝廷既然要给外邦一个交代，难保不会对语儿动心思。”
　　她已经听不下去了，脑中嗡嗡作响，半丝理智也找不回来，只是绝望的痛。
　　“爱女语冰，年余未见，父甚为挂念。感念圣恩，不日将得返故土，亲侍双亲，实为我幸。寥寥数字，难述吾念。愿早日相见，阖家欢聚。”
　　父亲寄给她的最后一封家书，对自己的困境与不得志只字不提。
　　最后的最后，他会在想些什么，对朝廷的失望，对自己的慨叹，还是对于归乡不得绝望呢？
　　一丝凉意落在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下雨了。
　　她收拾好情绪，起身关窗。
　　细雨落在后院的池塘里，激起一个一个的水泡，满满当当，几近从蜿蜒的边缘溢出，清凉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