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辞》payaki

6、第六章 是昔流芳

　　“爹，”小天河举着木剑跑进房中，“爹！”
　　“野小子，交待你的功夫都练好了？”云天青勉力压下郁结在胸口的那一股阴寒之气，睁开眼睛看着天河。
　　“都练完了。”天河点头，“爹，外面有人找你。”
　　“哦？”天青微微皱眉，起身弯下腰抱起了天河走出房门。
　　出门便远远看见了那蓝白色的道袍，待二人转过身来，云天青单膝跪下：“弟子……天青拜见青阳长老，宗炼长老。”
　　心知自己必然已被琼华除名，天青也就不再以师叔对二人相称。
　　抬眼看去，宗炼长老身后还有一个和天河年龄相仿也穿着蓝白衣面容清秀的孩子，揪着宗炼的衣摆露出半边脸来。
　　宗炼伸手扶起了云天青，端详片刻后忽然皱眉：“天青，你怎么伤得如此之重，夙玉呢？”
　　云天青没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请两位长老进屋。
　　“原来夙玉竟已过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青阳听完天青叙述摇头叹息，“天意如此，我等凡人终是无能为力。”
　　云天青微感不解，转头看着宗炼，宗炼也摇摇头：“我二人此次前来寻你与夙玉，乃是为了玄霄。”
　　“师兄怎么了？”
　　“羲和失了望舒变得难以驾驭，你们走后玄霄独力苦撑，终是阳炎噬心走火入魔，如今……”
　　“如今究竟如何？”
　　宗炼看了青阳一样，青阳点点头，于是宗炼接着说道：“如今玄霄被冰封在后山禁地之中。本以为找到夙玉和望舒可以改变这一切，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云天青听了此话只是点了点头，青阳正自感慨他师兄弟间情谊竟已如此凉薄之时，却看见云天青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撒在了胸前衣襟之上。
　　“天青！”宗炼拉过云天青的一只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搏，正想运功给他灌输真气天青却收回了手。
　　“宗炼师……长老，晚辈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不用在浪费时间了。”
　　青阳看着云天青的脸色长叹一声走到窗边：“你们师兄妹三人本是前途无量，如今却是如此收场。”
　　夙玉已死，云天青亦是命不久矣，玄霄冰封一事看来是再无转机。青阳摇摇头，目光落在了屋外两个孩子的身上：“那可是你与夙玉的儿子？”
　　云天青点点头：“叫云天河。”
　　“天青，”宗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与夙玉终是琼华弟子，若是不放心天河，我可以让他拜入琼华门下，与你玄霈师兄的大弟子一道由我带在身边。”
　　“多谢师叔美意。修仙之事过于飘渺，我希望天河自己决定自己要走什么路。”云天青微微笑了笑，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宗炼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这里记载的是我平生铸剑心得，有关双剑的种种都记于其中。”宗炼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外的青阳，从袖中拿出一本书递给云天青，“未必便能救你性命，但我始终觉得放在你身边会有用处的。”
　　云天青接过书放入自己怀中，看着三人御剑离开，走过去抱起了自己还恋恋不舍看着山下的儿子：“野小子，想什么呢。”
　　“爹，紫英懂得好多，好有趣，爹你怎么都不教孩儿。”
　　“那个和你一般大小子？”
　　天河连连点头。
　　“那让你跟着他们走你要不要？”
　　天河一听立刻抓紧自己爹的衣襟：“孩儿不要，孩儿要爹陪着。”
　　云天青摇头：“爹总是要去陪你娘的，你是男子汉，总要我陪着像什么。”
　　小天河垂下脑袋不说话了，可是怎么也不松开抓着天青衣襟的手。
　　师兄，今生相见无期，天青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若有机会，只盼还能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原来那小子就是慕容紫英。”天青莫名惊醒的时候忽然想起原来鬼界相见时自家野小子身边那个就是当年宗炼身后的那个孩子。片刻后才又发觉屋内比平时亮些，转头却看见一人手持烛台站在他房门口，不是飞蓬却又是谁。
　　天青站了起来：“你再不回来，我都闷得要转世去了。”
　　飞蓬只是作了个奇怪的表情，然后说了一句：“还好你没有，转世是一件纠结的事情。”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留下天青一个人在原地纳闷。

　　“所以这次你都干了点啥？”天青捧了自己的杯子在飞蓬对面坐下。
　　飞蓬掰着自己的手指：“开当铺，收集古董，娶了雪见，生了个能折腾的儿子，收了个能折腾的徒弟，对了我还是渝州首富。”
　　“听起来不错。”天青撇了一下嘴唇，“那个七叶一枝花呢？”
　　“一直都是好朋友。”
　　云天青看似完全理解地点点头：“你纠结这个啊。”
　　飞蓬立刻摇头，接着看了他半天才说：“你要是转世了，就不是云天青了，也不记得前世的事了，对吧。”
　　云天青想了想：“理论上是这样。”
　　所以我才一直不离开，不然到时候就算见到我师兄，谁记得要和他说什么。
　　“可如果出了点意外你又全想起来了呢？你师兄找到你，可是你知道他看着你的时候只是透过你在看另一个人，感觉如何？”
　　云天青一脸困惑：“听着有点复杂，可是云天青不就是我，有什么区别？”
　　飞蓬沉默了一会：“你说没错，我解释不清。”
　　夕瑶让景天回忆起了一切，他有时候会想，重楼送他去神界之前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夕瑶会唤回他作为飞蓬的记忆。
　　景天向来都知道他不是那个完美强大全身都被大家回忆的光圈所笼罩的神将。重楼看着他的眼神并无不妥，可是他莫名地就是觉得那目光所投向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那抹千年前离去的影子。
　　即使带着飞蓬记忆的景天不明白，但现在作为有景天记忆的飞蓬，他知道夕瑶不惜触犯天条是因为他，重楼在轮回中苦苦追寻也是因为他。千年前走得义无反顾，所以千年之后也由他来偿还。
　　可是到底偿还给了谁？景天可以和雪见幸福一世，可夕瑶和重楼所得到的回答依然只是神将飞蓬已经不复存在。
　　有的不过是身在鬼界的飞蓬，似是而非。
　　想要历经红尘悲喜，总是有代价的。既然当初自己选了这条路便再没有回头的可能性。
　　悔是不悔。
　　“飞蓬，你说你上一世有个儿子？”还好有天青在，也不及多想。
　　“是啊。”飞蓬想起那小子的神气样，又忍不住笑了笑。
　　“哦。”天青很八卦地凑近了一点，“叫什么啊？”说完很耐人寻味地看着飞蓬，抬手把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叫——”飞蓬忽然想起一事，脸上神情顿时阴晴不定，但还是把话说完了，“叫景小楼。”
　　云天青一口把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