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辞》payaki

3、第三章 绮梦魔珠

　　云天青见到飞蓬的时候就在想，这肯定是个人物，事实证明他没有想错。开始的几天，进出家门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哀怨的眼神在自己的背上飘来飘去，可是回头过去又什么也看不到。
　　飞蓬告诉他迟早会习惯。
　　可惜的是，还没有完全习惯就爆发出了更猛烈的状况。
　　两个人依然过着有时候一起出门打怪有时候一起去酒坊的正常室友生活，可是今天刚一出门，就看到了一群女鬼——好吧，其实只有个位数的女鬼举着一面无风依然招展的大旗在街角静站示威——“重飞王道不动摇”七个大字异常显眼。
　　飞蓬低着头往前走，云天青发誓这家伙的后脑勺上汗珠与黑线齐下。
　　“飞蓬，这个重飞的飞指的是你吧？”云天青不失时机地问话。
　　“……”
　　“那个重是什么？”
　　“重飞是指重新起飞，意思是让你要好学上劲。”
　　“是么！”云天青笑嘻嘻地看着飞蓬，虽然不是非常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他在编瞎话。见飞蓬不再说话，云天青一边盘算着怎么让他开口一边跟着他往前走。
　　眼看着要到商业街，又出现另一堆鬼。
　　“飞蓬，你觉得那边又是在干吗？”云天青指了指另一条很惹眼的横幅。
　　飞蓬顺着云天青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纵使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天界第一神将也忍不住面部肌肉抽搐了起来——“养眼无罪，爬墙有理”。
　　“在抽风。”飞蓬目不斜视地往茶楼上走，云天青路过那堆鬼的时候，听到了“当年、六界皆知”等零碎词语，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但是不是作为人的名字的名字——重楼。
　　云天青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

　　飞蓬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云天青一脸诡异的笑容，一次一次抬头看自己又若有所思地继续笑，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地……投降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重楼是个人吧。”云天青端着杯子继续笑眯眯地看着飞蓬。
　　“不是。”
　　“不是？那难道是你种的草！”
　　“他本来就不是人，是个魔。”飞蓬很冷静地陈述，至于他种的那个是不是草已经不用再争辩了。
　　“难道不都是一个意思。”云天青无力。
　　“种族还是要分清楚的，不然你拿护照有什么意思。”
　　云天青点点头：“好吧，重楼是魔，你是神，然后呢？”
　　“然后就他继续是魔，我是鬼。”飞蓬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然后隔着桌子递给云天青一颗珠子。
　　“哟，绮梦魔珠。”云天青很满意地接了过来。
　　“天青，为什么我觉得六界异宝你认识这么多？”
　　“我是修仙的人没告诉过你么。”云天青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赶紧去看这颗珠子里到底被飞蓬存了什么。
　　五分钟之后……
　　“就这样？”云天青把东西递了回去，很不满意地问。
　　飞蓬很认真地点头。
　　“那个红头发的就是重楼？你就是要给我看你曾经和他打过一架？”云天青觉得自己很茫然。
　　“是啊，这就是重楼，算是我朋友，我们打过很多架，确切来说我们在一起做得最多的就是打架。你看到的那个是我们最后一次打架，也是我身在这里的直接原因。”飞蓬传道授业解惑。
　　其实给你看这个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六界已经无魔不知无神不晓了而已——飞蓬心里加了一句。
　　“那一开始你坐在上面的那个房顶是哪里？”
　　“房顶？”飞蓬皱了皱眉。
　　完了，难道说绮梦魔珠放在一起久了记忆会互相串联？

　　重楼站在神界天门外四处看了两圈，没人。
　　“上面。”飞蓬感觉到魔尊大人的存在，出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坐标，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魔。
　　重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可惜飞蓬没理他，只是抱着镇妖看着远方的某一点发呆。魔尊大人伸手推了推眼前雕像化的人，看飞蓬依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索性躺了下来等飞蓬什么时候发呆完毕愿意说话。
　　能感觉到身边另一个人散发出来的体温，重楼伸手去够飞蓬披下来的长发。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脑袋里想的东西太多，多得让人紧张，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平时在魔界都忙什么？”飞蓬忽然回头，吓得重楼赶紧松手。
　　“什么？”重楼一愣，“魔界很多琐碎的杂事，不过有溪风他们帮忙，我需要操心的不多。”
　　“听起来好充实。”飞蓬盘腿坐着，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躺在神界天门……门顶上的魔尊大人，“重楼，我觉得我有很多想学的东西。”
　　“你又想学什么？要知道雷系的法术你是不能学的。”
　　“谁说要学这个了。”飞蓬一脸“你只知道打架我鄙视你”表情。
　　“那你要学什么？”重楼知道刚才雕像化的那会，这家伙肯定又想出什么新点子了。
　　“学天文学地理学算术，学政治学经济，对了还有铸剑……”
　　“铸剑？你的镇妖不好用了？”重楼扫了眼一直被飞蓬抱在怀里的镇妖。
　　“学铸剑不代表原因是我没剑用。而且除了这个我还说了那么多！”
　　重楼笑了笑：“这就是你刚才发呆想出来的？”
　　飞蓬点点头。
　　“学完以后呢？”重楼也坐了起来，和飞蓬面对面。
　　飞蓬原本的一脸期待忽然就被严重打击了，想了想说：“回来继续守门。”
　　“那你学了干吗。”听到这个答案重楼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只好继续盯着他。
　　“你比我自由。”飞蓬似乎被郁闷到了，兴味索然地倒了下去，“所以你就不理解。”
　　我要是一点不理解我天天跑来找你不打架也找你我有病啊！重楼这么想着，嘴里说的却是：“你想学当然可以学，但是我怎么觉得你想学的这些东西都只有人间界才有？”
　　“这里也有。”飞蓬心不在焉似的一笔带过，“重楼，你的头发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红？”
　　“……天生的，魔族你又不是没见过。”重楼不知道他怎么又研究上了这个。
　　飞蓬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去拉他的头发——重楼立刻开始反省，为什么他玩这小子的头发就像做贼，反过来飞蓬就大方地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重楼看着飞蓬，飞蓬不去看他，只是很专注地看他的头发。
　　“你真不适合神界。”重楼思考了一下，才把这句他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不适合也已经在这里了。”飞蓬站起来纵身一跃，人已经落在了地上，“明天神魔之井见吧。”
　　“今天又是神务繁忙？”重楼也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少想点。”
　　飞蓬一反常态地没有白他一眼，点点头，重楼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行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下次不要说这些莫明其妙的话，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重楼皱眉。
　　飞蓬伸手摸了摸重楼眉心红色的印记，重楼被他这个忽如起来的动作下了一跳。
　　“你一皱眉头好难看。”飞蓬挑起了眉毛，“放心。”
　　重楼直到回到自己住处才想起来应该问问飞蓬到底让他放心什么。

　　“他既然是魔尊，想到鬼界来找你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云天青听飞蓬用非常简略的语言把重楼和他的复杂历史用几句话就解释完毕，明显感觉到飞蓬把大部分内容都隐瞒了。
　　是为了遵守那个约定么……飞蓬听到天青这个问题，想起了当日和重楼说的那些话，居然微微有点愣神。
　　“为啥都没有见他在这里出现过？”
　　“云天青你别总是问我，我都从来没问过你来这里不肯转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等人，等我师兄玄霄。”

　　玄霄很讨厌下雨天出门，他的琼华校服那看似华丽的后摆其实很麻烦。所以他撑着伞穿过整个剑舞坪往思返谷走去的时候，居然希望太清能换一换在琼华里必须穿校服的规矩，至少在天气不好的日子里可以有些例外。
　　至于必须在下雨天出门的原因，无非是过了半夜，被罚到思返谷去的自家师弟还没回来。虽然估计他又在思返谷睡着了，可是玄霄还是不忍心让他就这么在那里过一夜。上一次天青在思返谷过夜回来结果意外高烧，玄霄虽然无辜，但还是默默接受了玄震师兄“善意的建议”和玄霈师兄对他连自己师弟都不知道关心的责备。
　　而且恐怕他也饿得够呛，晚上让夙莘去拿了点心自己给他带了回来，省得到了明早他又抓心挠肺地溜去厨房——玄霄不耐烦地拉了拉自己的琼华校服，想着真应该直接御剑飞过去。
　　思返谷静静地只能听到雨滴滴落的声音，玄霄在树底下找到云天青的时候，发现他果然是在那里睡着了，衣服上裹了一层水汽，摸上去有丝丝寒意从手心透进来。
　　“天青，醒醒。”玄霄放下伞蹲了下来。
　　“师兄……”云天青微微动了动，表示自己知道他来了，可是接下来又没了动静。
　　“天青，别睡这里。”玄霄看了看还是趟得四平八稳的云天青，“你再不起来……”说着扬了杨手，作势要放炎咒。
　　“起来了起来了。”云天青坐了起来，“现在半夜啊，你怎么像早上练功似的叫我起床。”
　　“知道半夜了还在这里睡觉，走吧，回房睡。”玄霄转身就走，“把伞拿着。”
　　“师兄你真是一点不懂得温柔体贴，这样下去夙玉师妹怎么受得了你。”
　　玄霄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胡说了。”云天青拿着伞往前走，“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
　　“天青。”玄霄站在原地叫了他一声，果然本来还在贫嘴的师弟乖乖地走了回来站到他面前。
　　“师兄你别瞪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偷听，只不过那天我在醉花荫罢了。”
　　“你跟着我的？”玄霄的口气缓和了点。
　　“谁那么无聊。我在树上睡觉，醒过来就发现夙玉师妹来了，没等我下去你又来了，听到你们说话，我总不能当场跳下去说‘师兄，夙玉，你们当没看到我就好’，所以只好听你们说完……”云天青说到最后居然有点心虚，他承认自己也只是想听听玄霄师兄会说点什么。结果虽然有点意外，可是想想，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夙玉是师妹，性格又是那般……”
　　天青赶紧摇手：“我又不是师傅，你和我解释什么。”
　　玄霄看着云天青，没说话。
　　雨势未歇，依然能听到那淅淅沥沥的声音，在树叶上汇聚而成的雨滴落在天青左肩上，却不滚动也不被吸收——不知道天青又给他的衣服施了什么咒。
　　云天青也难得没有打破沉默，静静地看了回去。
　　天青难得有这模样，玄霄知道他心里有事却是不肯说出来，半响只好叹了口气，伸手拂去他肩上的水珠：“我给你留了些点心。”
　　“师兄你不早说。”云天青一听这话立刻又变了模样，“那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