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四十八画 醒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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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起身的时候，了无声息。身边的女子，安静的蜷在襦被之中。
早已适应那冰床刺骨的温度，她背对著他，动也未动，似有梦。
披上外衣后，他系上玉带，随手绾了发带，撩开水帐，出去。他踏著跫音，并不很大得冰冷房间内显得异常空旷，微冷。
她听见的他脚步声，很轻，估计他以为她已入睡。
水帐一阖上，她偷偷睁眼，盯著天花板直发愣。
其实，她根本就未曾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装疲惫之后安心睡去。
因为不想面对，沉默无言的尴尬境地。
窝在襦被中，依稀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抗拒的，冷漠的。把自己裹起，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
汪筱沁。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无声的问自己。
青荷的一切，对她而言是那么遥远而不能触极的存在。就算是他化婴之后一步一步和凡人无二的童年，少年……对她而言，却只永远看见的是那人冷漠转身的背影。
所谓的契约关系，只是距离的另一个代名词而已。他是会帮她成人的主人，她是他可有可无的一个役鬼。
只是……为什么，那个本来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会一夜之间，成为了枕边人。
愈加心乱。不由地移动胳膊，有凉意沁到眼睛上。
红丝。
汪筱沁呆呆地盯着手上的红丝，她还记得看见这玉镯的时候自己是如何的欣喜，可如今……红色透明的虹纹，一条接着一条的纠缠，迷离没有踪迹。对着阳光一照，忽映出自己愣怔的面容——素淡的，惨白的。
汪筱沁。你是我的。
这种话，一夜就够，一场梦。
该醒了。
她无论如何，是无法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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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辅一出现，就被焦急等待的小饕和颜颜围住。
颜颜也似顾不上其他，追到他面前，焦急问：“沁姐姐有事情么？”青荷淡淡的点点头，竟难得清爽的干脆答到：“没事。”
颜颜闻言大喜，飞起来就要冲进结界。结果被青荷抬手一挡，就听瞬间冷下几度的声音：“她需要休息。”
“………”小饕很明显的感觉到主人的情绪变化，赶忙拦下颜颜岔开话题，“主……主人，那个凰零一直在等你。”
青荷抬手封了结界，把冰室的门牢牢锁紧，随即朝着梅居走去。
颜颜绞着手指，不安的望着被封起来的地方，“笨狗，沁姐姐真的没事么？肉团子怪怪的……”
“说了很多遍了不许叫我主人肉团子！”小饕不满的吼道，随即无力地趴在地上，“我哪知道……明明刚出来的时候心情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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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床上躺着的初一，青荷微微皱了眉。
被颜颜的红缎刺进紫府，丹田，紧紧包缠，虽说算是已控住初一流散的灵魂，但是……那已经被黑死之气折磨的几尽的生命力，以及完全被骨骼刺穿的恐怖身体…
“……青荷小弟。”眼圈黑了大半，霜色眼睛暗淡如蓑麻，凰零颓荡的表情里，在不见一丝风华。“初一现在怎么样？”
“将死。”肯定的下了定义。
凰零本还燃着一丝希望的眼神，瞬间死灰。他愣了好一会，既而喃喃，“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带他回来？”
“因为还有活路。”
“……什么？！”凰零震惊的看他，不敢相信的问，“你确定么？别骗我！”
“花嫁可以束魂，最起码能保证初一的魂魄半年不散。只是…他这□□，是断然不能用了。他不过是一凡人，既不象你一般修魔早已脱离凡胎，又没有任何特殊力量。之所以能在南山之南生存，不过是因为他用魂魄喂养着身体内的死气。这死气，给他力量和□□的骨化。至于那死气哪来的，凰零，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青荷沉静说着。
凰零对于青荷对这一切的了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坐到初一身边，双手交叉支撑着头苦笑，“青荷小弟……你可当真是什么都知道。只是，这些和救初一有关么？”
“有关。”
“好吧……初一身体里的死气，是我的。”
“……”青荷没有接口，示意凰零继续说下去。
“……我有说过，初一到初九这九个人是我拣到的孩子。而初一和缀怜，是我从一妖怪手里救出来的两个凡人。其实，要说…我这种修魔之人，什么对凡人的善心之类，全是扯淡。只是…那日怎就巧巧经过那里，更巧…见了那两个孩子，在那个妖怪手里几乎命丧。
我救他们，很简单。他们两个孩子，身上有一种我特别熟悉的味道。当时，只是脑子一热就救了下来。
我带着这九个孩子，来到空无镇，建了年楼。
然而…随着初一和初三的长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
初三，和我曾经错杀的结发妻子凤缀一模一样。后来，我给她改名，缀怜。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重新活过来，只是生平第一次感谢起了这个老天。虽然，她已完全记不得前世的一切，连性格都已经完全改变。但是……我还是很感激。
后来，和一只厉鬼争斗的我受了重伤，身体里中了他几乎全部的死气，走火入魔。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只剩初一，缀怜，初九。而其他的几个孩子，全部死了。可就是仅剩下来的初一他们，也是……初一不知道为什么，被本该在我身体里的死气侵蚀，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初九的魂魄也散了半去，而缀怜这个凡人，则□□几完全毁去，奄奄一息。”凰零声音很低，说到这里几已完全不成语调。
顿了很久很久，他才重新拾起刚才的话继续接下，“后来，我发疯的寻找着禁术，用了我一半的血肉复活了缀怜…而这样的结果……是缀怜化成了名帚酝的厉鬼，擅诅咒。而初一，竟用自己的生魂喂养着那死气，在维持着身体的此般境界下，保持着不死和力量。我单纯的以为……这样，其实也很好。
但是，从那以后。初一发疯一般恨起了缀怜。我无数次问他，他只告诉我，初二他们都是缀怜害死的。我固执的告诉初一，是我的错，和缀怜无关……呵。其实本质上，我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自欺欺人……因为我根本清楚的明白，就算一如初一所言，是缀怜杀了他们……我也无法对缀怜做什么……
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我带缀怜离开了年楼，将她带到鬼母处，拜鬼母为师，单独为她建了居所。因为我所修魔功，必吸女子阴魂，缀怜因此而损失了近一半的阴魂。在无奈间，我不得不又开始寻找起其他的女人……
但是缀怜一直都很理解我。虽然，每次那些女人都未曾活下来过。她只是太在乎我，象她前世一样爱我而已。”
有风声过窗回响。凰零低低的笑了两声，落在风间，悲凉若尽途。久而，他终于抬头，虽依旧是那清朗而阳光般的笑容，但隐隐却只是阳光背面的阴影而已。“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罗嗦了。青荷小弟，事实就是这样。初一的死气，本该是我的。”
“果然如此。”青荷冷静接口，似乎刚才听到的一切，一字未扰他的心神。
“……那青荷小弟，可否能将救治初一之法告诉我了？”
“换体。”
“……什么换体？”
“初一现在的魂魄在死气的侵蚀下，已经无法适应凡人□□。只有以死气为魂的厉鬼，才能适应初一的魂魄。”
“这么简单？！那我现在就去抓一只厉鬼回来就可以了？！”凰零激动的问道。
青荷干脆的否定，“不，必须是完全和初一魂魄命性完全契合的鬼体。”
“命性……完全契合？什么意思？”
“很复杂，魂鬼相契，几不可能存在。”
“……那怎么办？！”
“凰零。你确定你要救初一？”青荷再次反问。
“………你…”凰零忽然愣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他失神地问，“难道……那个和初一契合的鬼体……是缀怜？”
“……”青荷沉默的肯定了他的想法。
凰零呆住。怪不得，之前缀怜和初一之间，青荷说，只能选一个来救。原来到现在，还是一样的结局。
“这和开始你让我选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非得逼我再选一次？！”再次受到同样抉择的折磨，凰零隐含绝望的眼神，无助而崩溃。
青荷默默看了一眼初一，平静回答，“既然第一次能这么干脆的选择，再来一次，又能何妨？”他转过眼，直接的看向凰零，“还是你对自己的选择，根本没有一丝信心？”
“………”
凰零怔了。
是啊……第一次，他已经选择了救缀怜不是么？只要自己信念坚定的话，几次选择又能怎么样？怎么现在……忽然。忽然，愤怒了？
不是对青荷的愤怒，不是对这不公的愤怒。。是对自己的。
“从此，凰零此名，再不是吾之所愿。我死后，轮回处，再不愿你阻我一碗孟婆汤”他突然想起这句决绝的话。
心口一下堵住。冷静的选择，一下变得摇晃起来。为什么，会有种被人刺穿的寒冷。仿佛那句话，一下斩断了很多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再也无法找寻，再也无法得到。
失去。永远。选择，一下亟亟可危。
“……我该…怎么办。”凰零垂下头，双手无力的垂下，眼前一片死灰。
“……”青荷静静的看着他，沉默，久久，终于出声，“凰零，这第二次选择，是汪筱沁几用命换来的。”
“………”
“你有半个月的时间。”说完，青荷转身出了房间。
外面，一直坠着的乌云，散了许多，阳光旺盛的挤下来铺了一身。青荷眯起眼睛，从来淡定的眼睛里有着难以名状的悯色……
老天，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轻轻咳了一声，把这想法挥散。比起悲悯别人的命运，他和那小画皮,是绝对不会此般被命数玩弄的吧?这点信心,他大抵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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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脖子上的这个项圈怎么还在？青荷为什么没给自己解开？汪筱沁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法解开，只能愤怒的放弃。算了算了，等他回来问他怎么……才不问！
愤愤的起身，准备穿衣服。
只是……混身如同散架一般，敏感处的疼痛……都算了。她的衣服呢？
放眼望去，只有一边屏风之上搭着的白衣。
赤足下床，拿了那白衣穿在身上，好大…是青荷的吧。汪筱沁闻到熟悉的味道，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随意裹紧了衣服，四下无聊起来。
青荷的这个房间，她很少来过。他小时候只有修炼的时候才在这里，其余时间，都在她身边跟着。
真冷清。一张冰床，一只书架，一盏屏风，一张冰质桌椅。无聊的走到书架旁边，汪筱沁好奇的想，不知道这个人会看什么呢？
翻了几本，汪筱沁就完全放弃了，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复杂语言。把抽出来的书再次塞进书架的时候，无意中却掉出了一张叠得齐整的纸来。弯腰拣起准备给放回去的时候，眼角却扫到那纸下面的落款：莫离。
一瞬间恍神，手却不由自主地翻开那张信。
“……
青荷师兄，私很念你，不知你可还好？我在王母这里一点都不开心，天天修行的那些仙法好无聊呀。你估计也听说了，我昨天把青鸟给带到了瑶池洗澡，被罚得好惨。真是的，明明我看到七仙女他们都会在瑶池里洗澡的吗！凭什么青鸟就不行。。不就是一池子不会动的水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 …
当神仙好无聊。
青荷师兄，不过为了我们的双修，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相信我！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你要等我……说好的！
……”
“你在干吗。”
听到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汪筱沁手一抖，那信摇晃着从手里滑下。回过头去，却刚巧看到青荷伫在门边。
发觉汪筱沁的表现，青荷走过来，弯腰拣起那信，低眉略略的扫了一眼，就再没说话。
汪筱沁不觉有些颤，向后靠去。
“那个，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只是它掉出来……我…”
“没什么。”随手翻了本书下来，把那信夹进书里塞回书架，青荷的表情显得很平静。
然而，汪筱沁却还是没忍住张口问道：“那个……莫离是？”
“………我师妹，我说过的吧。”
“哦。”汪筱沁眼睛暗了一下，手指紧张的蜷起。她明明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答案。终于，还是咬牙继续问，“……双修是指？”
“……”青荷整理书本的手停住了。回过头来轻轻看了汪筱沁，“你看到了？”
“…是。”
“双修，仙界男女提高修行的一条捷径。”青荷顿了顿，“大概，类似于俗世的婚嫁。”
“…………”汪筱沁垂下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转头裹紧衣服就转身要走。没走几步，就被青荷一手拦下。“去哪？”没有感情的问话。
“你管不着。”汪筱沁亦平静。
“……怎么？”手抬起，将她身上宽大的衣服裹紧。青荷似还未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只是扬手指着放在床边的他刚拿回的她的衣物，“去穿上吧。”
“……”一手打开他的手，汪筱沁很干脆的走到床边，“你出去。”
“……”青荷皱了眉。
汪筱沁转过身，“我说你听不见么，出去。”
青荷却是朝着她走过去，手按在她的肩膀，眼睛里有不甚明显的疑惑。“为什么要我出去？”
“……我换衣服！”汪筱沁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在你不能换？”
“你出去不出去。”
“不。”
“……好，那我出去。”汪筱沁拿起衣服就走。
下意识的伸出手捏住她的手腕，青荷终于轻叹一声，将她一个顺手勾进怀中。
先是被身后温暖的体温给怔了一下，随即汪筱沁开始挣扎。却不料青荷似已经很习惯她的挣扎一样，很轻松的钳制着她的行动。单手抱紧她，一手轻轻抚在汪筱沁的发上，依旧冰冷的动作，却难得温柔。
“汪筱沁，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你当我小孩么还会和你闹别扭？”
“那你现在这是在干吗？”
“没干吗。”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青荷垂下头在她耳边轻语，“装睡，翻我信，生气。”
“………”汪筱沁别着头不搭理他。
“你可还记得你昨夜说过什么？”
“……”自己说过什么？
“你说过你要我。”
汪筱沁身体一颤，男人的唇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耳垂，带着温热的气息。她要他？她说的？不待她多想，吻已经落下，细细地，柔柔地，滑进她的唇瓣，撬开那洁白的贝齿，诱惑着、缠绵着。
身体的记忆远比大脑诚实，汪筱沁浑身一热，酥麻的感觉升起。
“呜——”模糊的记忆冲进大脑之后，不知哪来的恐惧一下冲进了汪筱沁的意识。拼命的一把推开青荷，一下跑了出去。
嘶。血珠顺着嘴角流下。不用手触，青荷就知道汪筱沁这一下咬得多狠。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冲破结界消失在门外，青荷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事情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四十八画 醒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