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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染血的鞋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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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卓尔绷着脸,既不是笑也不是哭,表情很难看。
“这就是你们说的唱吧?”
话音刚落,唐斯递给他话筒,“对啊,这里真的能唱歌,只要能唱歌,哪里都是唱吧。”
“我怀疑你在诡辩。”
“唉哟,都出来玩了,就别再端老师架子了。”唐斯埋汰道。“反正都来了,何不跟我们一起纵情高歌一曲呢。”
邵卓尔沉默半刻,“我五音不全,怕一开嗓就把你们吓着。”
“……”
这些学生确实玩得开,红酒白酒换着喝,简直是不想要命的架势。邵卓尔本要过去拦住他们,结果唐斯眼尖把他拽回去,还警告他不许乱来,不许破坏他们的聚会。
气得邵卓尔干瞪眼。
邵卓尔一口气干掉半杯红酒,开口问唐斯:“你和凌阳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
唐斯神情一滞,端着酒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两下,他紧张地舔着嘴唇,迟缓问道:“是凌阳跟你说的?”
邵卓尔没有否认,“听说唐玉也知道了。”想想,又道。“你们是认真的?”
“是。可是小玉不同意,还跟我吵过好几次架。她是长不大的小孩,总觉得自己离不开我,其实我知道她当着我的面跟凌阳关系很好,嘴上把凌阳叫哥哥,背地里她……始终是不同意,甚至说了一些刺伤凌阳的话。”他嘴角微笑有些苦涩。
“在比赛场的时候,凌阳不舒服,她还追过去照顾凌阳,我觉得她和凌阳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不能调和,说不定时间长了,她就能慢慢接受。”
“但愿吧。”
碰杯。
邵卓尔刚喝了一口,忽然愣住了,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刚刚明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心中生出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
可是当他看见唐斯脸上的笑容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去哪儿?”
“我感觉有点晕了,我去吧台要点解酒的东西。”
“这里可没有什么能解酒的东西,最好不要乱吃,当心出事。”唐斯提醒道。
“放心,我知道。”邵卓尔自然了解这种环境里的套路和陷阱,才不会那么笨直接找酒保要东西。“我可不是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别人给什么都往嘴里塞,我只是去冰冻柜拿一颗柠檬,那玩意儿连皮咬最解酒了,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唐斯五官快皱到一块去了,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就行了。”
邵卓尔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来到冰冻柜挑选了一颗最光滑、外形最好看、色泽最漂亮的柠檬,可惜刚要拿的时候,旁边有一只手伸过来,先他一步抓住了那颗柠檬。
邵卓尔抬头看见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年纪似乎和他差不多,穿的很正经,胸前领口解开了三颗扣子,都能看见锁骨了。
又是一个来这里彻夜放纵的男人。
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长得很帅,像他这种有魅力的男人应该已经有女朋友了,说不定这会儿他的女朋友就坐在某处等他呢。
“这个柠檬是我看上的。”邵卓尔说。
“你眼光跟我一样好,我也觉得它不错,应该够酸,能解酒。”
男人把玩着柠檬,似乎没听出邵卓尔话里的潜台词,无形中还夸奖自己眼光好,这把邵卓尔郁闷惨了。
邵卓尔也不兜圈子了,直说:“是我先来先挑先拿的,盘子里还有很多柠檬,你可以拿别的,请你把你手上的那颗还给我。”
“你也说盘子里还有其他柠檬,那你为什么不另外挑选一颗呢?”
“我不喜欢谁抢我的东西,何况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男人眨了眨眼睛,戏谑道:“啧,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抢也是抢你人,干嘛抢你的柠檬啊?”
“……”他愣住了。
他这是被人调戏了?
而且调戏他的人还是一个男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没有错,的确是自己长得太好看了,既然如此,他调戏一下没关系。
这个男人也是临山中学的老师,还是十班班主任,名字叫俞言。
俞言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筋抽了,为什么忍不住要调戏一个男人呢?甚至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了引起对方注意,竟然做出那么没有风度的事情,从对方手里抢了一颗……柠檬。
果然是太酸了的缘故吗?
对方长得是挺不错,但也不能当做女人调戏啊,幸好他没有生气,不然闹起来就糟了。
俞言道歉:“先生,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快点拿着柠檬去帮一个人解酒,如果冒犯你了,请你见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邵卓尔也不好再计较下去。
俞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后面东南角的卡座走去。
邵卓尔又挑了一颗柠檬,向酒保借来一把水果刀,中间一刀下去,用手把柠檬汁挤进杯子里,然后一口气喝掉,那酸爽……啧啧。
酸果汁一刺激,他的酒意果然没有了。
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很巧,又遇见俞言了,他扶着一名年纪看上去稚嫩秀气的男孩,男孩似乎喝醉了,走路时身体摇摇晃晃,眼睛微醺,脸颊泛红,身上有很大的酒味。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胡来啊。”小声嘀咕。
正巧男孩头一偏,脸朝向邵卓尔这边,邵卓尔一眼认出他是肖徽。随后猛地又看向俞言,打量他一番,这才记起在比赛场上撞自己的人就是俞言,难怪之前他觉得俞言那身衣服眼熟,原来是因为他们下午就“碰”过面了。
又是自己认识的学生喝醉了。
邵卓尔清楚俞言出现在学校里,肯定是学校老师,不由来气了,他走过去大声质问:“你身为老师怎么能带学生到这种地方来喝酒啊?”他说罢,用手指了指醉醺醺的肖徽,“醉成这个样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俞言没有生气,嗤笑道:“我们两不是半斤八两吗?邵老师你不也带着学生来喝酒吗?和我不同,我只有一个学生,你带了好几个学生。”
“我……”邵卓尔想解释一番。但是一想到学生们来这种地步玩的时候,自己没能及时阻止,也没能阻止他们喝酒,顿时无言以对。
“不吭声就是默认了。”俞言道。“五十步笑一百步,说别人之前还是先反思一下自己吧。”
邵卓尔火大。
但是他还没得及说话,靠墙的肖徽弯腰想要呕吐。
“别在这里吐啊,去卫生间吐!”俞言大声吼道。
肖徽喝醉了,那听得见啊,呕吐又不能选地方选时间,他也止不住胃里的翻腾。
俞言见状,赶紧捂住他的嘴。随后看向邵卓尔,“你别干站着了,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打扫过道就赶紧过来帮忙啊!”
邵卓尔:“……”
要不是看在有事的是自己学生的份上,他才不会管呢!
俩人合力把肖徽带到卫生间,肖徽跪在马桶前吐着,邵卓尔正在给他拍背顺气,俞言却站在门外抽烟。
“喂,你怎么回事?你没看见肖徽同学很难受吗?你却不帮他,你是怎么当老师的?”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俞言看着趴在地上的肖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又对邵卓尔道,“你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就别瞎掺和。”
“那好,现在我照顾他,待会儿等他缓和好了,你过来带他回去。”
“让他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他自己会回家的,长这么大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
“你是人吗?”
“我是人,也清楚是老师,所以我才和他保持距离。”
邵卓尔奇怪道:“为什么?”
俞言嘴角扯出一丝难堪有泛着点点苦涩的笑意,“如果现在不和他保持距离,过段时间新闻上就会播报某某学校上演着一段男男师生恋。”
“是他对你……?”说不下去了。
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让他遇见这种事情,要不是已经知道凌阳和唐斯之间的感情,这会儿看见有一段“师生恋”正在面前上演,一定会很失态的。
大脑当机了好久,清醒回神后才发现肖徽已经不闹腾了,躺在冷冰冰的瓷砖上睡着了。
邵卓尔觉得这会儿太尴尬了,刚刚不应该愣神,应该找点话说,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窘迫。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刚说完,一抬头,瞧见俞言一脸不解地盯着自己,邵卓尔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有些不高兴,因为他误会了。“我跟你道歉,你没必要这么看着我吧,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不讲理、没礼貌,说错话又死不认错的人吗?”
“我没看你,我在看你后面。”俞言说。“后门有一个男生正盯着你看呢,你认识他吗?”
邵卓尔闻言,转头看去。
后门敞着,门外没有一丝月光,那是漆黑的小巷,也没有昏暗的灯光,但是有冷风和雨声,交错地拍打着大门。
凌阳站在那儿,门内壁上的灯照在他身上,他浑身湿透,脚边有两滩水渍,衣服边上还有水珠滴滴答答滚落砸在地上。
一看就知道,他是冒雨前来。
只不过他的脸色很不好,苍白无比,可能跟淋雨有关系。
“你去帮我找一根干毛巾过来。”他对俞言说,但没有回头,他担心地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凌阳搭上。“你怎么过来了?是唐斯叫你过来的?你身体好些了吗?唐玉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们在哪里?”
凌阳的声音很微弱,眼神有些涣散,看见邵卓尔靠近自己的时候精神也有些恍惚。
“谁?”
被邵卓尔这么一反问,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隔了半天,他才沙哑出声:“唐斯在哪里?”
“他和其他同学都在5501包厢里。”
凌阳没再说话了,他挨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查看门牌号,他走得很快,邵卓尔没跟上,前面一个拐角,他就已经把邵卓尔远远甩在身后。
等邵卓尔追到5501号房时,刚好看到凌阳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塑胶袋,里面装着半包白色粉末,他把那东西递到贺东辰手里。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分量比上次好像少了点。”
“不能再多了,再多会被我爸发现。”
“你爸不是想赚钱吗?我可以给你们钱,你下次多弄点。”
凌阳跟木头似的,站在桌前盯着某个方向,明明是在和贺东辰说话,但眼神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这次比赛已经赢了,下次比赛还早,以后再说吧。”
“我有说下次比赛的时候用吗?”贺东辰表情开始不耐烦了。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从门口角度看上去,贺东辰的眼神变得有几分阴狠,其他人的表情或轻蔑或嘲笑。他们坐在蓝紫的灯光中,身上似乎蛰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恶魔。
它们阴鸷地注视着凌阳,好像会随时将他分食。
令人窒息的气压,低沉的可怕。邵卓尔也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走过去,质问他们的。
大脑尚且一片空白时,他只听见自己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们在服用什么?”
其他人早发现邵卓尔来了,但是他们并未在意,因为他们知道邵卓尔不可能阻止他们。所以,打从唐斯叫邵卓尔一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不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这般猖狂作案,一直是他们行事的风格。
贺东辰没看他,自顾自打开袋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桌子上,接着拿出一根吸管,对着粉末尽情吸食。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邵卓尔提高音量,边说边要阻止他,还试图想扇飞那堆粉末。
洪尚呈坐在沙发上,又离得近,他没有起身,只是伸出脚想要绊倒邵卓尔,不过好在唐斯及时过来拉住邵卓尔,让他躲过一劫。
“这样对待老师不好吧?”唐斯问。
洪尚呈讨厌唐斯多管闲事,他面色不善地反问道:“你自己带过来的人打扰贺哥,你还有脸说话?”
“明目张胆做违法的事,我看你们真的是不怕警察找到这里是吧?”门口进来一人。
准确来说,他肩上还搭着一个人。
唐斯:“俞老师……怎么也在……”他看向邵卓尔,邵卓尔耸耸肩,“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在这里,更何况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才知道他也是学校的老师。”
“算我们倒霉!”贺东辰泄愤似的踢了旁边的沙发一脚。
说罢,他还冲其他人使眼神。
贺东辰一走,大家都跟在他后面陆陆续续走了。
包厢里只剩下唐斯、凌阳和邵卓尔他们。
邵卓尔过去把杯子里没喝完的酒倒在粉末上,然后又从桌上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把粉末擦干净,扔进垃圾桶。
处理完所有痕迹后,他对唐斯二人说道:“这会儿时间也很晚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我们先走了,邵老师、俞老师再见。”
唐斯拉着凌阳走出房间时,凌阳仍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想不到凌阳父亲居然偷偷贩卖……”
“接下来你是想见义勇为,拨打报警电话吗?”俞言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到他面前,“如果想,我可以帮你按号码。”
“不要,我想先弄清楚再说,万一弄错了怎么办?不能光听学生说,就觉得是真的,或许他们说假话呢?”
“我倒觉得是真的。”
“你有证据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俞言闭上嘴安静了一会儿,低头随意瞥了一眼,忽然他顿住了,视线锁定在地毯某一处,不由皱起眉头。
“等等,先别走,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俞言指了指那处地方。
“什么东西啊?”邵卓尔也看见了。浅色的毛毯上面印着一块红色的花纹,十分醒目。他走过去摸了摸,毛毯上印着“花纹”的那儿有些湿润,甚至自己手指也沾上一些,仔细一闻,感觉有点像是血的味道。“刚刚是凌阳站在这里,他的鞋底缝隙里怎么会有血?”
“确定是血吗?”俞言一听,神情严肃起来,也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块毛毯。
“我记得他没有受伤……他鞋底的血难道是别人的?”
“现在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情绪怪异了。”
邵卓尔定定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脚上穿的鞋子鞋底很厚,他一路走来,走廊地板没有血,外面风吹雨打动静大,但是路边积水太浅,没有洗刷彻底他的鞋底。他一进来踩在毛毯上,鞋底陷进毛毯里,所以毛毯上沾到了血,那么问题来了,积水没有洗掉血迹,那么他当时踩到血的时候,血量有多少才能沾到鞋底缝隙里呢?”
听完俞言的分析,邵卓尔呼吸一窒。
看来凌阳不是从发生了意外事故的地方过来的,而是从命案现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