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祭生》热绯

4、隔岸偷窥

　　今天阳光正好，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而教学楼顶的风景更好，贺东辰和乐媛靠着洁白的矮墙坐着，右手边也坐在三个男生，他们很有默契地抽着烟，不时吐出烟圈，没有一个人说话，所以空气显得十分安静。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在临山中学的高中部教学楼顶，今天是星期三，趁着中午午休，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他们则约到七班三个熟人一起来楼顶谈话。之所以约他们，是想打听关于上英夜间班和邵卓尔的个人信息。
　　他们在饕餮班学习一周了，别说三观尽碎，就连五官都快要碎了。第一晚就发现整个班上没有一个正常人，都是一群怪物，他们上一秒还在有说有笑，下一秒就能直接向朋友们下毒手。
　　邵卓尔身为班主任，不仅不阻止，反而还很高兴，嘴里偶尔念念有词说着有麻烦了，但实际表情出卖了他，他才没有觉得大祸临头的焦虑。更奇怪的是那些中了各种古怪招数死去的学生，他们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甚至他们的家长似乎也不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居然没有一个上门来找人的。
　　整件事情太古怪了。
　　于是，乐媛主动找到贺东辰，俩人一商议决定私底下调查饕餮班的学生，以及邵卓尔的背景来历。
　　根据一周以来，乐媛多方打听收集了很多资料，饕餮班大部分同学的资料都在这里，有几个人的背景资料查不到，看来他们后台很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易查出来的。
　　眼前正在惬意抽烟的三兄弟便是他们叫来的，这三兄弟是三胞胎，似乎不属于任何一派势力，他们始终和班上的小团体保持距离，不想无辜卷入纷争，所以才能幸存至今。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正由于他们这种独善其身、保持中立的做法，导致他们与任何一派都不甚熟悉，贺东辰从他们那里问了许久，也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乐媛一脸失望，她压低声音对贺东辰说道：“看来我们忙活一阵白费功夫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饕餮班的秘密，也不知道邵卓尔为什么能管理班级。”
　　贺东辰想了想，扭头瞪着他们，“邵卓尔说的学分和技能是怎么回事？”
　　仰望天空的三人一听，先是相互对视片刻，而后集体又陷入短暂沉默中，正当贺东辰以为他们不会据实相告之际，中间的老大忽然说话了。“技能就是杀人之后获得的装备，而学分便是你积攒的经验值。”
　　“这不是游戏吗？”乐媛道。
　　“没错，就是杀人游戏。”
　　贺东辰心头一凛，原来当初邵卓尔说的游戏与课堂结合在一起就是这个意思，搞了半天，还真的是玩游戏，只不过是现实版的恐怖杀人夜。
　　“班上目前死了多少个人？”
　　他们想了想，同时回复：“六个。”
　　“七个。”
　　“九个。”
　　乐媛：“到底几个？”
　　“这实在说不清楚，有些新来的，还没踏进教室呢就被无声无息地干掉了。”其中一人歪着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的笑容，在自己脖颈中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你们很幸运呢，没有被杀掉。”
　　听到这句话，乐媛莫名想起他们第一晚在门外的经历，当时感受到的杀气并不是假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原来那会儿真的有人打算动手杀了他们。她额间几颗汗珠滚落下来，僵硬地转过去才发现身边坐着的贺东辰脸色也有点泛白。
　　镇定下来后，他们脑袋快速运转。贺东辰瞥见手中闪过点点红光的烟头，他忽然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两件事，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答案。“关雎明明用过烟头就点燃了一个同学，可是那天晚上，他的烟头落在我身上为什么我没有燃起来呢？”
　　“那就说明你不会被火烧死，或者被烟头烫死……喂喂，冷静点，你干嘛？”他挣扎大叫起来。
　　贺东辰一听瞬间自燃，开什么玩笑？上去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按在阳台上，这里可是五楼摔下去侥幸不死的话也得落个残废。
　　老二和老三一看老大被人威胁，怒了，上来就要教训贺东辰。
　　几人在阳台围栏边推推搡搡，蓦地老大一低头瞧见楼下空地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不得正处于暴走边缘的贺东辰，立马趴在上面看仔细了，才回头对他们大喊道：“都别打了，邵老师来了！”
　　他们一听，都愣住了，齐刷刷朝下望去，一瞧，还真是邵卓尔。
　　这个时间点他不在上英待着，跑来临山中学干嘛？不对，他一个外校的辅导班老师，怎么能大大咧咧的直接出现在学校里呢？
　　他们瞧见邵卓尔走进对面教学楼二楼右边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后，顿时明白了，那里正是俞言的办公室，原来他是在找帮他牵线赚钱的中间人啊。
　　“两个狼狈为奸的王八蛋！”贺东辰恶狠狠盯着那扇窗户里的人，气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突然，乐媛想到一个问题，“你们知道邵卓尔有没有动手杀过学生？”
　　谁知她刚问完，三兄弟表情出奇一致的惊讶，看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似乎觉得她疯了似的信号。老三说道：“邵老师才不会杀学生呢，相反他还救过我们兄弟的命。”
　　“他会好心救你们？”贺东辰疑惑。
　　“当然了，只不过邵老师救了我们之后又说了一句“哎呀，都怪我手贱，不应该去救你们的”。”
　　“……”
　　另一边，邵卓尔满面春风走上二楼，找到俞言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俞言让他进去的声音。愣怔两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事是一脸凶神恶煞，他一贯地招牌动作，抬脚、踹门，踩着门板走进去，气势汹汹的样子全然不似来找老朋友叙旧，更像是来杀人的。
　　“你谁啊？”离门口最近的一位四十岁中年教师，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滑落些许的镜架，随后气愤地质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老师办公室？赶紧出去！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不用麻烦了，保安已经被我撂倒了。”邵卓尔一句话噎住了对方，瞧对方非要阻拦，很是不耐烦，直接一个上手把他扔到门外去了。
　　办公室内这下除了稳稳坐在位置上的俞言以外，就只有其他三位女老师了，此刻邵卓尔在她们眼里就是恐怖的犯罪分子，而她们手无缚鸡之力，于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俞言身上，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打败犯罪分子成功解救她们，带领她们回归安静祥和的生活里。
　　不得不说，她们想得太多了。
　　邵卓尔压根没打算动她们一根汗毛，只是指着俞言对她们说：“我要找的人是他，你们别站在这里碍事，赶紧出去。”
　　她们一听，激动地流着泪赶忙往外跑，从邵卓尔身边经过时，三人都还在发抖。
　　邵卓尔见此，有些郁闷。“我长得很吓人吗？”
　　俞言端起热腾腾的茶水，喝了一口，“找我有什么事？别浪费时间赶紧说吧。”
　　经他一提，邵卓尔才想起冒着招来警察抓捕的风险，前来见他的目的。然而一想起那个目的，他心中怒火丛生，“你又想破坏我的规则，居然想把一只菜鸟塞进来？！”
　　“菜鸟？”俞言不喜。“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区分大神与菜鸟的标准究竟是什么？难道是看谁的游戏段位高，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干掉所有人？”
　　“你说得太血腥了。”
　　俞言讥笑，“难道不是你担心有人跑去送人头，让你看戏看得不过瘾才想起找我“算账”吗？依你那点花花肠子，应该是想要跟我换人才亲自跑来一趟的吧？”
　　被戳穿心思了，邵卓尔也懒得再装，索性豁出脸皮承认道：“没错，你扔来的家伙，我已经调到白天班上去了，是人就该活在人的世界嘛。”
　　“说得没错，人应该活在人的世界。”俞言双目眯起，神情一冷。“所以，你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做人了，是吗？”
　　“……你是在骂我吗？”
　　“少给我东拉西扯，老子现在就答复你，你一个靠老子才能有经济收入的废物不乖乖滚回去待着，大白天瞎做哪门子春秋大梦呢？有学生被你踹进坑里就不错了，菜鸟也是鸟，想带着就带着，不想带就自己想办法处理掉，老子没空给你临时换人！”
　　“肖徽……”
　　“肖徽你妹！”
　　邵卓尔抹了一把脸，淡定开口言道：“肖徽是你学生，不是我妹，别老是把别人的性别弄错了。”
　　“哼，我是在告诉你别把如意算盘打在肖徽身上，好好一个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凭什么拉去被你蹂躏啊？”俞言冷笑地哼哼道，一改往昔温文如玉的形象，双腿举高叠放在桌上，两臂环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你也知道，如果他进入你所定下的规则世界里，他绝对是个王炸。”
　　邵卓尔蔫了，听完也彻底熄了那点心思了。可怎么想他还是不甘心，这趟总不能白来吧，他搓了搓手，腆着脸讨好道：“那……要不，你还是继续回来当女装大佬吧？”
　　“噗——！”
　　俞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过去。
　　等他喘匀气，当即一拍桌子，吼回去道：“你怎么不去扮演女装大佬？！”
　　“我扮演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
　　“比起女装大佬，我更喜欢萌新路线，所以女装大佬的艰巨任务还是交给你来完成吧。”
　　“滚！”
　　就在他们争论得不可开交之时，门口响起了咳嗽声。
　　俩人闻声望去，居然是肖徽站在那里，那孩子依旧一如往常冷漠，似乎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还记得邵卓尔第一次和肖徽见面的时候，在那个午后的小饭馆里，他们三人坐在撑起的大伞下，一张小小黄木方桌搁着三碗咸香豆浆，邵卓尔举起之前还在碗里不停搅动的筷子，用筷子指着肖徽，毫不顾忌自己的老师身份，对肖徽做出那般无礼举动，说出来的话更是能够刺痛对方的心。
　　现在这一幕，似乎和那次重合了。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邵卓尔的口气变了，更加随意地说出了相同的字眼。他朝肖徽挥了挥手，开心地打着招呼：“嗨，好久不见了，你这个没有人情味的机器。”
　　“邵老师好。”目光仅仅只是停滞一瞬而已，紧接着别开目光，绕过邵卓尔走向俞言身边。
　　看着他们师生相处融洽，邵卓尔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还是老样子呢，没有丝毫进步，所以他们才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俩个人。当他心神恍惚之际，忽然肖徽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抱歉，我拒绝您的邀请，我暂时想继续做俞老师的学生。”
　　什么？
　　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原来就在刚刚走神的时候，他不经意间随口问肖徽愿不愿意“抛弃”俞言，跟他走。
　　然后就听见肖徽那句不假思索的回答。
　　“啊，我想也是。”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依赖俞言呢。
　　邵卓尔有好几次都想着如果肖徽肯跟自己走就好了，哪怕他不能让无聊的生活变得更加精彩，总比……
　　总比什么呢？每次想到这里，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每次想到这里，心情莫名烦躁，所以说这两人天生就是他的克星，多看一眼就会倒胃口。算了，还是找个有风的地方，吹吹风吧，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给他一根烟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这么想着的他，洒脱地说了一句“我走了，下次见。”接着大步流星走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那条孤单冷清的走廊之中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除了一声巨响，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动静传来。
　　贺东辰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上面显示着他在二十五分钟前拨打的110电话。
　　“咦，邵老师已经离开了呢。真后悔没在老师办公室安装窃听器，不然就可以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了。”老三缓缓拿下望远镜，无奈叹息。
　　乐媛也感到很失望，“是啊，如果能偷听到就好了，说不定他们会提起饕餮班的秘密呢。”
　　她话音刚落，耳边“砰”的一声响起，像是拳头砸在墙壁上发出的沉闷声。
　　贺东辰气急了，本以为可以得到有用的线索，结果因为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到头来还是得用之前的方法，通过三胞胎来曲线“解”国。他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拽过最近的那个男生问道：“老子还有一个问题，上次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许我十二点留在班上？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更接近真相了。”他好不甘心啊。
　　老大偏头甩开额前厚重的流海，露出那双严肃的眼睛。“当你接近真相的那一刻，你离死神也就不远了。”他语气很冷，看贺东辰的跟看白痴似的，充满讽刺和嘲笑。
　　老二：“没错没错，老大没有骗你，如果当时你真的多在那儿耽搁一秒，那么第二天你就会人间蒸发。以前就有胆子大的学生试过，他们不听邵老师的嘱咐，避开众人偷偷躲藏起来，后来他们就莫名其妙失踪了，更诡异的是他们不光是人消失不见了，连他们的社会关系也一起消失了。”
　　“社会关系消失……是指他们给周围人留下的记忆也一并消失了吗？那么是不是他们的父母也不记得他们了？”
　　“没错。”
　　“这么可怕啊……”乐媛害怕地咬着嘴唇。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刚刚回答她的人好像不是三兄弟，那个声音好像是从给她带来无穷恐惧的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她战战兢兢回过头，瞳孔紧缩，结巴道：“邵邵邵邵、邵老师……”
　　邵卓尔优哉游哉地走过来。
　　“乐媛同学，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小心以后会变成结巴。”
　　其他几个人也惊呆了，他们哪里想得到正在议论打听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啊。也不知道他们刚刚说的那些事，邵卓尔听去了多少。
　　三胞胎绷紧了身体，同时忍不住艰巨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邵卓尔一眼认出他们，视线下移落在他们手中的烟蒂上。“你叫白树蛙对吧。”他对老大说道。
　　“邵老师，你听我解释，我们没有抽烟，还有我叫白枢圭，不是白树蛙！”
　　“无所谓，都一样。”邵卓尔平时就懒得花费精力去记名字，这会儿心情不好的他，更不想去记住了。“给我一根烟。”
　　“啊？”
　　“啊个屁！耳朵聋了，我叫你给我一根烟！”不耐烦地重复一遍。
　　看起来他此刻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如果不给他的话，指不定他下一秒会想出什么办法恶整他们。
　　老二和老三看着犯傻的老大，恨铁不成钢地在后面偷偷掐了他两下。
　　“别愣着啊，快把烟给邵老师！”
　　“哦哦哦。”白枢圭后知后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颤颤巍巍递过去，中途还差点弄掉了。“老师，您需要火吗？”
　　此话一出，他立刻遭到所有人的白眼。
　　随后便是漫长的几分钟开始了。
　　楼顶上一人坐着，其他人都在蹲马步，这个画面和谐美好。
　　乐媛哭丧着脸，嘀咕道：“为什么我一个女生也要跟着蹲马步啊？就不能给我换一个惩罚吗？”
　　邵卓尔安逸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说道：“努力坚持还有十分钟。”
　　“咦？刚刚不是说还有五分钟吗？”
　　“你记错了，明明是十五分钟。”
　　“……”操！时间又增加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