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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恩仇 ...

  •   “五小姐这话真是折煞我了。”严铮止步于容净前方五步,笑容清贵。

      容净捋了把被风吹起的鬓边发丝,撇撇嘴,“可不敢折煞堂堂靖平侯世子。”

      说罢实在觉得院子里冷,扭身回了房间外室。

      严铮抬步跟上。

      阖上门,他问出来意,“近日可曾有什么人找过你?”

      容净有点疑惑,“什么人找我?”

      她又伸出一个指头说:“京城里我往来的闺阁千金不过盈盈一个,所以从来也没有什么小姐贵女们来找我叙话。”

      严铮“唔”了一声,没说话。

      容净敛眉一瞬,照她对心上人的认识来说,严铮肯定还有什么想说的,但不知什么原因没问出口。

      “跟我有什么不能言的?还是说你做了坏事瞒着我?”她装模作样轻嘘口气,感叹,“难不成得手了就不重要了?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容净说话时在打量严铮神情,察觉到他的踌躇神色与欲言又止,脑子里灵光一闪,嘴上跑马,“不会吧,你真有事情瞒我?难道你……”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妙停顿片刻,才干巴巴接上,“……突然发现自己不举?”

      严铮……严铮他哭笑不得,这小姑娘的想法一如既往地不着边际。

      “胡说什么?”他端出教训口吻,就差上手捂容净嘴了,“姑娘家说这种不成体统的话,万一传出去……”

      严铮话锋一转,“对我影响多不好。”

      “传不出去!”容净素手一挥,斩钉截铁。

      严铮被她方才震慑力十足的猜测成功带偏,顾不上续上自己没讲完的话,反而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

      谁知容净居然一脸“你是不是不行?你是不是傻?”的神情盯了他半晌,才慢慢悠悠道:“你真想知道?”

      严世子不耻下问,“当然。”

      容净很是嫌弃,“你是谁?”

      “严铮。”

      “……除了名字,你还有什么身份?”

      “靖平侯世子……?”

      “还有呢?”容净循循善诱,“跟我有关系的。”

      严世子在战场上不敢说算无遗策,却也可称神机妙算,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明明白白“你怕不是脑子不好”的嘲讽,在容净的打击下,表情不由得有几瞬空白。

      好在他理智回笼,挑到重点——和容净有关系,但又怕不对,语气颇有几分急小心翼翼,“……你喜欢的人?”

      容净满意了,几乎要去摸摸他脑袋以表示“孺子可教”。

      她又指了指四周,问:“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人吗?”

      严铮:“没有。”

      “那就算你真的……”容净方才为了活跃气氛,才说得出那两个字,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便换了个说法,“那啥,你自己肯定不会出去乱说,我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没有其他人能够知道。”

      严铮失笑,忍不住逗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不会出去编排我?”

      容净咬牙,“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这话直白热烈,宛若冬日暖阳,和亮熨帖,叫严铮心神动荡。他望进容净眼睛里,那里好似有一片怒放的梧桐花,绚丽潋滟。

      细究下来,还带三分鼓舞。

      严铮恍然,容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目的在这里。

      她在用这种方式宽解他,同时也在告诉他不必因为担心她生气或者伤心或者害怕而不敢与她直言不讳。

      严铮张嘴问出最开始准备的问题,“许殊有没有来找过你?”

      容净毫不犹豫,“见过。”

      她去缪淼阁清点货物的路上碰见过许殊。

      那日积雪路滑,加之苏姨娘说什么也不放心她走路去,所以她便奢侈了一把,坐了备好的软轿。又因着苏姨娘实在不放心,于是叫蓝秀和红绡连着抬轿子的四个小厮一起簇拥着,护送她往缪淼阁去。

      容净当时一直隐隐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待宰杀的猪,之所以这么多人陪着,其实是怕她跑了。

      轿子不紧不慢走到中街,大冷天的,路上人也稀少。

      忽然,一个腿脚不大灵便的蓝衫男子从斜对过撞上前头的轿夫,之后只听“哎呦”一声,他就跌倒在地,大有长卧不起的架势。

      容净略略受惊,稳住身形之后,涂着豆蔻的指尖揉揉太阳穴,无奈腹诽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不俨然是秦岷事件的翻版吗?

      只不过当日秦岷碰的是马车,这位仁兄撞的是轿子。

      那次秦岷被严铮带走,虽然她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从蛛丝马迹来看总归不是小事。

      那么……这次这人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她既什么皇子皇孙,也不是什么文臣武将,这些人都冲到她跟前来干什么?

      容净拿帕子遮了半张脸靠在轿子背上叹天将降大任于己也,半点也不想掀帘子去一探究竟。耳边是轿夫和那跌倒男子隐隐约约的理论声,轿夫语气焦急,而男子的声音则可以称得上温润儒雅……

      还他娘的越听越耳熟。

      容净纤眉蹙起,终于掀起帘子一角,往前面看去,男子却被四个并排站立的轿夫挡了个严严实实。

      Fine!她清清嗓子问:“怎么回事?”

      四个轿夫“嗖”一声蹿到她跟前,叽叽喳喳说开了。

      “回小姐,前面那男人故意往轿子上撞……还叫我们赔钱。”

      “就是就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故意往陈哥身上攮的。”

      “先让开。”容净说,她现在只想确定碰瓷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四个人见小姐语气冷淡,以为惹她不虞了,连忙闪到一边。

      容净眯眼瞧着那个背影,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小许大夫?”

      男人闻声转头,有些佝偻的腰身慢慢挺起,朝她望来。

      曾经还算俊朗的人消瘦了许多,苦相渐显,垂首立在那儿的时候,叫容净突然明白现代某篇课文里描写的站立得像是圆锥一样究竟是什么景象。

      许殊颧骨高高凸起,目光黯淡憔悴,乍一看过去,和先前去府里给她看病的小有风度的小许大夫判若两人。

      然而,确是许殊无疑。

      片刻之后,容净回神,她虽然对许殊的人品有些不齿,但到底许殊开药方时也算尽心尽力,加之惊讶于许殊如何落魄到这地步,于是问道:“小许大夫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趟相遇并不是巧合,而是许殊蹲守了许久,刻意撞上的。

      他一直在容府附近徘徊,就等容净从府里出来。

      但他不敢在离容府近的时候出现,怕容父叫人再打他一次,所以便抄近道赶在了容净乘坐的轿子前面,上演了这样一出戏。

      “我是有厚福的人。”许殊说。

      容净暗自撇嘴,厚福?许殊真不要脸。

      许殊观她神色,大致晓得她所想为何,便低笑一声,满目苍凉地摸了摸自己右腿,“怎么,容小姐不信?能有幸被两个人一起动用私刑,难道还不算是大大的福气吗?”

      容净面露惊讶之色。

      许殊接着道:“东窗事发那天,先是你父亲对我动了私刑,随后靖平侯世子把我捉了去,废了我一条腿,断了我的前途!”

      见容净神色变幻,他心里既感痛苦又觉快意,忍不住大声讽刺,“五小姐真真是倾城倾国的好颜色!竟然引得靖平侯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将我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红绡蓝秀同时怒喝,“住嘴!”

      许殊喘口气,倒真也闭嘴了。

      可他自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了,方才那最后一番话,不仅点出了严铮的狠辣,也辱没了容净,暗指她以色侍人。

      那边容净沉默半晌,许殊虽然答应了方韵算计她,八成也动过因此娶她回去磋磨的念头,但到底没有真正实行成功……她以为严铮镇静沉着,最多也只是像容父一样教训许殊一场,却不曾想他这次行事毒辣至此,偏激极端,又不留余地。

      ——直接毁去了许殊一条腿,断了他走科举的路子。

      这样炙热的、纯粹的情意捧到她面前,她不能去谴责,她没有那个立场。

      许殊的蓄力一击犹如打进一团棉花里,容净从轿子里出来,站起身子,神色平静,“许公子,真要说起来,你若无心害人,自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这一切说是你咎由自取也不为过。然而虽然你有错在先,但到底是他做的过了一些,若日后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可以来容府寻我帮忙。”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大圣母白莲花,但严铮是靖平侯世子,又值朝堂风起云涌之时,她不想许殊被逼得穷途末路而做出以命咬住严铮,致使他被言官弹劾乃至获罪的事情。

      毕竟古代法律还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她不想赌建元帝是不是会在意这条律法的人。

      严铮护她,她自然要回护,避免出现对他不利的局面。

      许殊没料到她会说出补偿一事,不由怔怔看着她日光下光风霁月的模样,讷讷无言。

      原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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