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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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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净一直没有陷入深度昏迷,耳边骤然出现陌生男子的声音,倒叫她沉重的眼皮受到驱使而睁开了。
红绡几乎喜极而泣,刚要打起帘子,蓦然记起屋里还有男子,便拿了要给容净梳洗的借口把许殊引去旁厅,再端了矮凳子放下,“许大夫,您坐。”
语罢,才重新进入容净的闺房。
许殊视线于她动作上一触即收,踱步上前坐下,肩上的药箱放在脚边。
独自被放置在一间屋子里,也没有人上茶似乎丝毫没有引起他的不满。
那边蓝秀搁完蜡烛,沏了明后龙井茶送去,抱着试探的心思觑了一眼许殊。
他先前轻浮的神色变成了如深水办的沉静。
蓝秀不着痕迹皱皱眉,说了句“大夫稍等”便退走了。
缓慢走进内室,容净已经草草梳妆一番重新躺回床上。
红绡去倒洗脸水,她一直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此时却眉头深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蓝秀招招手。
蓝秀跟上她绕到了屏风的外面,她空闲的手抓住蓝秀的衣袖,压低声音耳边私语道:“这大夫也太年轻了些,之前家里请的可都是许大夫,夫人别是……”
难为她能想到这一层,蓝秀心下感叹,又伸手捂住了红绡的嘴,“有什么话等他走了也说得!我们不如以静制动,先去守着小姐。”
许殊又被请了进来,红绡没有说话,蓝秀倒是轻咳了一声。
容净静了半晌,恍若青烟的声音才透过薄薄纱帘传出,“有劳大夫了。”
红绡蓝秀机几乎同时望向对方,都窥探到对方眼底的困忧。
——小姐的反应还是这么迟钝。
许殊纱帐中的安妘,道:“还请五小姐伸出手来。”
容净没动。
于是他重复一遍,此时说话声音已稍微提高一些,蓝秀连忙走过去,弯腰将容净的手放在榻边,又用一块娟子盖在上面。
许殊半分多余情绪也无,面上是大夫一贯看待病人的凝重,他将手指放到了容净的腕子上,“贵府家仆来请大夫时,并未说明府上究竟何人生病,而我叔父家中有要事,便叫我顶上。我虽年轻,却自幼学医,绝不是个庸医,还请五小姐放心。”
容净听后照旧没有立时的回应,而蓝秀不由多打量许殊两眼。
难不成真是她和红绡多心了,这许殊与夫人毫无关系,只是因为许兆妻女生病,又不期望断了容府这一财路来源,才让自己侄儿过来的?
那许殊没有半点越矩行为,把完脉边将手登时收回宽袖之中边徐徐道来:“五小姐是因风寒入体才发的热,开上一副中药,仔细煎好吃几日,就可好了。”
蓝秀顾不得再想,赶紧略略福身,“有劳大夫了,我家小姐的病要是好了,我们一定差人好好谢过许大夫,只是不知……”
许殊站了起来,笑道:“我过个三五日再来给五小姐复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接着他微微侧头,那双眼中似乎有怜悯之情,“我叫许殊,是许兆许大夫的侄儿。只是五小姐身体抱恙,还要细细调理,否则即便风寒痊愈,只怕……”
纱帘后容净睁开眼睛,浆糊似的脑袋转也转不动,愈发懒得听到长篇大论,便含糊回应,“嗯,知道了。”
随后再不想说话,只盼望赶快喝药,赶快把自己的头疼脑热给治疗好。
许殊无奈住嘴,将药方写好后,递给红绡。
抓好药后,红绡将药煎好送到容净面前,伺候她喝完药让她安置了来,熄灯去休息。
蓝秀却叫住要离开的许殊。
许殊诧异止步,同蓝秀拉开男女之间合适的距离,“姑娘何事?”
蓝秀更觉他看不透,明明最开始三分轻佻,之后那轻佻却遍寻不到,倒叫她以为是自己错觉。
斟酌片刻,她单刀直入问:“许小大夫,不知你方才最后一句话何意?”
许殊叹口气,“既然姑娘问了,我便直言不讳。五小姐脑后怕是有伤吧,把脉的时候,她脉象很是虚浮无力。再者,我先前请五小姐伸出手来,她似乎毫无反应,或者应该说是反应迟钝?”
蓝秀不意他能诊断出这种细节,心里原本对他的怀疑消去七七八八,言辞多了真情实意,“许小大夫果然医术精湛,不知你可以方法治好我们小姐?”
“我可不敢当医术精湛,只是略有成就。”许殊笑笑,“只是我既然应了差事,那么一定会办好。”
蓝秀笑容更真诚些,亲自送他出去。
那边橙钿带了东西回来却没有直接回容凝房间,而是跟那两个小厮一起去找了方韵。
三人行完礼,方韵问:“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橙钿抢嘴,“我看着她,一步也没让她离开我视线。”
方韵这才有笑色,“行了,你去领赏,然后回凝儿那吧。”
那两个小厮也详细说了一路上的情况,都拍胸脯以命赌咒没有节外生枝。
“做得不错。”方韵朝方婆子扬扬下巴,方婆子会意,笑容满面地带着二人去领赏。
等方婆子回来,方韵又说:“你这儿子倒是机灵。”
原来两个小厮里地位稍高,有些话语权的那个居然是方婆子的儿子。
“那是夫人肯给他机会!”方婆子赶忙谦虚。
方韵不觉含笑,“他是个忠心的,等府里外院管事的退下来,就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方婆子又惊又喜。
惊的是夫人居然让他儿子去接手管事权,喜的是夫人如此重用他们母子。
主仆两人又密谈了许久。
黄昏时分,容净端了摇椅,坐在窗户边看日落,红绡将煎好的药端来给容净。
一打眼正撞见跟容净对峙的严铮。
她心一惊,放下碗便出去支使门外打扫的婢女去别处,又飘进来轻手轻脚放下药碗,缩缩脖子逃离。
严铮下午得到荔禾的求助信息便想前来,却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脚,加急处理后赶在日落前来见容净。
谁知容净瞧见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追问当日疯马事件前后缘由,只是平淡地端详他两眼,就移开了目光。
严世子心里忍不住打鼓,难不成是容净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她,在骤然受伤后害怕的要跟他一别两宽?
可他那次刚跟盈盈夸完海口,要是容净真的反悔……
丢脸倒没什么,他右手拇指无意识摩挲食指,设想若是容净真的要各生欢喜,他究竟有没有那个自制力容许她去别人怀里巧笑倩兮。
恐怕不会,他那时也许要做一会强抢民女的恶霸了。
由于内心戏实在丰富,严铮便怔怔站在原地,没有多余动作。
而容净这边则简单许多,她单纯是脑袋受伤反应迟钝,心里对于严铮贸贸然的出现还没产生平时应有的情绪。
所以她也面无表情,只半躺在摇椅上没动。
这也就形成红绡眼里两人火药味十足的互相伤害。
这边严铮正说服自己但为美色顾,纨绔也可当,那边容净感情回路终于形成,朝他抿唇盈盈笑起,宛如水镜里的月光,清亮分明。
“你怎么来啦?”她问。
话音是娇俏的,有见到心上人该有的愉悦。
严铮微微一愣,这是个什么发展?
外面守着的红绡越想越害怕,以世子的身手,加上容净的小身板……不行,她得进去!
红绡“啪”拍开门,闪身进去,“世子手下留情!小姐实在是受了伤,若有怠慢之处,请世子见谅。”
等她一股脑喊完,就觉得屋子里气氛不太对。
她原本垂着的头抬起,便瞥见世大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和怀里自家小姐呆呆的目光。
没有要吵起来?那她不是弄巧成拙了?她居然打扰到主子们浓情蜜意!红绡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严铮闷笑一声,也没抓住她的困窘模样做文章,摆摆手示意她出去守着。
容净被他揽在怀里,鼻尖蹿进白梅冷香,脑子清醒了一点,比刚才活动的快一点,却也是等红绡跑出门才得以问严铮,“她为什么觉得你要跟我吵架?我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说话时,她眼睛里都是亮晶灿灿的笑影儿。
严铮温香软玉在怀,当然不能说你方才那冷面模样几乎也叫他以为要掐架。
于是哄道:“嗯,也许是她自己想岔了吧。”
多么蹩脚的理由,多么苍白的解释,多么不走心的回答,也就是容净现在慢半拍好糊弄,否则严铮会喜提她心目中直男NO.1的称号。
不过托红绡方才的行动,严铮觉察出容净真的有些不对劲。
——她好像对于人们谈论的话题乃至外界给予的一切事物都异常迟钝。
比如先前见到他延后的欢喜,再比如对红绡冒失闯进来缘由的不理解以及跟他询问缘由的时间。
难怪荔禾要去寻自己。
但是单单容净反应迟钝,蓝秀当时叫荔禾找自己说明时何必遮遮掩掩?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蓝秀原本正要去厨房监工晚膳,想来问问容净想吃什么,却瞧红绡红着一张脸面观鼻鼻观口搬了椅子坐在廊下。
“你这是怎么了?小姐撵你出来?”
“没有,不是!”红绡摇摇头,看她要进去,伸长手臂扯住,咕哝道,“世子在。”
蓝秀不由得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