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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秋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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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满,容净踉跄着被红绡扶起,往瑶华阁去。
下雨天黑的早,两人刚摸索着走了几步,就见苏姨娘急急忙忙地提着灯笼来接她。
“你怎么又惹夫人不高兴了?说了让你安分守己……”苏姨娘上下打量她,见她脸色发白,后面训斥的话到底再没说出口,眼尾通红,“……跪了这么久,腿疼吗?”
容净心说她活着就会让方韵泛堵,安分守己有什么用?但这话说出来,她娘一定更加忧虑,说不定还会恨不得揍她一顿出气,所以她只能点点头,表示下次一定注意。
回到瑶华阁后,苏姨娘拉着她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久,又把她团巴团巴裹成了一只类似胖蚕的东西,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容净在热哄哄的被窝里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天还是阴沉沉的,没点晴朗的征兆,她吃过午饭,便又钻上了床。
也许是昨天跪的久了,再躺下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双腿的骨头缝里泛着酸疼。
当第三次被疼醒后,她算了算时辰,便拍拍脸驱散睡意,起身穿衣点了灯,随即便听见窗户被轻叩三声。
容净刚要开窗,未栓紧的窗扇却吱呀一声打开,严铮手中抱了几个瓶瓶罐罐,翻窗进来,将东西扔到桌案上,坐到案前花梨木的椅子上冲她招招手,“过来。”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真是好一个反客为主!
容净目瞪口呆走过去坐到他对面,转头去看看窗户,又看看他,“好好怎么有门不走,走窗户啊?”
“当然是因为这样更有幽会氛围。”严铮拿起桌子上细长的银簪子挑案上的灯芯,烛光里似笑非笑瞟容净一眼。
容净闻言差点咬到舌头。
憋了半晌,才道:“你放……”屁!可屁这个字实在不适合大家闺秀说出口,所以她停住了口。
你放屁三字没能完整说出口,容净觉得一口气郁结心尖,顿了顿,放出狠话,“世子,这可是在容府,我要是叫人,一定有一群家丁把你打出去!”
严铮没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两下。
烛火亮了些,容净才看请这人是在笑。
容净一边恼火地瞪着严铮,一边想他笑起来真好看。
等严铮笑够了,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问容净,“皱着眉头做什么?看见我不开心么?”
容净把头转向一边,拉长了声音,“开心!靖平侯世子严铮登门而来,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我可开心死了。”
冷风乍起,月光照在青年冷峻的脸庞上,嗓音低低响起,像是云间灰色的风,他看着容净,“腿还疼吗?”
容净傲娇,“与你无关。”
严铮无奈,他昨晚好容易找了时间,想来瞧瞧容净上次被挟持后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而信鸽扑棱翅膀在容府和靖平侯府间往返了一趟,白色信笺上便多了容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刚罚跪完,闲人勿扰!”
他心里担忧,白日里又忙着云启城的事情,午后才又派了信鸽跟容净说晚上来看她。没想到容净还不领情。
严铮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想敲开了,看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又舍不得,只能眼见着小姑娘瞪着眼睛,把头又别了过去。
“好了,我不能久待,这些是上好的伤药,你拿着用。我先回去了。”
容净:“走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等窗又低低地响了一声后,浑不在意的容五小姐却推开窗扇,于沉沉夜色里,望着严铮离去的方向不语。
连她自己都要感叹一声,女人,好一个善变的生物。
和严铮到底算什么关系,她其实一直在仔细掰扯,但是这玩意不容易理清,最终人类基因里的惰性让她决定顺其自然。
雨淅淅沥沥下了小半个月,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停歇,天边聚起火红的烟霞,投下淡淡夕影。
近来京城里局面瞬息万变,各方势力互相争斗,但都不妨碍秋宴的举办。
秋宴不在皇宫里,建元帝带着后妃,领着百官浩浩荡荡往猎宫去了。
围猎这种事情素来女子不能参与,而皇后娘娘却不知怎么想的,今年居然叫了官眷们一同去了猎宫。
方韵收到消息时,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所幸尚且来得及,便带着容凝三姐妹去了。
路上遇见了襄国公府的王氏,两人执手相看,亲昵至极。
容净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多情深意笃,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还未建成姻亲关系。
女眷们来后都聚在皇后住处,寒暄着寒暄着,就听院子外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在容净狐疑的间隙,便被扯着跪了下去。耳边是齐齐的一阵“见过太子殿下”。
原来是太子沈桉来了。
“都起来吧。”
容净起身时,仓促间瞥了他一眼,入目只见明黄衣诀。
沈桉朝皇后行了礼,朝正厅主位走去。
路过方韵四人身边时,不知道是不是容净的错觉,沈桉似乎停了一瞬。
沈桉落座后,皇后便笑意盈盈地介绍起场下这些豆蔻年华的女子来。
一声一声柔柔长长,像是现代高中的数学老师讲题。
说起她高中的那位数学老师,不得不称上一句妙人!因为她妙就妙能够以自己的讲课声解决无数学子的失眠问题。
事情起因很简单,有人深觉高考压力大,夜夜睁眼到天明,于某一日终于顿悟,拿了手机录下了数学老师的讲课声,夜晚放在枕头边。而数学老师也不负期望,成功让她十分钟入睡。
至此,这位老师的名头打响,讲课音频在高三年级所有人手里流传……
容净漫无边际地想着,又开始有点恹恹欲睡,身旁容凝一直窃窃地和文思说着什么。
盛妆打扮的文思突然瞪大眼睛,疯狂摇晃容凝手臂,“三皇子!没想到三皇子居然来了!”
容净被她振奋的语气吓一跳,手里的茶水洒出来一半,一边想沈柯也来了,一边顺着她亮亮灼灼的目光望过去,顿时觉得头嗡了一下。
视线尽头处,她一眼就看到了……严铮。
容净控制不住地笑了一笑,得了严铮一个挑眉才慢吞吞收回视线。
她不晓得为什么要笑,可看见了严铮她就忍不住要笑一笑,还要笑的清艳美丽。
沈柯觑着他们眉来眼去,心塞地甩开扇子,半挡住了严铮的目光。
“别太明显了。”他说,“皇后还在那里呢,今天是给我亲爱的兄长,太子殿下选妃,你这般坦坦荡荡,小心皇后把人指给太子当侧妃来恶心你。”
严铮冷冷扫了皇后和沈桉一眼,却也没有在把视线放回容净身上。
两人向皇后问安后,坐到了沈桉旁边。
“这是容府的几位小姐。”皇后点着点着就点到了容府上。
三人从座位上麻利地“滚”了出来,跪下呼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殿下,见过靖平侯世子。”
“起来吧。”皇后和善极了,一点没有当初初见时的架子。
容净默默扣手想了想,大约这位娘娘是喜欢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垂首站起,不同意味的目光落在她们头顶,一时间厅内寂静,皇后摆手欲让她们回去,却忽然听沈桉说:“容五小姐是哪位?”
容净一惊,侧身站了出来,屈膝道:“回殿下,是臣女。”
严铮执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沈桉点点头,“姿容姝丽,清艳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容净嘴角僵硬,这仇恨值拉的可真满,她旋即干巴巴说:“谢太子殿下夸奖,臣女实在担不起……”
“孤一言九鼎,五小姐难不成要反驳孤?”
“臣女不敢……”容净顶着他冷冰冰地刺人视线,弯腰跪下。
皇后眼睛在二人中间一转,打了圆场,“五小姐脸皮薄,胆子小,你快别吓她了。”
容净识眼色地站起,低头回了座位。
即便她已经极力降低存在感,但后面的时间里,还是有无数人打量她,再跟旁边的人私语两句,宛如她是即将要出栏的母猪。
这样煎熬了一个多时辰,秋日阳光挂上头顶,皇后并着沈桉,沈柯以及严铮起身离席,剩下的臣妇们才能真正松泛些。
王氏冷眼瞧了瞧容净,对着方韵皮笑肉不笑,“你们家这五姑娘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
“……这是哪里话?她能有什么福气?”方韵说,“你们家筱雅才是真真的有福气。”
毕竟文筱雅可是皇后钦定的太子妃候选人之人。
福气?当太子侧妃或者良娣的福气吗?容净心说那她可真是……一丁点也不想要。
她举着帕子,挪两步,再挪两步,挪离了这个压抑的地方。
到了正午,大多人都去用午膳,容净在园林一路乱走,倒也没碰上什么人。
回到了她被安排的院子里,狠狠揪着手里的花叶,像是在薅沈桉的头发。
容净踢着鞋,咕咕哝哝,这个太子,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不清不楚地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要不是他有个太子身份,一定要锤死他。
猛然院门口传来声音,“你想锤死谁?”
容净抬头,嘴抽且带着心愿满足的喜悦,喊了两个字,“铮哥。”
严铮本来走路拉风,底盘稳如泰山,此刻却一脚没踩稳,容净赶紧做出要起身相扶的姿势,幸好他没跌倒,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组织好会语言,才问:“……跟谁学的?”
“不能这么叫吗?”容净皱了皱鼻子,怀着调戏成功的兴奋,雪白脸庞染出绯色,垂头没看他,“我听说那劳什子丹宜郡主私下就这么叫你的。”
丹宜郡主叫他铮哥当然是胡扯,但那又如何?严铮否认她也不怕,都是借口了还管什么真假?
哪知严铮笑了笑,声音响在她头顶,“当然可以,你这么叫……我很喜欢。”
咦……容净手止不住一抖,她错了,错的离谱,论厚脸皮她只能叫严铮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