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云》依染

17、第十七章 青衫布衣

　　已至深夜，月亮依旧高悬在夜幕上，丝毫没有倦意地俯视着大地上的每个人，无论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呼，累死我了！终于回来了！”苏箴的嗓子似乎因放歌而过度疲惫，丢下了人前的端庄秀美，这时的苏箴重回了原本的放纵。
　　漫儿也累得很，两只眼睛有些倦意，今夜的姐姐光鲜亮丽，终于让她吃了颗定心丸，本来想直接倒下睡去，可是……
　　“爹有话给你们说。”苏俞书对这两个女儿说道，招呼她们跟着他进入书房。
　　苏箴嘴张得大大的，漫儿瞌睡的双眼突然睁开，两人对望了一下，齐声答道：“是。”

　　书房中，苏俞书静静地坐着喝了口茶，转身对两姐妹说：“今天你们也都瞧见了，这么多的王公贵族有没有看上的。”
　　“我没注意瞧，光唱歌都让我紧张地要死了！”苏箴撅起嘴道。
　　苏俞书轻笑，看向漫儿，问道：“你呢？”
　　“啊？”漫儿有些惊讶她不过刚过及笄之年，论婚嫁还尚早吧。她倒是细细看了几位到场的皇室之人，却并没有让她觉得见之忘俗的。
　　“爹，你不会这么快就想赶我们出去吧！”苏箴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苏家争面子啊，至于别的她还真没想过。
　　“其实我知道，箴儿你从小就喜欢侠客英雄，爹也为你物色了一位，只可惜今夜他未能谋面……”
　　“爹，你说什么？箴儿不想这么早就离开您啊！”苏箴打断父亲的话，站起身来羞红了脸。
　　“这只是早晚的事情，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苏俞书嬉笑道。
　　“怎么会呢，姐姐那么美，还愁嫁不出去呀？”漫儿瞥了眼姐姐，在烛光的映衬下两颊的绯红更显娇美动人。姐姐什么时候都这么美！
　　“以箴儿的个性到哪都不会吃亏，赖在家里反而不好。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去睡吧……”苏俞书站起身来摆摆手叫她俩回房。
　　两姐妹的心情都是忐忑的，出嫁还真是个可怕的事啊。

　　第二天一大清早，厅堂里就吵吵闹闹的，各式各样的彩礼不断往屋里搬，从二楼的扶梯上正好能看见楼下的情景，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略微发胖的富家公子。
　　富家公子——不正是那天在醉风楼里遇见的那位吗？
　　漫儿躲在扶梯后面静静地看着，心想当时他就对姐姐一脸殷勤，难道今天他也是来上门提亲的？
　　心里正纳闷，只听那位男子说道：“相国大人，今日登门造访，全是为了我这个儿子啊！路焕来，快来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这……让我如何是好，小女如何配的上刘太尉的儿子。”
　　原来这位是当今皇后的长兄刘太尉，刘太尉在朝中势力很广，又手握兵权，而他的儿子刘路焕也是刘家的独苗，刘路焕品性风流，不但经常出入烟花之地，而且曾经为了追求京城第一名妓落月而苦练作诗，甚至跪在门外吟了一夜的诗只为博得美人的一笑。他的名声也确实在京城里远扬。要是姐姐嫁给如此之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姐姐会把他整个刘家搞得鸡犬不宁，要么，姐姐难以忍受丈夫的品性而……
　　想到这里漫儿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桩婚事会毁了姐姐的。
　　苏俞书连忙制止着，而刘路焕却嘴里不知叫了多少声岳父大人，并且眼睛不时往四周瞅着，希望看到他心里那位如天仙似的美人。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报：“宫里的李公公到！”
　　苏俞书微一皱眉吩咐左右，“把全家人都叫来，圣旨到了。”
　　站在厅堂里的刘太尉与刘路焕显然有些尴尬，两人在思忖着这时李公公是来宣读什么旨意呢。
　　苏俞书，苏夫人带着苏箴与苏漫一同跪在地上，连同刘太尉与他儿子，齐刷刷的。
　　漫儿只是静静地听着，听到李公公念道：“苏相之女，苏箴聪慧过人，与璟王殿下乃天作之合……于正月初八大婚……”她只听到了这些关键的，侧脸看到姐姐脸上些许惊讶，再看今天来提亲的两位，脸上窘态尽显，刘路焕虽然眼不时往姐姐这边瞟着，但也一脸懊恼之极的样子。
　　李公公看出了刘太尉的意思也戏谑道：“这是圣旨，谁也没有办法，还请太尉大人回吧！”
　　刘太尉对着苏俞书施以礼，而后吩咐左右把彩礼扛走，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待李公公走后，苏俞书转身对苏箴说道：“璟王殿下人品端正，是个很好的人选，而且喜欢结交江湖人士，不会亏待你的。”
　　苏箴原本有些不乐意，在看到幸好不是把她嫁给刘路焕后，已经稍有缓和，又听到江湖俩字，心里更是有了些许憧憬之意。对着父亲道：“还有半年的时间，让我再好好当当姑娘吧！”说罢转身离开。
　　苏俞书望着苏箴转身的背影，不知这步究竟是对是错，以苏箴的个性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转过身来对着漫儿说道：“漫儿，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我只想陪着爹爹啊！”漫儿抬头对父亲微笑，黑玉般的眼睛里盈满了温情。
　　“傻丫头……”苏俞书拍拍她的头，拉起她的手，眉头微皱，关切地问道：“怎么手还是这么凉？这几天夜里冷吗？”
　　漫儿摇摇头，道：“不冷，爹放心吧，漫儿很好的。”
　　他又想起了曾经那位老者的话：阳寿几时，还看天命。她真的会过早离他而去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他不想尝。
　　甚至他贪心的想让她一辈子不嫁，因为他不想就这样再也看不到她了。

　　“可恶！”刘太尉一回太尉府上就开始破口大骂，“原来苏俞书早就和皇上商量好了，什么天女散花，哼！那根本就是故意讨好皇上的，苏俞书还真有你的！”
　　“爹您别生气，路焕才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女人，什么样的没有，我要的是妻遍天下美女！别说是苏箴了，就是她妹妹我也一并不放在眼里。”
　　“很好，这才像我的儿子，妻遍天下美女，有志气！”刘太尉喝着杯子里的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凌厉的色彩。

　　秋天的山林里稍有些清冷，路碍林深苔微滑，但空气新鲜凉爽，每到秋日漫儿都喜欢到山林里采摘些野菊花，姐姐喜欢喝野菊花泡的茶水，想到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再怎么算恐怕也是最后一季的菊花茶了。
　　独自一人在山谷里采摘着野菊花，精挑细选，一朵一朵放在小篮子里，回想一路上听到人们在议论，姐姐天女散花，惊艳四座的故事，每个人讲的都神乎其神的，甚至有人真的把姐姐当成洛神转世。
　　“呵呵……”漫儿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她的心血没白费啊！
　　稍有心不在焉，脚下未看清，便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崴了一下差点没摔倒，站起身来稍一趔趄，向后退了几步，却又被树杈挂住了裙角，刚一拽裙角，树杈锋利的尖端扫过了她的脚脖。
　　“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小篮子撒手被扔到了地上，篮子里的野菊花撒了出来。
　　她刚要蹲下去捡，便看见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抓住了小篮子，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捧野菊花，轻轻地把菊花放进篮子里。
　　漫儿赶忙接过篮子，对着来人连连点头说道：“谢谢。”
　　“脚踝外侧往上四指处，伤口长约半指，划伤再不处理，很容易感染。”他的声音澄澈如泉水，清明若春风。
　　“啊？”刚刚她已忘记了腿上的疼痛，被他这么一说，忽又记起。
　　看见她惊奇的表情，他不禁笑了，他的笑容也很淡，淡的让人觉得很舒畅，就像夏日里的凉茶给人的感觉。
　　“相信我，我是个大夫。”他笑着说道。
　　见漫儿没反应，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如果不需要我亲自帮忙的话，这个药膏你拿着，清理好伤口后再涂抹会好的比较快一些。”
　　他的眼睛里有种能够让人轻易信赖的东西，漫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那个药瓶。
　　满意地看着她拿走药瓶，点头道：“嗯，还有你的脚扭伤了，回去后好好养着，三天之内不要再乱跑。”他自顾自地说着，清明的眼波里是一种说不出的通透。
　　他的话就像大人在哄小孩子一样，稍嫌啰嗦，但却又像医者给病人的忠告，让你不得不按照他的话去做。
　　漫儿盯着他上下打量，他果然长得很像大夫，青衫布衣，二十几岁的样子，身材高挑，整个人略显单薄瘦削，他的样子像极了挺拔的翠竹。
　　看着漫儿只是盯着他瞧，他把脸侧过去，微微有些沮丧，“你不相信我？”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感谢你。”漫儿忙摆手，她其实是信任他的，这种信任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建立起来了。
　　“很好，那就按我说的去做，你走走看，不行我背你下山。”他的话在耳边响起。
　　“不用了，我能走。”漫儿小心翼翼地走起来，心想他未免也太热情了吧，尽管她信任他，但是也不能……
　　果然思想不可以开小差，她差一点又崴倒了，幸好他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他轻笑，吹了一声哨，从远处奔来一匹骏马，他轻拍马鞍，对漫儿道：“上去吧，我送你回去。”
　　漫儿点头，总比背她下山好，可是下一秒钟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上马！
　　他又笑了，脚轻轻点地搂住她的腰身向上一纵，两人稳稳地落在了马上，他坐在她的身后道：“我的马跑地比较慢，这样会比较安全。”
　　“好，下山路滑慢点就慢点吧！”漫儿抱着她的小竹篮坐在前面。
　　从清晨已晃至中午，他的马跑的还真是慢啊！漫儿在心里感叹道。
　　“可不可以快一点，我还要赶紧回家呢。”漫儿回头向他说着她的请求。
　　“好吧，不过不要后悔。”说罢双腿一夹马肚，骏马飞驰开来，若离弦之箭般一下子飞了出去。
　　漫儿的手紧紧地抱着小篮子，生怕篮里的野菊花飞出，要不她的功夫将全白费了！
　　“你家在哪住？”他的声音夹杂着瑟瑟风声在耳边响起。
　　“相国府！”她大声地喊起来生怕他听不清。
　　“什么？”
　　漫儿简直要疯掉了，他果然还是没听清，她又大声地说了声：“相国府！”
　　这时他们正处在闹市，这声音让四周的商贩齐刷刷都向她看，漫儿窘迫地低下头来。她在心间默念：可恶，他是故意的吧！
　　“哦，知道了。”他的声音半天才在耳边响起。
　　马一溜烟地跑到了相国府的门口，终于停了下来，他又轻松地把她从马上带下来。
　　“记住，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说罢他转身飞身上马就要离开。
　　漫儿对着他说：“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怕我的药膏有问题，想找我再来看病，实话告诉你，我从来只给人看一次病，对症下药，如果真有人再来找我，那就是我最大的耻辱！”
　　天呐！她只不过是想问问他的名字而已，他这个人还真是啰嗦，不想告诉，她也就不必知道，可连耻辱这两个字都用上了，他真是个怪人！
　　漫儿对他笑笑转身往府里走去，后面又响起他的话，“我姓云，单名一个非字，你可以叫我阿非，你呢？”
　　“我姓苏，单名一个漫字。”漫儿没有回头，学着他的腔调说着。
　　“漫儿……我知道了，驾——”云非调转马头，骏马向着远处奔去。
　　“可我还没允许你这样叫我呢！”她回头，他的身影已隐没在巷子尽头。
　　他真是个怪人，怪得就像……她的眼前出现了七个男子的身影，洒脱不羁，竹林对坐，魏晋风骨，悠然自得！
　　就像她一直仰慕的竹林七贤一般！
　　她轻叹，世间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又有一位男主出现了，让大家久等了，不过他会在隔一段时间再出现，这个人物很重要的，有些地方要看仔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