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云》依染

16、第十六章 中秋月圆

　　转眼之间，中秋已至，富贵官宦家张灯结彩，装饰水榭楼台，平民百姓家也早早在院落中摆上瓜果，拜神敬月，祈福迎祥。中秋是个古老的节日，除了对月的崇拜，每个人都会为心中的人祈祷，祈祷自己的美梦成真，祈祷心中的人幸福安康。
　　伴着夕阳低垂，彩霞满天，金光尽放的瑰丽，巍巍皇城的宫墙与夕阳彩霞交相辉映，琉璃砖瓦上反射着灿灿金色的光辉，与夕阳应和，城墙圆柱上流动着嫣嫣朱砂的色彩，与红霞相衬。
　　背倚巍峨的茫茫太行山脉，在巍巍太行的衬托下，雄伟之风尽显，壮阔之势已成，金色的宫殿愈发显出它的耀眼，殿宇座座，固若金汤，左右呈对称分布，正对宫门金碧辉煌的殿宇是文武百官上朝之地朝华殿，在此之后，是皇帝的寝宫乾玥宫，位于皇城西端的是皇后的寝宫鸾凤宫，左右各是皇子的院落，再往后便是各宫妃的寝宫。宫殿的层次高低错落有致，彰显尊贵，气势磅礴。
　　轿子驶入宫城，从偏门进入，掀开轿帘，由宫人带路，从左边的回廊进入，回廊尽头是一圆形拱门，穿过圆形拱门是一座小花园，小花园中池塘里荷花已谢，留得一池萍碎，莲叶颓靡，略显无精打采。穿过小花园，又是一座曲曲折折的回廊，跟在父亲和姐姐的身后，漫儿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碎步快而不乱，两眼只是自然地望着姐姐腰间飘起的丝带，视线紧紧跟随着丝带一起翩然飘飞。
　　今天的姐姐美丽优雅，一心想尽显绝世芳华的她，细心装扮，淡淡的妆容，愈显桃腮红润，朱唇嫣然，粉色的衣裙若翩翩仙子，襟口用银线缀上一两朵桃花，为她笼上淡淡的光晕，姐姐走起来就像舞蹈，轻盈而不减妩媚，柔美而愈加妖娆。
　　走着走着已到一座汉白玉砌成的桥上，桥如玉带横跨小河，这弯弯小河就是由太行山上的清泉潺潺流至宫中而自然形成的。河水清澈泛起微微亮光。漫儿忽然抬头却发现夕阳不再，皎洁的月亮已攀上了柳梢头，周围的金黄暖色已消失殆尽，留下秋夜的清凉。
　　一过玉带桥，桂花的香气渐渐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甜而不腻的味道，转眼之间株株桂树已在四周展现，远看若点点淡黄的米粒一般的花苞竟绽出如此诱人的芳香。金风送香，玉露凝翠，抬眼处御花园三个大字在清浅的月光下浮上幽幽的光。
　　月下清浅处，树影婆娑，来来往往的宫人有条不紊，花丛树影间穿梭着，沿着御花园的夜璃湖边摆开了一溜桌椅，傍边数盏宫灯高悬，宫灯上镶玉攒珠，彩穗飘荡，席上已摆上了各色美食，在宫灯的映衬下，色泽鲜美，引人垂涎，而每桌正中间上好的秋螃蟹摆满盘，正值蟹肉肥美时节，不用品尝已知其味道必非同寻常。
　　引路的宫人说道：“相国大人这边请。”而另一位宫人则对着两姐妹说道：“二位小姐，请随我来。”原来长幼尊卑有序，男宾女眷分开来坐。
　　苏俞书对着女儿点点头，姐妹俩也回应着点头示意，定不负父亲期望。
　　随着宫人的指引两姐妹在一个小桌旁落坐，座间还有几位公主，个个打扮的妖娆俏丽，手上玉镯叮当作响，头上簪花华美多姿，自认自己今日定能惊艳四座的，却在看见苏箴之时全都惊住了。
　　漫儿侧脸看向姐姐，今日姐姐头上只插一朵绢花，在乌丝间若隐若现，明眸堪比朗月，桃腮恰似红霞，不加修饰已迷人，略带妆容更如何叫人不醉？
　　看到连小公主们都惊呆至如此摸样，苏箴唇边轻启一抹微笑，对着对面的几位略略低头行礼，明眸间自信的光彩遮不住地流露，心间默默感慨：不过是天生丽质，有些人生下来注定的美丽一世，想遮也遮不住！
　　漫儿早猜到姐姐心下的沾沾自喜，今日她对自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陪衬姐姐，所以只简单地穿了一件水绿色的长裙，红花的美还需绿叶来衬，甘做姐姐的绿叶，她心已足以。

　　听到有宫人在喊：“恭迎圣上！”席间各位宾客纷纷从座上起来，跪倒在地，施以礼拜。隔着树影，漫儿看见一位高大威严的男子身著龙袍，此人定是当今圣上。再看后面的一位妇人，身着华丽宫服，凤冠霞帔，颧骨略显高耸，眉眼黑亮，虽已是四五十的年岁却依旧不减当年的绝代风华，甚至更有一份威仪，与不可抗拒，当今的刘皇后非她莫属。再看后面的一位稍显疲惫，些许病容，眉宇间依旧儒雅，搀扶着他的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少妇，难道这位是大皇子璠王殿下？他的身旁还有一位也似皇子，英俊潇洒，有些像父亲描述的四皇子璋王殿下。她在心间默默地猜想着，只是唯独少了一位，不见三皇子的身影，她有些纳闷。
　　只见昭和帝让所有人平身，走至湖边的供桌前，点燃三炷香，对着高悬的明月，道：“我东庭皇朝，如今大好河山，太平盛世，与天同庆，与月共辉。”语毕躬身三拜，将香插入香炉，身后之人又是齐身跟着下拜。
　　昭和帝转身对王公贵族说道：“众卿都归座吧！”
　　“谢圣上恩准！”待一切礼毕，所有人都开始在席间自由闲谈，这时湖面上飘来一艘华丽的古船，船上几位美人起舞，舞姿蹁跹，和着笛声卖力地舞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苏箴拈起一颗葵花子，轻轻在齿间磕着，发出“咔”的声响，唇边一抹不屑的冷笑微微绽出。她只是悠闲地磕着，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给苏家争面子，让所有的人知道她的美。
　　漫儿推推姐姐叫她小心为妙，姐姐的心思她太了解了。

　　皓月当空，清辉照人，街市上热闹非凡，酒楼上皆换新酒，文人墨客们守着高楼，对酒当歌，望月吟诗。
　　抱着臂膀独自一个人走在喧闹的街市上，茫然地静静地走着，走过皇城墙根下，抬眼看着朱红色城墙，殷红的色彩刺得他的眼疼，他轻蔑地冷哼一声，默默地抚着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上面刻着的海棠花，细腻而美丽宛如永不凋零，刻着的花不会凋零，而长在枝头的早已香消玉损。
　　不想在这座城墙里面看那些让他早已腻烦的，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一直住在城北的一座小王府上，那才是他的家。甚至那也不是，他怀念的是黟山上师父的教诲。
　　“好远啊！”他感叹道，他回不到那里了，即使奔去也依然会犯迷路的老错而被师父惩罚。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笑出来。

　　宴席已毕，湖面上的笙箫歌舞均告一段落，众宾客已有些倦怠之意。
　　这是她们该出场的时候了！
　　漫儿与姐姐互使眼色，施一礼离开宴席，漫儿在湖边的亭中坐下，亭子四周用纱幔围起，风吹动着纱幔荡起，如梦似幻，琴已放置好，静静地坐下，侧脸看到姐姐已站在水面的高台上，秋风吹动着裙角婉如蝴蝶振翅欲飞。
　　手指一抬，挥出一个音符，在座宾朋耳一惊，纷纷抬起头来。夜璃湖如其名，在月夜的照耀下，闪动着琉璃般澄澈的光。苏箴站在高台上婉如洛神出水，湖面之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亮相便惊艳四座。
　　琴音由轻缓渐渐加重，漫儿专注地在指尖弹拨着婉如春江之水的乐音。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
　　苏箴的嗓音婉转动听，绝美的人配上绝美的声音，无不让所有人惊叹不已。
　　圣上昭和帝唇边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几位公主相互你看我我看你，自愧不如。苏俞书眉宇紧锁，心下暗想璟王殿下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如此一来，如何让两人相见，不免有些疑虑，该来的人却未来，这歌又唱给谁听呢？
　　席间一位身着松绿色华袍，身材长得微微发福，两只眼睛像道缝隙般睁不开的男子竟也将眼瞪大到极致，把玩着的折扇不经意间掉落到地面上，也不去管，因为他的眼离不开高台，舍不得那位仙子。
　　漫儿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一派江水浩荡的景象，出现了家乡的小镇，儿时的中秋，那是在清凉如水的月色下，与父母姐姐一同讲着故事，唱着歌谣，那是中秋月圆曾经的欢乐，指尖继续弹着，心绪早已飞远，江南小镇，惯看白帆点点，渔舟唱晚，破水归舟，浪花四溅。

　　漫步宫外的人，停下脚步，有些惊奇，难道他谎称抱恙无法前去竟错失了机会？这样的琴音，一曲夕阳箫鼓，才是真正的宛如天籁。琴音之中的深情，这般低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又好似只是简单的随意抒写，他闭上眼细细听，时至高潮，若见白帆点点，归舟破水，只为早些归家。

　　苏箴唱至高潮，突然翩然起舞，水袖飘荡，若蝴蝶翻飞，这时从袖中飞出片片飞花，若天女散花，神女下凡，在座宾客无不站起身来发出惊叹之声。
　　飞花落满湖面，柔美异常，飘逸绚丽，让整个夜色美到了极致。

　　终于听懂了，家，团圆，琴音逐渐低回，归于平静，万籁俱寂，尾音苍茫辽远，惹人回味，一曲竟终了。睁开眼却看到朗月照人。他那两潭湖水里有波涛汹涌。
　　他冷笑，团圆，不属于他，他终究是个孤独的人。

　　歌罢舞闭，久久沉寂，苏箴在高台上嫣然一笑，众宾客才反应过来，喝彩声震震，响彻天际。
　　漫儿睁开双眼，将手指静静地放在琴弦之上，轻呼一口气，姐姐终于做到了——天女散花，惊艳四座！
　　这个点子是漫儿苦思冥想而得的，为了制作飞花，各色布料剪了她两个晚上，现在终于见没白费功夫，也露出了笑容。

　　林子棠静静地离开皇城墙根，不由自主地还是走到了一家酒店的门前，这里应该是灯火通明，宾客盈门才对，却门窗紧闭，像是没有人的样子，惟有“醉风楼”三个大字还在上面静静地躺着。
　　他有些许惊讶，却只是摇摇头往洛水之滨走去，那里华灯映照，水面上各式各样的灯盏漂浮着，承载着的是不同人的心愿。

　　“让我看看你的灯。果然很配你。哈哈！”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洛水边响起。
　　“你做的丑死了，一点创意都没有！”一个胖墩墩的少年抱着一个胖南瓜灯嚷着，站在对面的少女亮黄色衣裙手捧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灯盏，像一块巨型豆腐。
　　“你们看我做的，这才有内涵，招财进宝！”一个矮瘦的小伙子拿着一个金灿灿的元宝彩灯在其他人眼前晃悠。
　　“主厨，你做的灯呢？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雪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九河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灯盏，没有经过精心设计，他冷冷地道：“没有你们的好。”
　　“谁说的，主厨做的最好，是不是，六儿！”大胖用胳膊顶顶小六哥，小六哥赶忙点头。
　　他轻笑，道：“马屁就免了，从今天起，你们不必再喊我主厨了，叫我老秦就好，原来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老秦？那咋行，你又不老，又显得不尊敬，不行不行……”大胖摇着脑袋反对着。
　　“就这么定了，来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放灯吧！”他独断专行着不许他人插话。
　　“好，听主厨，啊不……老秦的”雪一开口道，心想换了个称呼他也可以照样随意欺负这些小老百姓的。
　　“三二一……”
　　四盏灯一起放入水中，四个人虔诚地许下自己的小小心愿，雪一睁开眼侧过脸望着一旁的老秦，他的脸色深沉，他的眼中有她猜不透，读不懂的东西，紧锁的眉头被额前的碎发遮盖住，偶尔微风吹过，才渐渐显出来被她瞧见了，心里竟不是滋味。
　　这一幕终究还是进了另一个人的眼里，漫步到洛水之滨的林子棠，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没有过去，而是悄然离开。

　　同一轮月亮，不同人瞧。枫树林下，白色的衣衫依旧，枫叶未至深秋色泽尚浅，可他还在回想着曾经叶片火红的时刻。
　　凌傲境喝着杯中的酒，品着其中的味道。他听到过一个传说，只要是把枫叶泡在酒中，心中想念的人就会出现，为了这个传说，他花了六年的时间，每年都拾取最好最红枫叶放在酒坛底下埋在地底，每次打开他都会看到一枚枚枫叶像火焰燃烧着。
　　今天他又喝起了这坛中的酒，月亮的清辉给他罩上了朦胧的幻色，他不知道他等的那个人，她还好吗？
　　他在脑海中勾勒着她长大时的容颜。那样的一个小女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黟（yi)山黄山的古称。去过黄山的朋友都知道的。
每一章更的都好艰辛的说！为自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