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初入帝京 ...
-
窗外杨树挺拔瘦削，树身上的斑纹像极了眼睛，盯得人有些害怕。有些树半褪衣衫，而另一些则衣衫尽褪，留得枯骨。坐在飞驰的马车上，这次是全家人都挤在一辆豪华的大马车里，漫儿坐在父母亲的中间，大病初愈，却也丝毫不显病病歪歪，而是心下喜悦，忍不住掏出怀里的枫叶，递给母亲看，苏夫人一惊，“多漂亮的枫叶啊！”
姐姐也来了精神高兴地凑过来，“这是从哪来的？”
“从天上飘下来的。”漫儿神气地说道。
“我不信，怎么会平白无故就从天而落呢，骗三岁小孩儿还差不多，竟然拿来骗你姐——我！”苏箴不服气但也不去抢了，因为上次的手帕事件，弄丢了妹妹心爱之物，人总是要学乖的，她是聪明人，可不敢再乱碰了。
“这是真的，虽然丢了条手帕，但老天一定是眷顾我，幸好还让我得到了一枚枫叶。”枫叶的脉络紧贴着手心的纹路，蔓延至心底深处，心底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与喜悦，虽然她不知道这是谁给她的，但她都要从心底里感谢那个谁。
苏俞书搂着漫儿笑道：“什么手帕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是她第一件自制女红。”苏箴拖着长音，手支着下巴，眼望窗外。
“漫儿原来还这么心灵手巧啊，将来一定不愁找个好人家。”苏俞书搂紧漫儿，想着老者的话，阳寿几时，还看天命，不由心酸，他只希望在她还在的时候尽可能的让她幸福。
“什么啊，她想当的是尼姑。”苏箴嘴就是不闲着，又插话道。
“别瞎说，你们长大都是要嫁人的。”苏夫人嗔怪苏箴。
苏箴此时脸突然一红，把头埋下去，坐在一旁的漫儿瞧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姐姐才是有福之人呢，脸那么红润有光泽，将来再找一个肤色健康的良人共度，唔……”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苏箴用手给堵上了，苏箴连给妹妹使眼色，转过头来又骄傲地说：“我长大就是要嫁个大英雄，大侠客。”
听到妹妹的揶揄其实苏箴心里是偷偷乐着的，她心底里的大英雄仿佛还在她眼前，她渴望再见到他。
马车内欢声阵阵，笑语连篇，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幸福而美满。
“还是来晚了。”声音有些严厉而铿锵有力。
“弟子知错” 少年躬身上拜。声色朗朗，凛然无畏。
“晚了三个时辰零一柱香的时间。”
“弟子愿意受罚。”
转过身来面对少年“子棠，一个人要成大业，必是言而有信，若无信，则无德，武功再高也无望，知道吗？”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少年全然无所畏惧，却也恭敬有礼，态度恳切，发自肺腑。
“掌门，其实主上这次途中遇到很多事情要处理，也有救人之举，还请掌门……”
“全叔……师父，弟子知错愿意受罚。”
“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轻轻将手放在少年的肩上，轻笑道:“将来必能成为令为师自豪的人，为师等着你。”说罢立即收回笑容，又以另一种语气道：“把我所教你的所有剑法从最初级的开始，一招一招练给我看，这不是惩罚，算是一个检验吧。”
“是，师父。”少年的脸上是坚毅的表情。
但当少年将要转身拔剑而出之时，师父又道：“我还没有说惩罚呢！”
“请师父明说。”
一挥手命旁人端来一口硕大的铁锅，铁锅中白沙粗细不一，铁锅上滚起烟气，炉火烧得正旺。
一旁的全叔急忙喊：“主上使不得，使不得呀！”
少年挥手制止住身后的全叔，挽起袖子，轻轻褪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递给全叔，紧握双拳，说道：“不试又怎知成与不成……”
面对铁锅，稍一运气，他把手一次又一次地铲进白沙深处，额上的青筋有些突起，十根手指痛的已无知觉，两条手臂胀的酸痛，隔着铁锅上不断升腾的烟气，他的眉眼看不太清楚，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紧盯着白沙的眼睛深邃而决然。
没有人了解他的痛，但他也从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十指连心，即使他的心在颤抖，他也绝不流泪，热腾腾的烟气熏在他面庞上，他也会用尽最大力气，决不让泪水从目眦绽出半点。
站在对面的师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花白色的胡须长长地拖在胸前，用手轻捋，他的心也痛，但是骄傲的痛着。
这就是黟山“青化殿”内的景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花甲之岁的老者，这样的师徒，这样的感情。
洪越十五年十月廿八，这一天是漫儿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寒风刺骨，微冷。已过立冬，天上些许阴霾，京城洛阳的天气灰蒙蒙的，阴阴沉沉，而与此不同的则是漫儿的心情——惊喜，激动，好奇，不停的翻滚在她细腻温润的心坎里。
这是她第一次踏上京城洛阳的土地，当城门打开的一刻，满眼花花绿绿的街市，店铺林立，酒楼高耸，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迎来送往，行色匆匆。
透过车窗，遥遥远远的看到一堵很高的城墙，朱红色的墙壁，威严的挺立，金黄的琉璃砖瓦，烁烁生辉，她能猜到这是皇城的围墙，这座墙真的好高，不是一般人能翻越过去的，更何况是小小的她。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惊叹它的威严，它的不可逾越。
洛阳的繁华是没有人能否认的，如果说家乡江南小镇是一株温柔多姿的睡莲，小家碧玉，伊人静立，那么洛阳就是绝世而独立的牡丹。洛阳城是牡丹永远的故乡，只有牡丹才能在万千繁花中独占鳌头，姹紫嫣红中的那一抹瑰丽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冷傲无双，也只有牡丹才真正能配得上这座城池，这座古老而能够傲视天下的不朽之城。
下了马车苏夫人领着两姐妹在街市上闲逛，两旁各种各样的生意人丝毫没有因为冷冷的天气而有半点懈怠，各出花样招揽顾客。走直街角摊铺前，正看到一口大锅上白气氤氲，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香气四溢，引人垂涎，中年大叔四处招揽生意，过往行人纷纷前来品尝。
“这是什么汤啊？”姐姐指着大锅惊叹而问。
“京城名吃——不翻汤——”大叔笑着吆喝起来，眉眼处的皱纹因笑容而愈加显露。
好大的碗啊！果然京城就是京城如此阔气，用的碗也比家乡大好多，一碗不翻汤落肚，神清气爽，酸辣利口，油而不腻。
“果然这里美食多，正合我意。”姐姐满意的看了一眼空空的碗底，如是说道。
漫儿也细细回味其中滋味，自是与江南清淡爽口的美食不同，酸辣之味更能刺激敏感的味蕾。
两姐妹正吃在兴头上，闻远处有阵阵哭声，只见对面街角有个身著白衣，披麻戴孝的小姑娘，年纪比漫儿稍小，跪在那里，周围也已引来不少围观之人。
走至近看，小姑娘皮肤白皙，面如莹雪，泪眼迷蒙，楚楚动人，惹人万般怜惜，独自跪在那里，低声啜泣着，身旁一卷席筒里像是裹着一个人，难道这就是《孝经》上常说的卖身葬父？
苏夫人心肠软，见不得人有难处，俯下身来，轻轻捧起小姑娘的脸庞，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莼儿——”清脆甜美的嗓音堪比以歌唱名家自居的苏箴。
“好孩子，这么漂亮，可惜了，你愿不愿意跟着阿姨走啊？”苏夫人一脸怜惜地望着莼儿。
“只要能安葬我爹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莼儿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泪痕斑斑。
苏夫人为她擦去泪痕，转身吩咐人好好安葬莼儿的父亲。
漫儿轻轻扶起她的身子，对着她微微一笑“我叫漫儿，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叫莼儿，谢谢你。”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那样的笑容仿佛也让阳光灿烂了，天上冰冷的阴霾逐渐消散，留下了暖人心田的温度。
京城是个大地方，大到三天三夜也转不完，但那也只是市坊之间，一道高高的宫墙隔着的还有另一片天地，那里的金碧辉煌，那里的威严壮观，那里的一切的一切，都离她很遥远，但毕竟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初入帝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