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家督绝不认输》天之方兮望美人

23、你可在此

　　李胜这具身体的堂哥，也就是如今石涧城的新城主继国庆胜，从外表来看，是个枯瘦的中年人。哪怕裹着厚实的羽织，看起来也像是下一秒要被寒风吹走的样子。
　　这位堂兄与其说是冲锋陷阵的武将人物，倒不如说是应该戴着乌帽子坐在高堂上指点江山的文臣贵族。
　　不过老李瞄了这家伙一眼，就知道多半是蛋白质摄入不足。
　　这年头社会地位越高的人越不爱吃肉，连天皇自己都带头吃斋念佛，搞得这帮世卿世禄封建贵物们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的“文弱”。
　　也只有老百姓和武士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底层人民才能吃几口“贱肉”了。

　　由于先前使者提前带回了老李来访的消息，因此堂哥也是带着家臣下属们开门迎接这队吊唁队伍。
　　两个塑料堂兄弟见面，那自然是一阵虚情假意的互相寒暄。
　　堂哥感谢这位多年不见的弟弟愿意放下老一辈恩怨、不计前嫌地亲自前来参加自己老爹的葬礼。而李胜也满脸唏嘘地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家族要团结起来”之类的正确台词。
　　两个人和睦得就好像当年老登没有试图夺取原主的领土势力一样，谁都不提往日的恩怨。
　　两人尬聊了老半天，能说的正常话题都说完了，是时候攻击一下亲戚家的孩子了。
　　于是堂兄很自然地看向那个从进城以后就一直牢牢地牵着李胜衣摆的小男孩，干瘦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这孩子便是岩胜侄儿么？这额角的‘天残’是怎么回事？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中年人忽然说不出下去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堂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双手猛然伸出，一左一右地捂住了小孩子的两侧耳朵。
　　李胜连忙捂住小猫儿子的耳朵，以防止小猫听见堂兄的胡言乱语.jpg
　　堂哥：？

　　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边以不赞同的表情瞪着自己的塑料堂哥，一边将双手捂得更紧了。
　　然而缘一那张总是平淡的小脸上显现出几分罕见的惊讶神情，可能是听到长辈对自己的批评了……所以搞得老李很不高兴。
　　【这家伙竟然对我可爱的小儿子指手画脚，什么玩意儿。】
　　说真的，他一直觉得缘一左侧额角的火焰状胎记非常酷炫，简直就跟天生的刺青一样。
　　【说不定是老天爷送的刺青图案呢……】
　　——可能这就是李胜跟这个封建社会的审美差距问题吧。

　　李胜一边护住自己可怜又发呆的小儿子，一边严肃地回答道：“兄长大人，此子乃吾之次子缘一。至于长子岩胜，此行并未随我等前来。”
　　堂兄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利胜大人为何不将岩胜侄儿带来一起看看？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位侄儿呢。”
　　“岩胜那个不争气的孩子近日来偶感风寒，我便做主让他在家中休息，倘若坚持带病出行，恐冲撞了贵人。”李胜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堂兄沉默了一下，转为其他话题。
　　…………
　　……
　　尬聊结束之后，李胜提出想去瞻仰一下老仇人……啊不是，是长辈的遗容。
　　但是堂兄说到这个话题时，显得颇为悲伤，他说自己父亲是得了一种冬季的传染病去世的，死前容貌尽毁，看了就掉SAN值。
　　于情于理，都实在不适合让跋涉远来的亲属一下子就看见那么有冲击力的画面。
　　“各位还是先请休息吧，葬礼于明日正午方才举行。”

　　石涧城虽然是建在陡峭山壁上的山城，但几个客房还是有的，等众位客人回到房间后，李胜才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
　　在他看来，缘一被那个垃圾长辈这样嘲笑外貌，一定是很难过的。
　　每个人的容貌都是老天赐予的，生来带着胎记又不是缘一自己要求的，搞什么人身攻击嘛。

　　“缘一，不要把你那堂叔的话语放在心上。那家伙当时没什么话好说了，只能说出这等话题。”
　　他态度很认真地安抚小朋友，同时观察着孩子的神情变化。但是缘一只是用那双透彻平淡的红色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父亲大人。”他稍显疑惑地问道，“您先前与叔父大人说话时……是在发怒吗？”
　　李胜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藏得那么差，顿时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呀。”
　　缘一模样纯真地点点头，毫无防备又软绵绵地说：“您的心跳、脉搏乃至血液，在那一刻都有着鲜明的变化。我不懂其中的缘由。”
　　李胜：“……？”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是“听见”或者“感觉”到他人身体体征的变化，还勉强可以解释为“听力惊人”或者“第六感”……但是为何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他忽然想起了家族里有些下人但凡骨折、感冒头疼之类的问题，缘一可以一下子看出来。
　　这孩子之前甚至还随口提醒了一个怀孕的侍女要注意身体——比侍女本人的怀胎感受和大夫的检查结果还要早半个月！

　　李胜若有所思地示意这孩子暂时别说话，然后打了个响指，客房纸门外的走廊上就出现了一个单膝跪下的身姿，两把忍刀背在他的身后。
　　“主公大人，有何命令？”
　　那是如今李胜御用的忍者宇髓淳斗，这伊贺忍者如今在给继国家打工赚钱。
　　李胜头也不抬地说：“去看看周围，有无监听。”
　　“是！”宇髓淳斗领命而去。

　　缘一困惑地看着如临大敌的父亲，但如今他很相信自己老爹，觉得父亲不会害自己，所以乖巧地没有说话。

　　确认周围暂时安全以后，老李才低声询问这孩子，到底能以肉眼看见什么。
　　男孩听到这个问题时愈发茫然，就好像有人在问他“能不能用筷子夹菜”或者“会不会穿鞋子走路”这种常识性问题。
　　难道这不是大家都可以轻松做到的事情吗？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您的血液、骨骼、内脏乃至一些线条一样的东西……我现在都可以直接看到。”

　　【我草，原主这是生了个X光机儿子吗。】
　　李胜：“…………牛啊。”
　　缘一：“牛？这附近并无牛出没。”

　　回过神来的李胜摆摆手：“不是那个牛。”
　　说罢，他将这孩子抱起来，亲切地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小声地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常见。
　　得知这是某种“天赋”以后，坐在父亲臂弯里的缘一，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愕呆滞的神情：“连、连您也办不到吗！”
　　“你在想什么呢。”李胜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以为你爹是天神般的人物吗？”

　　【……不是吗？】
　　缘一呆呆地看着他，就好像家里的小猫突然发现爸爸并不是与自己同类的大猫，而是人类一样。
　　晴天霹雳了属于是。

　　由于小儿子露出这样呆滞又委屈的可怜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老李忍不住又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父亲大人，您再摸下去……头发便要散乱了。”缘一小声地发出反抗力度为0的抗议，“这是出门前母亲特意为我所扎的。”

　　扎个头发而已，李胜觉得这根本不算事儿，立刻说：“等会我帮你重新扎。”
　　毫无疑问，小儿子再次露出了大受震撼的表情。

　　不过这孩子过了几秒后又开始失落悲伤：“原来您也看不见那些，岩胜也是，家里的很多人也看不着……莫非我真如叔父大人所言，是‘天残’，亦是不祥之物……”
　　李胜一听就生气了：“都叫你别把他的混账话放在心上了！你是我继国利胜的儿子，从出生以来便堂堂正正的活着，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什么天残，我看他自己就脑子有残！”
　　“还有，那是上苍赐予你的天赋，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你要如同守住珍宝那样地去珍惜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因此觉得不祥。”

　　“父亲……”
　　缘一非常难得的用一种委屈巴巴地表情看着他，像是想听见更多的肯定之词。

　　【唉，这孩子怎么能够可爱成这样。】
　　再猛男的心对上这种眼神也都软化了，李胜当然也不例外，他怜爱地用手指抚过这孩子的刘海，摸着他额间的火焰状斑纹，轻轻地叹了口气。
　　“缘一，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些事情——你母亲历来是最爱你之人。而你的兄长岩胜也自小都在试图保护你、关爱你。”
　　“而为父……”
　　说到这里，李胜古怪地卡顿了一下，毕竟原主对小儿子的各种不干人事的行为，实在是让如今魂穿的他都难以说出“爸比其实也很爱你”这种不要脸的台词。

　　所以他只好勉力补救道：“为父以你为荣，缘一。”
　　“无论你今后的成就如何，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都请你切勿沉湎悲伤之中，更不要随意地说出那种自轻自贱的话语了……每当你想责备自己时，便多想想我们这些爱你的人吧。”

　　有那么一瞬间，缘一像是忘了呼吸，只是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爱我……的人。】
　　【——我也可以拥有吗？】

　　好奇怪哦。缘一默默地想着。
　　明明父亲的体温很正常，抚摸自己脑袋的那只手也没有刚刚接触过高温之物。
　　但是为什么他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只是轻轻地触碰自己的额头，就好像让自己在冬天里感觉怀抱着火炉一样呢？
　　【好温暖……轻飘飘的……是只会在母亲身上才存在过的那种感觉。】
　　在雪地里骑马跋涉了一整天的男孩开始有点犯困了。

　　当沉思的李胜过了片刻回过神来之际，才发现小儿子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小小的身躯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上，胸口正略微且有节奏地起伏着。
　　——缘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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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哦，宝宝……
缘一觉得自己被别人进行人身攻击很正常，但是老爸因此生气了，所以他反而很震惊。
（岩胜：你知道我要说什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