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 together》链子断了

7、第 7 章

　　天气很快转晴了，冷得可怕，大概一个礼拜后的下午，陆叙正给挖机加黄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回头一看，李曜站在夕阳底下，浑身暖融融，亮堂堂的，冲他有点不自然地扯出个笑容。
　　陆叙笑不出来，点了下头算打了招呼，手里的活也忙完了，他低头用一块抹布擦着沾到手上的油污。
　　然后一个充电器，一块电板递到了他鼻子底下。陆叙想起来了，李曜曾经说要拿充电器给他的，说那卖赃机的一定会拿一杂牌的糊弄人。这话是真的，李曜那手机里的电板确实不是原装的，充电器也是山寨的，这俩破烂组合起来的效果就是陆叙一天不打电话不发短信三格电也用得光光的。
　　所以陆叙就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李曜看到了陆叙右手虎口那新长出来的皮肤，近圆形的一块，淡粉红色，他就脱口而出了一句：“对不起。”
　　陆叙仿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过来好几分钟才愕然地抬头去看李曜，李曜的表情却不像他说的话那样诚恳，他的注意力全在陆叙身后的大玩意儿身上，他冲陆叙比了个手势：“我上去玩玩成吗？”然后不等陆叙回答就直接钻进了驾驶室。
　　陆叙忙也跟着进去。李曜会开车，平时也喜欢摆弄机械，他觉得这些东西的原理应该是相通的，挖掘机上的操纵杆就像初中那会儿玩的街机似的，拨弄两下，那巨大的斗子缓缓移动起来。
　　驾驶室里只有一个座位，陆叙被他挤得挨在门边，本想出言阻止，可看他有模有样地兜起了半斗子黄沙，得意得一直冲他笑，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李曜来来回回整了好几遍，终于觉得没意思了，看看时间差不多吃晚饭了，很自然地转头问陆叙：“喂，你在哪吃晚饭？”
　　说实话，陆叙很佩服他，挖掘机这东西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这李曜上手却是上得忒快了，在陆叙的心里，他把这一切归功于李曜上过大学，他是大学生，不然为什么村里人都说大学生聪明能干啊，前年还从城里的大学请一高材生回来当村干部呢。
　　李曜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又不说话，不耐烦地一把把他从驾驶室拽出来，大手一挥：“走，吃饭去！”
　　“我不想去……”陆叙对李曜多少还有点顾忌，见他这样更觉怪异，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两步。
　　李曜了然一笑，也不勉强，摆摆手自己走了。
　　这一天，李曜回了家。当然是极不情愿的。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家了，做妈妈的早觉出了儿子的不对劲，不过她理解错了方向，一天一个电话地游说儿子大方一点，这么大的男孩子有女朋友是正常的事情，爸爸妈妈又不是老封建，两个人老在外面吃也没营养，回来妈给做好吃的等等。
　　李曜觉得烦了，回家也烦，不回家也烦，而且他也确实有点想家了。
　　饭桌上很丰盛，妈妈恨不能将这几个月的菜攒起来这一顿都给补上，很意外的是，爸爸也在家，和以往一样，坐在餐桌的另一头，喝着汤，一言不发。
　　妈妈满脸红光，挟菜舀汤，嘴里说个不停，李曜啊，你知道你爸爸最近有多辛苦，每天早上7点不到就出门了，晚上不到1，2点是到不了家的，听说他们局里换了个外地来的局长，排场大着呢，活动是每天晚上不断的……
　　李曜不接话，抬眼去看爸爸，但是从那波澜不惊的脸庞上他什么讯息也没有得到，于是心里越发憋闷，草草扒了几口饭就上楼回房间去了。
　　打开电脑，登录□□，好友列表上几个熟悉的人都在线，他找到宋漓漓，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爸最近忙吗？
　　宋漓漓的爸爸和李曜的爸爸是在一个系统工作的，都属于海事局，细细说来，宋漓漓她爸还是李曜爸爸的下级，平时什么事儿都很仰仗着李曜爸。李曜这人天生直肠子，心里有事他就想搞明白。
　　那边很快就回了。
　　还那样呗，怎么啦？
　　听说局里换了新领导了？
　　没有啊，我爸没提过这事儿，对了，你干嘛不去问你爸？
　　这回宋漓漓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李曜的回话。李曜几乎是在看到最后一条消息的同时冲到了楼下，妈妈在厨房忙着，发福的腰身早没了当年的风韵，李曜在背后看着看着，嗓子眼里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像是觉出了异样，沙发上的爸爸放下报纸，转头看他，神情竟然有些严肃。
　　“我出去一趟，车钥匙给我。”李曜直视他，心里的那种憋闷快要烧起来了。
　　“鞋柜上，自己拿。”那边依旧不动声色，继续看起了报纸，在李曜开门的瞬间，补了一句，“早点回来，晚上我要用车。”
　　这句话像导火索一样把李曜心里的憋屈全点燃了，他窜回屋里，站到老爷子面前，劈头盖脑就是一声喝问：“你晚上要去哪里？”
　　声音很大，厨房里的妈妈探头就看到儿子和老公在客厅对峙，赶紧甩甩手上的水，来不及擦就跑了出来。
　　面对儿子的质问，做爸爸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实上，从李曜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小子八成发现了端倪。李曜的爸爸，李容声，这个做了将近15年干部的46岁男人，他拥有的沉稳和心计是李曜这样的半大孩子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于是他只是很自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用和平时一摸一样的语调说：“有应酬，赵总请我们全家，你如果没事晚上就一起过去。”
　　“不用了，我去找朋友。”李曜瞥见妈妈满脸的疑惑，想到自己确实无凭无据，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有些烦躁，把车钥匙扔回鞋柜上，恶声恶气地甩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就打了许泉的电话，好像从以前就是这样，他并不是没有朋友，喝酒，吃饭，打架，泡马子，李曜无时无刻都是那种前呼后拥的人物。他不是最有钱，但他出手大方，他长得有点小白脸，但拳头不含糊。可是，从小学五年级和许泉做了同桌开始，他最开心和最想揍人的时候，他只会想到他，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原因。
　　可是今天，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的火气更大了。
　　许泉的声音明显的不对劲，背景还掺杂着女孩子发嗲的低声嬉笑，暧昧的喘息，在发现对方几乎说不出流利的一整句话时，李曜狠狠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于是，好巧不巧把正站在前边几步远的人砸了个正着。
　　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巧，虽然我这么说或许也没人相信，可这故事到目前为止它还就是一比较真实的事件复述，它还尚未形成小说的性质，所以所谓的艺术加工自然也是不存在的，巧合不是为了下文发展，巧合就在那一年的那一个月的那一天的那一个时刻确确实实发生了，当然，我们的主角，陆叙，他在当时是一丁点也不希望这些杀千刀的巧合屡屡上演。
　　说到这里，没人会怀疑了，对了，那个倒霉的被手机从后头砸中脚弯的人就是陆叙。
　　先说说陆叙为什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陆叙前几天结到的油画模特那800块钱，他除了还老赵50，自己留了一百生活费，其它全原封不动地攒着呢，今天下午工地没什么事，他就揣上钱来到了之前见过的那家药房，门口赵雅芝的宣传海报还贴着呢，他想用这钱给妈妈买点什么。好好的人行道走着，眼看就进门了，愣是给个硬东西砸得右脚一踉跄差点摔倒。
　　于是，他转头了，下一秒，李曜一脸的阴冷又让他生生把脖子扳了回去。假装不认识刚想迈腿继续往前走，后面一声叫喊又让他尴尬地定在原地。
　　李曜倒仿佛一下子砸出了好心情，脸上的神情居然缓和了不少，走过来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噼里啪啦按了一阵，没坏，就顺手塞裤兜里。
　　然后，他歪头看了一下陆叙：“你在这儿干嘛？”
　　“……买东西……”陆叙已经开始后悔怎么不晚一点出门了，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工地也好，回宿舍也好，随便怎么都好。
　　“买什么？”李曜随着陆叙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药店，然后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给你推荐很好用的药吧。”
　　陆叙看懂他笑里的促狭却没听懂他话里的玄机，他连连辩解说是要买些涂脸的东西给妈妈用，自己是男的，用不着抹什么。说得越急就见李曜笑得越放肆，他就干脆住了嘴，李曜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半响抬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走吧，我陪你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