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 together》链子断了

6、第 6 章

　　工资没了着落，陆婷那儿又没开口，陆叙的口袋里很快唱起了空城记。其实陆叙这人还真没啥别的开销，就是一天一包烟雷打不动，他也不要抽好的，就四块钱的红梅，但即使是四块钱那也是四个铜板碰一起还叮啷响，可怜他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
　　于是硬着头皮去向老赵借，老赵上个月不小心多跑了两次洗头房，手里也不宽裕，陆叙就先跟他借了五十。
　　再来似乎就是好运连连了，先是天开始下雨，从中午开始，雨势凶猛，工地自然也就停工了，监工老板急得跳脚，老赵嘿嘿一笑，这都多久没下雨了啊，这雨下完，天就真的要冷喽。
　　在宿舍呆到晚上，肚子饿得厉害，陆叙就出去买泡面，走到学生广场那的那个超市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曜，他正站在屋檐下左顾右盼呢，陆叙压低了伞沿，在他没看到他之前转身走开了。
　　没带伞，就让他在那杵着吧，活该。
　　绕开了那个超市，只得去很远的另一个超市了。陆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花，他是故意的，他很喜欢小时候下雨天穿着妈妈的黑胶鞋在布满大小水洼的乡间小路上来回地走。一脚下去，水花溅得老高，脚都感觉凉凉的，但袜子不会湿。
　　超市离公交站台很近，过去时陆叙就看见一个挺矮小的女孩子孤零零站在那儿躲雨，脸微微上仰，不太看得清，然后买完东西出来，她还在那。
　　时间不早了，陆叙想了想不自觉就走过去了。他是想把伞借给她，可是自己也不乐意淋雨，想顺道捎她一段路，又觉得自己唐突，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是什么坏人，于是走到跟前反而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女孩子倒是大方，见他那样，脆生生地笑了：“同学，你往哪个方向？”
　　陆叙抬手飞快一指，他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慌。走得近前了，他也看清了，这女孩非常时尚，他以前都没见过更别说搭上话了。
　　可还没容他想完，女孩就一大步跨到他伞下，抬头冲他又是一笑：“正好，咱俩同路。”
　　路上女孩就问陆叙是哪个学校的，陆叙摇头说自己不是学生，那女孩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说我刚看到你还以为你一定是哪个美院的呢，陆叙九分尴尬一分不好意思地干笑。
　　然后女孩就自我介绍说她叫宋漓漓，是附近一个大学美术系的大三学生，陆叙对这些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也就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应付。
　　谁知走着走着，陆叙发现这路忒熟悉，宋漓漓的学校就是他宿舍所在的那所大学，据说也是这整个大学城里最好的学校，心里不禁对面前化着一脸颇浓的妆的女孩子有了不小的佩服。
　　然后临到宿舍楼前，宋漓漓问陆叙想不想打零工赚一点外快，陆叙现在正愁钱啊，可自己除了开挖机也没别的会的，于是就没接话光看着宋漓漓，宋漓漓就乐了，像知道他想法似的说放心好了，就是他们班这两天上油画课缺一男模特，啥也不用干光站那就行了，一天给两百，下了课就可以去系里拿现金。陆叙琢磨这雨还得下几天，自己没什么事倒还真可以去试试就答应了下来，宋漓漓看上去高兴极了，跟他要了手机号码说明儿一早上课前打电话给他。
　　结果第二天一早，陆叙就真接到了宋漓漓的电话，他把自己铺子下面那个旅行袋拽出来翻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穿着他姐给他买的那件外套去了。
　　老远就看到宋漓漓站一特高的一边是斜面的大楼前冲他挥手，陆叙迟疑了一会转念想想几天就可以赚大几百就硬着头皮跟她走了进去。
　　到了画室因为时间还早，就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陆叙整了下衣服问宋漓漓自己穿这样成吗？谁知宋漓漓哈哈大笑，上半身是要脱的，你穿啥都无所谓。
　　脱？陆叙冷汗都上来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没说是人体模特啊。
　　“本来就不是人体，脱上半身是这次作业的主题，还要弄块床单半遮着的，人体模特那可得要专业的，□□对男人也是挑战。”宋漓漓说这话时就和她说其它所有的话一样自然，陆叙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就默默走到一早拉好的帘子后面开始换衣服，早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因为画室一早打足了暖气，加上模特站的后面还有取暖器对着，脱了外套毛衣也不觉得冷，正要把贴身的秋衣也脱了，帘子被一把掀起来，他吓了一跳，宋漓漓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递给他一条花花绿绿的床单，“脱完先披着出来，等会看看怎么摆pose。”
　　陆叙老大不情愿地从帘子后钻出来，上身仅剩的床单被他拉得死紧，这时候画室基本已经坐满了人，他不敢抬头看，脸上越来越烫。
　　然后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像是老师的样子，跟他讲了怎么站，并且让他把手放下，陆叙恨不能钻到地里，那人又把那床单往下使劲拽了拽，陆叙急了，想往上再拉拉，结果就敞开了，那人一拍巴掌：“好，就这样，别动。”
　　陆叙惊惶下抬头了，这一抬他死的心都有了，刚刚一直刻意不去注意下面的学生，现在全看了个清楚，好多人，最少也有2，30个，全都齐刷刷盯着自己，他甚至听到一个女生对邻座的另一个女生说：“好可爱，我都想犯罪了。”陆叙刷的连耳朵根都红了。
　　宋漓漓在画板后对他比手势：“别紧张，就这样，一会就结束了。”
　　于是陆叙只有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抖，不要害怕，然后一天结束时手心里全是汗。
　　本想和宋漓漓说明天不过来了，谁知刚下课，那个老师就过来夸他，小伙子不错啊，模特专业出来的？陆叙摇头，那老师又说这次是4天结束，以后还找他，然后就带他去系里结帐了。拿了钱，陆叙又说不出不干的话来了，回去把老赵那五十还上，想想还是去洗了个澡。
　　接下来两天就很好过了，习惯了渐渐也没觉得有多害臊，休息时他也去看宋漓漓画的画，别人的他不太好意思多驻足，然后他发现宋漓漓把他画得跟一非洲难民似的，那瘦了吧唧的身体裹在一花里胡哨的床单里，于是他就挺诚恳地提了意见，谁知宋漓漓非但不接受，还一个劲儿损他就长那样，正闹着，一个男生从后排走过来了，陆叙就回去了他该站的位置。
　　这几天下来，陆叙已经知道这个男生叫许泉，和宋漓漓的关系很好，每天下了课他们都是一起走的，许泉也曾问过他怎么认识漓漓的，他就照实说了，他也就笑笑，不置可否。陆叙不知道他们是否是男女朋友，他也不想知道，这些学生，除了年纪和他差不了多少，旁的事可都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许泉待人很和善，没什么棱角，对陆叙也客气，但不晓得为什么，陆叙总觉得他长得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很好看的一个人，陆叙忘记在哪见过了。
　　一直到最后一天下课，那天稍微拖了点时间，陆叙拿了钱出来正好遇见宋漓漓和许泉从画室出来，宋漓漓不依不饶要陆叙请客吃晚饭，陆叙本也觉得毕竟是人家介绍的工作，请客吃饭是应该的，就一口答应，许泉在一边客气说还是他来吧，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
　　许泉接电话的时候，宋漓漓朝陆叙挤着眼睛，买单的来了。
　　陆叙搞不明白，但还是跟着他们往外走，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馆子，一进门，他愣了。
　　李曜很明显也愣了愣，但马上什么事儿都没有地开始招呼他们坐下。
　　陆叙的眼睛是一直看着门口的，李曜也不理他，迳自和其余两人聊着，直到宋漓漓拉着陆叙给李曜介绍，两人的目光才不情不愿地第一次碰到了一起。
　　“陆叙可是我走路上搭讪来的帅哥模特，秦怡那丫头一眼看上了，一直跟我要他电话号码呢！”宋漓漓一脸骄傲地嚷嚷，她天生嗓门大，陆叙只把头压得更低。
　　“切，我早认得他了。对吧，”李曜满不在乎地说着，又补了一句：“原来你叫陆叙啊。”
　　陆叙依然不说话，两边就都沉默下来，李曜瞥了他一眼，突然起身往他面前空空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啤酒，然后又举起自己的酒杯。
　　陆叙看着他，李曜今天穿的是第一次见到时穿的那件杏色的大衣，里面暗红的格子衬衫让他看上去苍白得不可思议，酒杯后面的眼睛异常诚恳，于是，他也举起了那半杯酒。
　　什么话也没说，就碰了下杯子，两边都一饮而尽。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气氛就一直很沉闷，甚至连陆叙这么迟钝的人都觉察出其它三个人之间尴尬的僵局。不过反正也和他没关系，吃完饭，他就早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