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玩家太离谱了》小琉

11、蝴蝶遗蜕

　　而在一天前，黎月的蝴蝶穿过青城与长青山脉的交界，进入到覆盖薄雪与薄雾的山林间。
　　她听见林间有鸟儿的鸣叫，不时有枯叶与露珠从树木的枝丫间落下。
　　一片的生机盎然。

　　从青城出发，至长青山脉中的那座县城有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水泥通路。
　　而在这条路走过半截的狭道，黎月看见一座覆满绿意的古老庙宇。这座庙宇内里并非供奉着什么漫天神佛，而是一樽矮小的泥塑。
　　大概这樽泥塑是很久很久之前，生存在长青山脉的山民所供奉的山神吧。

　　黎月并没有太过注意。

　　穿过这座像是长青山脉关隘的寂静庙宇，飞了很久，久到她切换视角回到自己的领地，控制那里面留守的蝴蝶和重新钻回下水道的黑猫骑士刷了会怪，再寄生出一堆虫卵，她才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游戏里并没有为这座小小的县城取一个名字，与其说这里是县城，不如说，这是一座因为坐落在长青山脉里，因旅游行业的新兴才开始逐渐繁荣起来的村镇。

　　因为这座县城就处于青玉螳螂逃亡路线上的缘故，这里的居民还有游客都被疏散避难，黎月的蝴蝶悄然飞过空落落一片的街道，却发现名为【庄小树】的眷属在系统的标识中，依旧留存于这座城内。

　　自今日以来，他的坐标一直都没有移动过，怀着些许疑惑，黎月很快便通过系统找到了他。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居民楼前，一颗古老的银杏树下，蝴蝶融入傍晚昏红的暖阳之中，黎月透过电脑屏幕，看见一个年纪不大、身体瘦弱的孩子坐在银杏树下。

　　他一直抬着头，用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凝望银杏树上垂挂的金色树叶，然后就这样沉默而凝滞，仿佛时光停止。
　　一眼望去，黎月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在看一樽与那座山神庙中的泥塑无异的塑像了，她也同样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无疑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是自闭症，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些都只是游戏的设定罢了，这种空壳状态下的眷属，很容易就被游戏系统绑定成功，黎月点开庄小树的面板：

　　【ID:庄小树(紫) 种族:人
　　血量：41 蓝量：100
　　攻击：10 速度：21
　　蝴蝶遗蜕(史诗)：曾有一只蝴蝶破茧而出。
　　蝴蝶挣脱血肉的束缚，目见崇高无序的【高天】，自神疯狂的梦中窃取一丝源自【梦境】的权柄。他自此升格为仅存世间所有生灵梦中的【救主】。
　　他所遗留的蝶蜕依旧残留【梦】的痕迹，或许能借助这一道最后的痕迹获得梦境主宰的帮助。
　　这具蝴蝶遗蜕本就是属于一只蝴蝶的遗物。所以种族为【源灵.虫.蝴蝶】的角色可以成为蝴蝶遗蜕新的寄主，寄生后蝴蝶遗蜕将作为特殊的玩家子体存在。
　　蝴蝶遗蜕可跟随主体自由进入梦境副本，且主体将自动持有蝴蝶遗蜕本身的种族权限，包括且不限于语言、身份……】

　　这一个史诗技能简直晃瞎了黎月的眼睛，其恐怖程度并不囊括战斗力，而是在于功能性的辅助能力上。
　　只要有了这具蝴蝶遗蜕，就代表她在人类阵营获得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并且这个身份自带语言翻译功能。《逐月》前期属于玩家的【源灵】阵营与NPC的【人类】阵营之间因语言沟通的障壁从而形成的天然对立，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更别说名为【庄小树】的人类，是一位能被称作【梦境主宰】与【救主】的高大上存在曾作为人类时期的躯壳，他是一只蝴蝶挣脱血肉束缚后残留下的遗蜕。

　　黎月可不信这么高大上的设定，作为蝴蝶遗蜕的【庄小树】真的只有系统界面上介绍的那么简单。
　　玩了几天游戏，黎月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这个游戏的套路，任何写在系统界面上的信息大多都有隐藏的延伸。
　　比如说她新获得的【乘风】技能系统只记录了加速辅助能力，但这个技能实际上是让玩家获得一部分风元素的权柄。

　　所以【庄小树】的界面上，黎月窥见一丝新元素的痕迹——

　　名为【梦】的元素。

　　哪怕被她收为眷属，名为庄小树的孩子依然是如一具木偶般的状态，这样的他在人类社会应该会被判定为自闭症，且还是最严重的那种。但实际上他的这幅身躯之内并没有灵魂存在，他只是个空壳。

　　黎月第一次由衷庆幸自己所选择的种族分类是【蝴蝶】。
　　她的蝴蝶轻盈落至庄小树的身上。

　　或许每个选择了【蝴蝶】的玩家都拥有寄生技能？
　　她对着庄小树点下技能按键，新的虫卵自蝴蝶遗蜕的体内诞生，但这一次的寄生与以往全然不同。
　　蝴蝶虫卵并未孵化出来，而是与宿主融为一体，电脑屏幕右侧新生的五个虫卵头像框扭曲融合，化为庄小树的头像。

　　黎月点下切换视角的按键。

　　电脑屏幕一黑。

　　与她自己寄生出来的能无缝转换的蝴蝶不同，她的主视角转换至庄小树身上的时候，头戴耳机里忽然响起了模糊的、像是隔了一层厚玻璃的沉闷呼吸声，像是某个人深眠时绵长的喘息，却又隐约夹杂风沙席卷、狂乱无序的仿若心跳的声音。

　　这道声音就像一柄锤子重重敲击在黎月的心脏上，她感到憋闷不适，同时心生一种想要破坏掉头上耳机的毁灭欲望。

　　最后，虫鸣响起，翅剑挥舞——

　　不过，这样的杂音转瞬即逝。

　　电脑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黎月有那么一瞬间都忘了呼吸。

　　刚刚那是什么？
　　难不成，是那位【梦境主宰】？

　　有点可怕啊……

　　黎月想了想，谨慎地将电脑音量调小了点，要是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了。然后回到游戏，人类的视角在她看来与蝴蝶没什么区别，大概玩家的视角都是统一的。

　　在庄小树的时间里，正下方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黎月试着手滚键盘随便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坐在银杏树下一颗古旧木桩上的孩子用迟缓沙哑的声音念道：

　　“是怎么回事啊不过她你应当……”

　　好的，是说话功能。

　　只要是将庄小树设定为主体，黎月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她听庄小树呆呆地念出一串她随便按出来的乱码，只觉得挺有趣。
　　再控制这个孩子站起来，表情呆滞眼神空洞的孩子在夕阳落下的时候一个人漫步走上空无一人的街道。
　　看庄小树的穿着虽然俭朴，但也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人照顾的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去避难了，而他一个在常人眼里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自闭症小孩会被遗落在这里，他的一切似乎都是由一个又一个谜团组成，作为【梦境主宰】的遗蜕，他不应当只是个孩子。

　　但这些都是现在的黎月所无法探知的隐秘。
　　她让其他蝴蝶都钻进庄小树的衣服口袋里，而她自己仅控制庄小树行动。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眷属，黎月就准备回自己的领地了。
　　不过也得先看一下那些军队的人有没有离开，如果他们真想要掘地三尺，她还得想办法处理掉这些麻烦。
　　庄小树的人类身份无疑是她最好的掩护，一个自闭症小孩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最多不过是和大人走丢了，一个人迷路到了城里罢了。

　　庄小树的移动速度不快。

　　但在【乘风】的加持下，至少比黎月的蝴蝶要快一些。
　　重新钻进山林间，途径那座守住长青山脉隘口的山神庙宇，不知不觉间，朦胧的薄雾挡住她的去路。
　　雾中林间鸟雀的鸣叫全然消失。

　　黎月看到电脑屏幕右上角忽然出现一个空荡的沙漏，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流淌在沙漏底部，系统提示音同时响起：
　　【探测到潮汐浓度正在提升！请玩家注意，潮汐浓度达到百分之五十，则形成现实副本。潮汐浓度达到百分之百，则现实副本突破副本空间限制降临现实。】

　　现实副本！

　　电脑屏幕右上角的沙漏显示此时此刻潮汐浓度为10%，且还在不断增长中。

　　黎月听见逐渐浓郁的雾气中，似乎有人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
　　然后一人的脚步声在这片忽然寂静的环境里响起，声音源自庄小树的背后，她控制电脑视角猛地回过头，看见一道身影站在长青山脉那座山神庙宇的门槛前。

　　“……你是谁？”

　　那人用冰冷低沉的声音如此问道。

　　黎月未曾有动作，他便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金色呈现冰冷竖瞳的眼眸先是穿透雾气直直投射在庄小树身上，也就是黎月的电脑屏幕上。
　　这双冰冷暗沉的兽眸令她想起了某种冷血动物，这人逐渐从雾中显出身形，他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看起来不似真人。他身上披着一袭朦胧白纱，而白纱之下，黎月似乎看见一层一层反光的白色鳞片。

　　来者绝不是人类。

　　“你身上有龙的气味。”
　　他态度不善，居高临下地再问道：
　　“你是谁？”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不好应付，但黎月也不发悚，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哪个玩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啊，她也一样。

　　“你是谁。”
　　别误会，这三个字是黎月控制庄小树用他那因长久未曾说过话，从而变得沙哑艰难的嗓音反问出来的。

　　“周身都是龙的气味，还跑进我的地盘偷东西，真有胆子敢问我是谁啊。”
　　他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获得、或者就如现下一样，从某处窃取了他的遗物，但称得上一句勇气可嘉。”

　　“所以，听好了，闯入者。”

　　“吾乃——长青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