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是我老攻》梨清河

6、世间妖怪皆无情

　　连平安依旧跪着不愿起来。
　　“让她下山，你是想要连家上上下下的弟子举剑灭妖么！”连斛斯震怒。

　　连平安持剑的手握紧了三分，脊背挺得笔直。
　　“回去。夜间冥想即将开始，回去准备。”连斛斯压低嗓门。

　　连平安身子不动。
　　“平安，难道你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

　　连平安心底叹气：“青姑还有伤在身，我想多陪她一会。请师傅准许。”
　　连斛斯真是生气，要不是看在他是连家最出色的弟子，他真的要好好训诫一番。他不是不想打，而是不忍打。

　　平安是他看大的孩子，他不会不听话，今日只是因为连青青受伤的缘故。
　　“好，也不枉费你们姑侄一场。你今日就好好陪着，明日你就不要再过来了。”

　　连斛斯丢下这句话，气得甩袖离开了此地。
　　连平安敛眸，缓缓从地上起身。膝盖处，隐隐有了些血迹。方才他跪下的地方，是一片碎石子，石子尖锐，直接戳破了他的衣袖。

　　他回到连青青的身边，安静地守在一旁，他话少，有时候连青青教着剑术忽然伤感地哭了，他就会静静地在一旁陪着。
　　连青青笑了一声，“平安，你越发像我那师妹了。\"说着，她似乎陷入了往事，眼底滑过伤感之色。

　　像？哪里像？她没有说。连平安知道她说得是娘亲，师傅也说他像娘亲，可是他对娘亲的半分印象也没有。
　　”罢了，你扶我进洞坐会。”

　　“是。”
　　扶连青青进洞后，她背靠在洞壁，脸色依然苍白。连平安伸手摸了一把壁穴，阴阴凉凉的。

　　“青姑，我回去给你拿床被子来，过几天这天气转凉，这里怕是更冷。”连平安道。
　　连青青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不用。那老头说得对，我体内有妖气，这股力量抵抗酷暑严寒，我现下是一点也不冷，还有些热。”

　　然而，她的眼睑边却结了一些微薄的霜。
　　连平安并不了解青姑到底是冷还是热，他只知道，青姑就算难受也不会真的告诉他。她有许多难言，却从未说出口。

　　连平安起身，走到外面的树林处捡了一些木枝回来，点了火堆，洞穴被火焰照的光亮，看起来暖和多了。
　　“咳咳咳......”连青青咳了几下，病殃殃地靠着，她望着洞外的月色，神色悠远。

　　连平安看着火堆，时不时添柴火，安静不语。
　　半晌，连青青的脸色红润了些许，她幽幽道：“那蟒蛇封印解除，怕是有人为之。”

　　连平安回：“空谷村那边听说有妖作乱，三日后我会和师傅去一趟那边。”
　　“也好，当年我只能将其封印，若是现在遇上你，你刚好毁了那妖丹。”

　　“剑术练得如何？”
　　“能使剑，却未能练到剑谱上的最后一句。”

　　“慈悲剑不是一般的剑，它有灵性，只有完全参悟那三句话，你才能使出这剑的厉害。”
　　“是平安愚笨。闭关半年，只解了前两句，后面那句我仍未参破。”

　　天忽然起风，外头树枝被吹得刮刮响，一阵猛风刮了进来，差点吹扑燃着的火堆。
　　连青青咳嗽了几声，嗓音有些嘶哑，“你已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剑师，多少人连第一句都达不到。‘剑过无痕，风声剑声声声合’。”

　　又咳了几下，继续道：“这剑第一要快，唯快不破。快到能与风同行。达到这个基础，剑术已经不差。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参悟。慈悲选了你必定有选中的道理。”
　　连平安安静倾听，把灭了的火重新燃上。

　　“对了，我想起了一个事。若不是连心锁被破，我怕也记不起这事来。”连青青转了话题。
　　“当日我封印这条蟒蛇时曾经被一道金光照到眼睛，这道金光虽然一闪而过但难以忘记。这光隐含极大的力量，我差点就晕厥了过去，若不是我咬破了舌头保持清醒，怕也封印不了这金蟒。”

　　“过后我问了在场的人，他们却说没有瞧见这金光。我着实纳闷。”
　　说到这，连青青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情，眼睛里多了一丝温情。

　　“后来因缘巧合我遇到了一人，跟这人说起这道金光。那人告诉我，这道金光是从一个叫做‘黄金瞳’的神器发出，那金蟒用它来做防护，所以当时我们许多人的剑都伤不了那蛇皮半分。”
　　“黄金瞳？”连平安从未听说过这件神器。

　　“对，它是妖界的神器所以我们人类并不了解。这黄金瞳可护妖丹，也可化身为任何防护武器，它就是一个硬壳子。据说是幽冥地狱的河龟用自己的壳制成，十分坚硬。但黄金瞳只能用来防护，并没有任何攻击性。“
　　“这都是那人告诉你的？”连平安问。

　　“是，那人神通广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知道很多却从不自傲。”连青青谈起这人，语气眼色都柔了许多。
　　她的五官本就艳丽，肌肤白皙，即使披着散发也掩盖不住那丽意，除了右脸上的这块淤黑的疤痕。此时在火光下，这块疤倒不那么狰狞，反而像是一块随意洒上的墨渍，为了掩盖过于艳丽的光彩而添上去。

　　连平安不知青姑说的这人和师傅所说的孽畜有没有关系，这么多年，他从师傅和青姑的只言片语中，隐隐有一个猜测，青姑是因为一个妖怪变成了现在这副半人半妖的鬼样子。
　　连青青叹了一口气，忽而伤感，可以感受到她正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跟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如果那蟒蛇解除了封印，它的妖丹必定是不堪一击的，若想再恢复过来，很可能这妖丹就是被放在黄金瞳里。你去空谷村时，务必当心，这黄金瞳可大可小，可以化成任何的东西。”

　　连平安乖顺道：“平安知道。”
　　**

　　回到竹西院时，他的房间亮着烛光，幽幽西窗内，烛光晃动着一抹身影。
　　红衣窈窕，甚是惹眼。

　　少年背对他，微微弯着腰。
　　“你在做什么！”连平安的语气不是很友好。

　　闻言，千花明转过身子，眼睛眯了眯，笑：“我在逗金鱼啊。”
　　连平安走近。

　　窗台边，绿底的洗漱盆里有一只小金鱼在清水里游来游去，千花明手里不知从那里拿了一个包子，包子缺了一口，清水里还有点点白色的包子屑。小金鱼快活地追逐白点，活泼极了。
　　连平安收回视线，看向千花明，　“你过来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无聊。我睡醒后实在无聊，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在不在，是你门没锁的。”千花明很是无辜。
　　“就算没锁，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进到我的房间内。”

　　他在连家长大，从来没有人随意进入他的房间内。
　　“我不是故意的嘛，那我叫你那么多声没见你回应，我这不是怕你晕倒在房间所以才进来的。”

　　千花明又掰了一些包子皮丢到清水里，“对不对，小金鱼，我是不是人很好？”
　　连平安：“.......”

　　这一听就是歪理。
　　千花明还在逗着那金鱼，小金鱼在水里游得团团转，一口吞下包子皮。

　　连平安出声：“你别喂多了，这金鱼贪食，会撑死而不自知。”
　　闻言，千花明手一顿，瞥了他一眼，不理他。“你怎么知道这小金鱼贪食，明明就是你喂的少，害的它看到食物都如饥似渴，这才给你误会，以为它贪食。”

　　他继续掰着包子皮，逗弄小金鱼。
　　连平安觉得这少年实在无理取闹，这金鱼他养了多年，他岂会不知道。

　　又听他道：”小金鱼说你总是一天喂两顿，它游得都没有力气了。让你记得每天三顿大包子伺候，它才能快快长大。”
　　连平安：“......”

　　他觉得这少年在逛他，但是见他和小金鱼玩的不亦乐乎，倒也真的相信他听得懂这小金鱼的心。
　　见他喜好小金鱼也是难得，便不打搅他。

　　走到桌边坐下，连平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我说，连兄为什么会养这金鱼？还只是养在这小小的水盆里，我见这院子挺大，为何不弄个小池塘养着。”千花明把最后一片包子皮丢下，侧头问了一句。

　　“你今天进入连家后，可看到池水里有任何的鱼？”连平安不答反问。
　　千花明细细回想，“哦，这倒也是。似乎真的是一条小金鱼都没有，为什么呢？”

　　“连家禁止养金鱼。”
　　“为何？”千花明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凑到他面前，疑惑询问。

　　“五年前连家的水池里是有鱼的。可有一日，这金鱼竟然成精了，它化身为人时妖性大发，咬伤了平日里照顾它的师弟。”
　　“咬伤而已。”

　　“数日后，师弟因为中了妖毒不治而亡。”
　　千花明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连平安：“从此，师傅不让水池里养鱼。”
　　“那你为何还养着？”千花明挑笑。

　　连平安望了一眼那边的洗漱盆，落眸。“我那日在后山的崖壁上见到它，它正在一小片盛水的荷花里。这水是雨水，花也是不知从哪飘零过来的。我见它可怜，便养了。”
　　“就这样？”千花明一点也不相信，觉得连平安在编故事骗他。

　　连平安：“只是一条生命，存活于世已很难。”
　　千花明：“那你不怕它变成妖？”

　　“成了，我会杀了它。”连平安的语气口吻都很平淡。
　　千花明眼底再次划过惊讶，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生气，“你们这些人，说杀就杀，也太没有情义了。”

　　“若不杀，它会伤人。”
　　“你怎知它一定会和之前那条金鱼一样伤人？”

　　“因为这世间妖从来就是无情无义，与人不同。”
　　千花明脸一沉，胸中一阵闷，倒是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