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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贺礼 ...
女牢在地下更深一层,牢房的墙上没有透光的小窗,更显得昏暗。整个牢房全靠恹恹的火把照明,一时间竟说不好是光亮之处多还是昏暗之处多。楚沉跟在杨少唐后面,一行人一下来,就有狱卒上前询问。杨少唐冷哼一声,楚沉无语,看来这等小事要自己上了,于是上前笑道:“这位大哥,劳烦带我们去魏念薇的牢房。”
狱卒被这一声“大哥”弄得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前面带路去了。魏念薇的牢房和魏文韬一样,相对来说在比较深的位置。楚沉和杨少唐带着人到了牢房外,看见宋遥、杨少唐的幕僚和楚沉派来的小廷尉一人一把椅子,甚至魏念薇也有一把椅子可以坐,小廷尉面前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有纸笔,小廷尉在上面记录审讯的过程。
魏念薇一身白色的囚服,十分单薄,手上的皮肤和脸庞被冻得有些红。她人如其名,容貌娇艳,正像一朵盛放的蔷薇,落到如此境地,显得楚楚可怜。
宋遥听见脚步声,转头看牢房外面,有些惊讶:“杨大人,楚大人,你们已经审完魏文韬了?”
杨少唐面无表情道:“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宋遥摸不着头脑,看向楚沉,楚沉示意他不必多问。杨少唐和楚沉二人进到牢房中去,其余人都在牢房外面候命。宋遥吩咐狱卒再拿两把椅子来,狱卒手脚很快,不一会儿狭小的牢房里就满满当当坐了五个人,看起来不像审讯,倒像是一群人心平气和地谈天。
“宋大人打算就这么审?”杨少唐脸上没露出什么神色,语气中满是不屑。
“下官不才,于审讯一道倒还有些心得。杨大人经验丰富,不如指点指点下官?”
宋遥微笑着看向杨少唐,看起来十分温和。杨少唐也不傻,虽说这案子由杨少唐主理,但是也不能不给宋遥面子,冷哼一声道:“继续吧。”
宋遥转过头,对魏念薇道:“把你知道的,对各位大人再说一遍。”
一旁的小廷尉显然是已经写过一遍魏念薇的叙述,因此只是拿起供状在昏暗的光线下核对,有出入的地方再标注在旁边。
魏念薇柔柔地一颔首:“是。”她抬起头,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秋水明眸稍稍失神,似乎是在回忆:“大约在两个月之前,我们家门口就每天都会出现一封拜帖……”
“两个月之前?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宋遥开口打断了魏念薇的话,魏念薇稍加思索:“……应该是七月三十开始的。”
“你继续。”宋遥看着魏念薇的神情,面色柔和道。
魏念薇深吸一口气:“从七月三十开始,我家每天都能收到一封拜帖。起初哥哥因为并不认识拜帖上的人,没有回复。直到八月初六……”
“你为什么把‘八月初六’这个时间记得这么清楚?”宋遥又一次态度温和地打断了魏念薇。楚沉看到魏念薇的神情在这样的多次打断之下,变得越来越紧张,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难道魏念薇在这件事情中,并不只是一个发善心的小姐这么简单?
“因为,八月初六是我的生辰,也是家母的忌日。”魏念薇脸色苍白,说到这里时鼻头一皱,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宋遥对魏念薇安抚道:“节哀。”
魏念薇向宋遥微微欠身:“拜帖上说,若是再无回复,就要在八月初六这一天,破坏哥哥给母亲办的道场,在道场上把事情抖出来。”
“令兄如何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事情?”宋遥继续发问,魏念薇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打断,答道:“我不知道。拜帖只有哥哥看过,哥哥看完之后告诉我有这回事,我才知道他们一直在我家门前放拜帖的。”
楚沉听到这里,心下不知是何滋味。一群秀才,求告无门,找到此番孽债的债主,居然还是一板一眼地先投拜帖,最后却落得几人尸骨无存的下场。
哦,不是所有人都尸骨无存,还有一个姓刘的,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
魏念薇说完,见没有人打断自己,就接着说下去:“哥哥看完很生气,说自己原本是要晾他们几天,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知……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有胆子挑衅,于是就写了一副帖子放在门口。哥哥写的时候我在他旁边,帖子上写了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到忌日生辰都忙完,在八月初八戌时一刻让他们来府上。”
楚沉听到“八月初八”这四个字,想起鸿雁客栈老板娘的话来,知道魏念薇在这一点上没有说谎。魏念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等着对面的三个人提问,没料到对面一片沉默,她像是对着三座木胎泥塑在说话。魏念薇悄悄咽了口唾沫,长时间的叙述说得她有些口干,但是很明显这时候不可能有人给她倒水。魏念薇继续说下去:“哥哥把回复的帖子放到门口,嘱咐守门的家丁夜里紧醒些,最好能把来拿帖子的人抓住。谁知道那些家丁说,他们之前每次守夜都没有见到来投帖子的人,哥哥大发雷霆,把家丁们骂了一通……”
杨少唐皱起眉头。魏念薇瞥见杨少唐的神情,知道自己说的并不是他想听的,忙又说到正题上来:“哥哥也没有办法,自己去大门口蹲了一夜,中途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着了,也没看见来拿帖子的人。之后一直到八月初八,我们家门口都没有拜帖了。”
楚沉想象了一下魏文韬在自家府邸门口蹲了一夜毫无收获的吃瘪样子,顿觉有些好笑。他憋住这不合时宜的笑,听魏念薇继续讲下去:“八月初八戌时一刻,家丁说有人来了。哥哥先把他们迎到了书房里,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魏念薇没有等宋遥发问,自己就接着说道:“因为哥哥不许我再听下去,让人把我送回房间了。我让非杏盯着哥哥书房的灯,等熄灯了告诉我。”
“你让婢女盯着魏文韬书房的灯,怎么知道婢女有没有去偷听呢?”许久没有发问的宋遥又发现了问题。
“我和哥哥的院子之间是用蔷薇花相隔的,到了冬天蔷薇花枯萎,从枝丫的缝隙里就可以看出哥哥的书房有没有熄灯,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我们家看一看。而且非杏一向听话,她不会不听我的话。”魏念薇秋水盈盈的眼睛里全是对自己婢女的信任。
她对面的几人没有说话,魏念薇只得自己说下去:“非杏告诉我,直到子时,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哥哥的书房里出来,看样子是出府去了。又过了两刻钟,哥哥让人送另外两个书生到客房去……”
“非杏当时能看清楚那几个书生的脸吗?”这次出声打断魏念薇的人不是宋遥,是楚沉。
楚沉手里现在至少有孙书源和温琏两具尸体。温琏虽然遗容难看,但是凭着楚沉、钱深对他的记忆还能有一副画像;孙书源是被砒霜毒死的,仪容虽然也不好看,但起码能有个囫囵个儿让廷尉府的仵作给他还原一下生前的容貌。若是非杏看清了这三人的相貌,对照一下就能确认魏文韬确实和此事脱不开关系。
杨少唐瞥了楚沉一眼,没有说话。楚沉想起来魏文韬还没审完,暗自笑自己漏算了可以直接从魏文韬那里问出些东西来,也就不再在意非杏能不能看见那三人的容貌了。
魏念薇被楚沉问得一愣:“我,我不知道,我没问非杏这个。”
宋遥不知道楚沉为什么要问这个,见楚沉没有追问的意思,便对魏念薇示意继续说下去。
“八月初七那天,哥哥一忙完公务就往客房里跑。我很想知道哥哥在做什么。哥哥从小就很宠我,做什么事情都是和我一起的。我就趁晚上我屋子里值夜的嬷嬷睡了,非杏也睡了,悄悄溜出屋子,去了客房……”
魏念薇最后的几个尾音有些颤抖。她的身体轻微地抖动起来,魏念薇抱住自己的双臂,眼中浮现出畏惧的神色:“我、我蹲在客房的窗户外面,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往里看。我看……看见,哥哥在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喝酒。哥哥亲自给他倒了酒,然后、然后用摆在一边的花瓶把他打晕了。”
魏念薇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变得尖细起来,好像想起了非常可怕的场景。楚沉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所说的那个书生,应该就是温琏。
魏念薇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一双剪水明眸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人倒在地上,整个后脑勺都是血。哥哥转身出来,我、我避无可避,直接扑到哥哥身上,求哥哥不要杀了他。”魏念薇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泌出:“哥哥的手上,不应该沾满别人的血……”
魏念薇对面的几人一时无言。也许在魏念薇的心里,自己的哥哥永远都是自己在尚且不能开口说话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彼时不过是两个在紫藤架下的孩子,两双相似的眼睛里面倒映着铺天盖地的紫藤花,大孩子和小孩子看着对方笑了,干净而又纯粹。
魏文韬和魏念薇的父亲在妻子去世后郁结成疾,没过几年就去世了。魏家兄妹被叔伯照拂,家中也无甚刁奴,方得平安长大,还一个长成了有几分傲气的少爷,一个长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姐。
魏念薇用囚服的袖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泪,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些,不过是空话。我哀求了哥哥很久,哥哥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个小瓷瓶,告诉我里面是可以暂除后患的药,让我给那书生喝了,再把他、把他送到‘千金乐’去。一旦他被人赢走,想必就不会再在郢都露面。就算有人认出来,也很难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哥哥告诉我,那药喝下去人会发一会儿烧,发烧的时候我要跟那人说他不能把事情说出去,那人之后就不会再乱说话了。而且还要我把他送到‘千金乐’去,‘千金乐’里鱼龙混杂,一旦被人赢走,那人就不太可能再在郢都露面了。”
这话说得是,毕竟身中碧玉蛊的人被人买走,这买家恐怕会把中了碧玉蛊的人视作自己的禁·脔,在他身上试各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再出现在别人面前,揭开自己那些不得为外人道的肮脏私·欲呢。
楚沉盯着魏念薇梨花带雨的脸,道:“非杏说她八月初八的时候听你的吩咐,给温琏喝了红色的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这样吗?”
魏念薇并不意外,非杏是她的贴身丫鬟,早几天被带走了,她当时还庆幸这丫头知道的不多:“是,我八月初八的黄昏的时候吩咐她做的这件事,她做完这些之后,我用瓷枕把她打晕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许久没说话的杨少唐冷笑道。魏念薇不太敢看他,目光在他脸上一触即分:“我在非杏昏过去的时候,按照哥哥嘱咐的,在那人耳边说让他不要对任何人说他来找我们家的理由和他在我们家的经历,然后把他的脸用黑布罩起来,等非杏醒了叫非杏把他带去‘千金乐’。”
宋遥看着魏念薇,疑惑道:“为什么要等非杏醒了?其他人不可以做这件事吗?”
魏念薇摇摇头:“其他人我信不过。只有非杏去我才放心。”
牢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小廷尉时不时在纸上修改时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沙沙作响。魏念薇垂下头,十分萎靡地坐在椅子上,像是一朵枯萎的蔷薇。楚沉看着她,想起还有姓刘的秀才下落不明:“那你们家的另一个书生呢?他去哪里了?”
魏念薇抬起头来看楚沉,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非杏把人送到‘千金乐’回来之后,我再去客房的时候,客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宋遥看了楚沉一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魏文韬手里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吗?”
楚沉听到宋遥这么问,目光不由得向宋遥看去。楚沉坐的位置在宋遥左边微微偏后,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宋遥在明灭火光照耀下的下颌骨,方正有力。
魏念薇的眼神已经有些空洞,那是一种紧张过度之后的放空状态:“……不知道。”
楚沉倒是不担心魏念薇说出什么来,虽然赵照先在魏府做事的时候有些纰漏,但是赵照先一有自己的江湖手段,想换脸随时换脸,想出郢都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有曹珏和丞相府的庇护,赵照先即使被魏家兄妹说出来,也不会被官府的人找到。到时候官府找不到魏家兄妹说的这个神秘人,也许还会觉得是魏家兄妹在胡编乱造,得不偿失。
所以,魏家兄妹不可能说出赵照先。
小廷尉在纸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记完了供词,呈上来给宋遥过目。宋遥一目十行地看完,把供词递给杨少唐和楚沉看,三人确认没有异议,再交给魏念薇签字画押。魏念薇匆匆扫过供词上的内容,也没有心思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草草在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①,按了指印,看着自己名字后面的“甘愿按此状认罪”几个字,泪水没来由地滴落,在状纸上洇出一点细微的痕迹。
宋遥看向杨少唐:“下官这里基本审完了。杨大人有何见教?”
杨少唐摇摇头:“没有。宋侍郎做得很好。”
楚沉和宋遥都有些惊讶,“很好”这个词不像是杨少唐会随意说出口的。杨少唐察觉到他们的惊讶,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宋侍郎没费多大力气就问出来这么多东西,自然是好,本官不会随意将同僚的功劳视为无物。”
楚沉和宋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原来杨大人讲求的是实事求是啊。
一行人走出女牢,打算先审到这里。走到上一层时,路过魏文韬的牢房,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笼罩着一股阴冷的视线。杨少唐看着魏文韬的眼神,没有说话,并不理会地走了过去。其余人纷纷效仿,不想多和魏文韬有眼神交流。
宋遥带着一行人回到自己办公的书房,杨少唐和楚沉在书房里坐下,其余随从由衙役带到另一个房间里喝茶解乏去了。衙役们也给三人上了茶,楚沉端起来才喝了一口,就听杨少唐道:“明日下了朝,本官还回来刑部审魏文韬。”意思是不许楚沉和宋遥提前审。
抛开三人之间的不同立场不谈,杨少唐的这种做法简直像是在和同僚们说“这人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要抢”,熟悉了他的作风的楚沉和宋遥此时已经不觉得冒犯,甚至还觉得他有些可爱。宋遥笑道:“那是自然。下官也要再熟悉熟悉邱大人送来的证据,免得明天审讯时被魏文韬说得找不着北。”
审讯人犯时有很多犯人试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推翻现有的证据,要是对证据不够熟悉,很容易被人犯带偏。楚沉道:“下官明天就把这个案子相关的人犯从廷尉府转移过来,方便再审。”
廷尉府只做比较初步的侦查,像提审人犯原本不是廷尉府的职权范围,这也是为什么廷尉府没有正式的牢房的原因。但是很多复杂的案子不对人犯先进行审讯是查不下去的,因此廷尉府专门空出了现在用来关押人犯的那些屋子以供审讯,而涉及到有些地位的人犯,还是只有大理寺和刑部能审。
三人最后道了别,各自有各自的去处。杨少唐回大理寺处理其余公务,楚沉先带着两个小廷尉回廷尉府,交代人记得明天把薛良、薛婉和非杏都送到刑部去。做完这些,已经到了平日里楚沉该巡街的时候。楚沉想到自己昨天夜里偷的账册,觉得不能就这么一眼不看地交给谢泉,万一里面有些关键信息自己不知道,日后谢泉要借此生事,那自己就是被动至极。于是楚沉和带队的侯大傻说了一声,自己今晚不去巡街,让他带着人巡街的时候机灵点,别弄些不该有的风波出来。
侯大傻满口答应。钱深的伤养得差不多,近日总想着要跟着巡街,被侯大傻和小熊一人一句劝回了屋子里。楚沉看钱深落寞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上前给他把把脉,嘱咐侯大傻和小熊还是多让他出去活动活动,再加上钱深自己的据理力争,侯大傻这才小心翼翼地带着钱深出去了。
楚沉处理完廷尉府的事情,回到自己那杂草丛生的小院里。之前凶案现场的痕迹都已经被清理,现下入冬,院子里一人多高的杂草泛着黄色,依旧不屈不挠地站着。楚沉估计这草就算到了滴水成冰的日子,也不会倒下,顶多挺着干瘪的身躯站着。冬天干燥,还是把它们都割了去为妙,免得引起火灾。
楚沉回到自己那衣服袜子遍地的卧室里,把身上廷尉府的制服换成家常的衣服,扒开床底的衣服堆,在铺着木板的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打开一块木板,抱出昨夜盗来的账册,把床底恢复原来的样子,吹开账册封面上的灰尘,坐到正房的太师椅上,掏出火折子点亮油灯。门外一阵冷风吹过,吹得院子里的草簌簌作响,正堂里的一豆灯光也随之抖动。楚沉忙伸手护住那橘黄色的火苗,起身把正堂的门关上,又点了一盏灯放到自己面前,就着这两盏灯看起账册来。
楚沉这小院位置不算繁华,平日里少有人来。楚沉也不锁门,一门心思地扑在账册上。楚沉把这本两三掌厚的账册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看得自己头晕脑胀,期间还去厨房给自己烧了壶茶,从钩月初升到月至中天,终于看完了。楚沉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抖落开自己的骨头,听着骨骼“咔嗒咔嗒”作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于是去卧室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打算去巷子口的鸿雁客栈吃些夜宵。
楚沉出了院门,他值钱的东西都在丞相府里,这院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锁门的。信步走到鸿雁客栈门口,楚沉看见鸿雁客栈的大门的两扇门板已经关了一扇,知道再晚来一步厨子们就要走了,忙跳进鸿雁客栈的门槛问道:“老板娘,还有面没有?”
老板娘现在已经知道楚沉有官职在身,分外殷勤:“哎呀今天天冷,厨子走得早。没事,我来下面!您想吃什么?”
楚沉并不挑剔:“来碗阳春面就好。”
“好嘞!您先坐,面一会儿就好。”老板娘转身去了后厨,一巴掌把正在柜台边上打瞌睡的小二拍醒:“还睡!没见客人来了吗!快去倒茶!”
小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小声嘟囔了几句,提起在炉子上温着的茶壶过来给楚沉倒了茶。
楚沉端起暖和的茶杯,道了声“多谢”。那小二睡眼惺忪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楚沉一边等面一边梳理自己看到的账册上的东西。去掉大多数冗余信息,在楚沉看来,值得注意的只有一条:武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三,丞相府得到了来自宫中的赏赐。
武安帝的中宫皇后是楚铎的姐姐,也就是毅后,因此也可能是楚铎、白夫人或者楚河生病,毅后赏赐的东西。但是楚沉仔细看了账册上记的赏赐细条,都是些党参、黄芪②等温补的药材,还有一些长命锁、苏绣素锦虎头鞋之类的婴儿所用之物。
这些东西楚沉倒是不甚在意,因为武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是楚沉的生辰。
但是这条记录结合前面的一些记录,楚沉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按照这么算,白夫人应该在武安元年一月到五月之间诊出身孕,按道理这消息传入宫中,毅后不可能不赏赐东西以示庆贺。但是奇怪的是,在之前的记录中,楚沉并没有看到这样的赏赐。
更奇怪的是,仔细看白夫人身边的侍女这一年的用度,除了多了两个照顾白夫人生产的接生嬷嬷外,还多了一个大丫鬟。
妇人生产时,多找几个接生嬷嬷很正常,但是多找几个没有生育经验的大丫鬟就不太正常。更何况,这个名叫“琉云”的丫鬟,武安元年一月被人牙子卖进丞相府,一直到武安元年十二月患了肺痨一病死了,这一年间一直在生病。
肺痨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染上的病症,就算是人牙子蒙蔽了买人的仆役,这个大丫鬟得以进到丞相府中来,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到白夫人身边服侍——从她一年间就肺痨发作死了来看,这个人的肺痨恐怕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这样的丫头正常情况下早就连人带她的东西都被扔出丞相府了,断断不可能还留在白夫人身边服侍。
丞相府不是那等不给下人延医问药的人家。这个丫鬟在丞相府一年,耗费了无数药材。丞相府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买了这么一个痨病缠身的丫鬟呢?
“面来咯!”老板娘端着面从后厨出来,楚沉回过神,面前的面汤清味浓,老板娘还给他煎了一个鸡蛋,楚沉的馋虫被彻底勾起,暂时放下账册上那些想不通的记录,狼吞虎咽地吃起面来。
食物的温暖驱散了楚沉的饥饿,身上的冷意也随之一扫而空。楚沉吃完面,走到柜台前想夸一夸老板娘的手艺,却看见,老板娘在柜台边上撑着下巴睡着了。
楚沉只好在柜台上放够了铜钱,走出鸿雁客栈,帮他们把另外一扇没有合上的门关好。天上乌云蔽月,正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候。楚沉踩着微乎其微的星光,带着满肚子的面条和疑惑,走进自己的小院,“啪嗒”一声,门闩落在了槽子中,锁住满院的疑惑和疲惫。
①一般说的“画押”指的应该是在供状上按指印,但是我怀疑可能是因为古时候受审的人犯大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用指印代替,因此这里写成魏念薇既签了字也按了指印。
②这些药材及用法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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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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