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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瑾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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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艺盛会的第二天,王府便派人接弄影和我过去。一路上我们同坐一辆马车却并无多少交流,她没有任何喜怒,我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和那王爷在同一屋檐下过上半年不知要多用去多少脑细胞呢!
没过多久瑾王府就到了,赶车的小厮进府通报之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就领我们进了门。
上次意外的到来也没好好看看这王府,今日再见,这府邸果真应了那句“近水远山皆有情”。九曲回廊,蜿蜒曲折,或有建于水上的,或有隐没于树木间的。廊边多是池广树茂,土石相间的假山上古木新枝,生机勃勃,翠绿的藤蔓垂于其上,婆娑的树影摇曳其间。放眼远望,山水相依,廊亭环绕,真是人间佳境!
途中那人告诉我们他是这瑾王府的管家,姓陆,平时人们都称他为“陆伯”,我们也可以这么称呼他。他还告诫我们这王府不是凝竹楼,说话做事都不能没了规矩,还让我们平日里没事不要随意乱走动,也不要随意出府等等。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神情正然,虽满口敬语,却毫无任何下人的姿态,反倒显得我们是什么下等人似的,心下顿觉不快,怎么像是来寄人篱下的?
陆伯领我们到了一处名叫“雨遥阁”的阁院,在院门口对我们正色道:“鉴于男女授受不亲,弄影姑娘与沈乐师就分居两处。此处是弄影姑娘的居所,姑娘舟车劳顿,还请先进去歇息罢。过会儿我会遣几个丫头过来,姑娘有事吩咐她们便可。至于沈乐师,劳烦移步,我带您过去。”
弄影福了福身说道:“有劳陆伯,那弄影先进屋了。”又对我道:“阿离,你得空就来这儿坐坐罢。”
这王府可不比凝竹楼自在,在楼里好歹还出入自由,平时还有若紫若橙陪我讲讲话解解闷,这地方要是没个讲话的人还不知道要憋出什么病来。于是我扬声应道:“那是自然。我们可是还要练曲子的!”
走了大概十分钟,我们到了一处叫“怡馨阁”的楼前。
进了院子,陆伯继续正色道:“这‘怡馨阁’日后就是沈乐师的住处了,平日里的琐事吩咐丫头们办便好,有些事丫头们办不了的可来找我。只是有件事要请乐师留意,您这楼子离王爷的寝屋近了些,晚上练琴可别太晚,打扰到王爷休息。”
陆伯说完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反复思量着那句“离王爷的寝屋近了些。”这就是说我随时可能遇见那瑾王。且不说他有没有识破我女扮男装的身份,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他没认出我,那以后的日子呢?对于那样一个深不见底的男人我心里总是毛毛的,现在跟他同个屋檐下生活也就罢了,还要跟他住这么近,真是无语问苍天。
进了屋子我四处走了走,这倒是个雅致的居所。小小的院子里种植了好些个花花草草,有许多我都叫不上名。一些艳丽的花儿在这个时节正盛放着,满目的色彩斑斓,满院子的香气四溢。院里的阴凉处还摆放着雕凿精致的石桌椅,供人休息。
没过多久就有个丫头过来了,跟现在的我差不多年纪,长得倒也可爱。
她见到我后向我行了个礼,说道:“奴婢巧心见过公子。奴婢今后便是伺候公子的丫头,您的饮食起居都由奴婢负责,奴婢……”
饮食起居!?那我的女子身份不是很容易就会被识破?没等她说完我就打断她:“那个——巧心姑娘,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不习惯别人伺候着,另外,我一个男子有些事总是不方便姑娘做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也不用老是奴婢奴婢的挂在嘴边,也不用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公子的,我叫沈离,叫我阿离就可以了。”
巧心听了我的一番话后,惊讶的表情在她可爱的小脸上停了有足足五秒,估计没见过我这样的。在我“扑哧”笑出声来后她才慌忙收拾了神情,低着头说道:“让公子见笑了。公子说什么巧心自然遵从,只是基本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巧心可不能直呼公子的名讳。”
“这样也行。”只要不帮我宽衣解带洗脸梳头就行!
在王府住了好几日,甚是无聊,除了自己练练曲子或是去弄影那陪她练练舞打发时间外就只能待在“锁烟阁”和巧心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话。好在她也不是很闷,只是与我有些生疏,总是要我问她她才回答,并不很主动与我攀谈,想是尊卑观念于她已是深入骨髓了。不过说来也很奇怪,这几天并没遇见端木亦,似乎他并不在府中,倒让我安心了不少。
用过晚餐之后,我依旧如往常一样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借着如水的月光和四周纱灯的光晕一个人悠然地弹起古筝来。
还记得前几日我第一次弹古筝的时候,巧心满脸的讶异和惊喜,说她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乐器,平时府里也有过歌妓乐师可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还很不好意思地说起她刚见我时心里对我这个凝竹楼上等乐师的质疑。我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主动说这么多话。之后每每我弹古筝的时候,她总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多语,但欣喜陶醉之色总是溢于脸上。
“啪——啪——”几下拍手声打断了我的琴音。“沈乐师果然是个中高人!想来上次凝竹楼一曲乐师是未尽全力啊!”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这个时候除了这瑾王府的主子端木亦绝不会有其他人。我忙收敛了悠闲的心情,神经紧绷起来。
“奴婢巧心参见王爷!”巧心见他进了院子赶忙下跪请安。
我也从石凳上起身移了几步,俯下了身子,说道:“沈离见过王爷!”
“都起吧。”他今天一袭白衣素雅,不似前几次见到时的贵气逼人,倒是多了几分兰芷的清幽,在这朦胧的月色下好似谪仙下凡,我有些不安的心竟也渐渐平复了。
他缓缓地走近石桌,坐了下来,复又抬头对我道:“沈乐师也请坐吧!”
“谢王爷!”心里虽然没什么恐惧感,但和他面对面的坐着总是有些不自在的,可又不能驳了他的意思,只好勉为其难坐下。
我的眼神一直不知道该往哪放,不经意间瞥见他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他正静静地看着我,似笑非笑。被他这么盯着,我又开始局促不安了,赶紧转身,避开他的目光,对站在一边的巧心说:“巧心你去弄些茶水来。”
“沈乐师似乎有些怕本王,”他亲启薄唇,微微泛起笑意,“本王记性不太好,记不得做过什么让乐师惧怕的事,乐师可否提点一二?”
这男人不说话还好,一说就让人火大,堂堂一国的王爷竟然这样争着眼睛说瞎话!记性不好?骗谁啊!
“王爷可真会说笑,人家都说您和善亲民,又怎会做什么让人惧怕之事呢?在下不过是头一次和王爷这样的贵人有近距离的接触,心中自然会惶恐不安。”
“哦?看来是本王多虑了。”他轻挑眉梢,嘴角微扬,“不知乐师方才所奏的曲子何名?曲境和乐师在凝竹楼的那曲截然相反呢!”
“让王爷见笑了,在下随意拨弄而已,并没有曲名。”
“那乐师现在可否再奏上一曲,遣遣本王的烦闷心绪呢?”他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些。
“王爷吩在下又岂敢说不呢?”我也笑着回敬他,不过相信你心绪烦闷才怪!
我缓缓拨动琴弦,一曲《云水禅心》在指尖流出,这首带有禅意佛境的曲子是我一向很喜欢的,在原来那个时代遇上什么烦心事我总喜欢躲在房间里弹这首曲子,现在弹来全当舒缓我自个儿的情绪好了。
听完曲子后端木亦的神色又变得难以捉摸了,难道是我太投入忽略他的存在惹到他了?
“本王确实好奇沈乐师究竟师从何处?不仅这乐器奇,这技艺更奇!”
“回王爷的话,这筝乃是家父在琴的基础上对它加以改造而成的,而小人的筝技也全来自家父。”只能拿之前那套敷衍他,不过这古筝倒是我爸在我小时候逼我学的,说女孩子家学学民族乐器能修身养性。那时候的我哪知道什么修身养性,不过被逼着学了几年还真学出感觉来了。
“如此说来令尊还是位音律高手。”他盯着我似乎想探究我话的真假。
我略微回避了他的目光:“也算不得什么高手,只是家父喜好这音律之事而已。”
他眯起凤眼,眸中透着些说不清楚的感情,嘴角又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乐师过谦了,这筝音如此美妙,真是让人心醉哪!”
他的声音有些诱人,我的脸有些发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巧心拿着茶水过来,化解了一时的尴尬。
“王爷还是喝些茶水罢。”我取下假甲接过巧心手中的托盘,倒了杯水递给端木亦。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接茶杯时轻轻划过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有些颤抖,一个不稳,在我还没确定他已经握住杯子前就松了手。
幸好茶杯没掉。我却开始慌乱了。
他不会是有意的吧?还是我太敏感了?他该不会对一个男人怎样吧?还是他已经看出来我的女扮男装了?
“莫非乐师身体欠佳?怎么连个茶杯都拿不稳呢?”看着端木亦现在的表情,我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他刚刚是故意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这人勾人心火的本事还真不是一点点!
不过我一定要平静,再平静。既然他这么说,我不妨来个顺水推舟,不然还不知道他要坐到什么时候呢!
“不瞒王爷说,在下平日里过惯了粗茶淡饭的生活,在这王府不仅吃喝用度比原来好上百倍千倍,还有人随时伺候着,比在楼里时清闲了不少。只可惜在下是个劳碌命,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几日过得当真不习惯,惹了一身的不舒服。”我一边说还一边加以面部表情,顺便还咳上两声,显出我现在确是身体不太好。用以暗示他可以早点回去了,如果可能的话也让我早点回凝竹楼过我的平民生活,免得哪天真病倒了给他这王府带来晦气。
可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原来乐师是个闲不住的人!那好办!乐师从明日起就每天去本王那弹筝罢。免得凝竹楼的人说本王的王府待人不周,把人给招待病了。”他一脸为我着想的样子。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甩袖子走人?我胆子还没这么大。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我先前怎么会认为他像那下凡的谪仙?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又不是第一天见他。
原来男人的美色是可以让女人暂时失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