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了因。

5、锦艺盛会

　　进了绛竹轩，除了玥娘之外还有一个绝色女子在屋内坐着。她身着淡紫色罗裙，衣裙上大朵大朵的酱紫色牡丹肆意开放着，透过紫袍外的透明白色轻纱更显朦胧的高贵典雅，也映得她雪白的脖颈如玉般晶莹。身段玲珑有致，及腰的青丝乌黑亮丽，仅简单的绾了几个髻，几支玉步摇斜斜地插入发中。她美目清亮，却隐隐有些傲气，不似一般青楼女子的妩媚艳丽。好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阿离来了，坐吧。”玥娘见我进屋便开口道。
　　我把筝放在了一边，坐了下来。
　　“这位就是沈离公子？”佳人上下打量着我道，但眸底似乎闪过了几许轻蔑。
　　我刚想开口，玥娘就接过话：“正是他！”
　　“那这位定是弄影姑娘了。”早听说这凝竹楼的红人弄影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又甚喜牡丹，之前我虽只是远远地见过她，但我凭着她浑身透露出来的气息也能肯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她。
　　“正是小女子。”她浅浅一笑。虽是浅笑，却也动人心魄，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便是如此了吧。
　　“既然都认识，那我就不多作介绍了。”玥娘开口，“阿离你来凝竹楼这么多天想臂已听说过锦艺盛会，今天找你来便是为了此事。”
　　“我确实听说了，不知玥娘有何吩咐？”口上虽这么问，但我猜想她是想让我在锦艺盛会上替弄影伴奏。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让你在锦艺盛会上替弄影所要跳的舞和上一首曲子罢了。”
　　果然如此，可刚才弄影看我的眼神，该是不太相信我的技艺吧。我倒也不介意，反正也不是一个两个在见到我之后会有这样的顾虑。
　　“玥娘有此吩咐，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弄影秀眉一挑，道：“那沈公子现在可否随弄影的舞和上一曲呢？”
　　“自然可以。”我起身坐到摆放筝的桌几前，“弄影姑娘可以随时开始。”
　　弄影也徐徐起身，拢了拢衣裙，道：“今天弄影未着正式的舞裙，只能随意舞一段，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能有幸见到弄影姑娘的舞姿，沈某又岂会介意。”
　　“那弄影就献丑了。”
　　她的话语中虽满是谦逊，但她神色中的傲气却无法遮掩。

　　随着她轻轻地挥动衣袖，我也轻轻地拨动了琴弦。
　　起初，她的舞姿很是轻盈，一步一回旋，脚尖似踏在水面上一般，每每与地面轻轻地接触后便挪开了，衣袂翩跹，身姿摇曳。我的琴音自然也是柔和平稳，似有似无的。
　　渐渐的，她的舞步轻快起来，轻柔的挪步变为了轻踏、轻跳，一连串跳跃的动作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她的舞姿变化很快，似乎在故意向我挑衅。我拨弦的节奏跟着她的舞姿也在不断变换着，绝不落后与她。
　　“铮——”
　　她的舞姿终于在琴弦发出的最后一个音符中结束了。
　　整个过程中她挑衅的意味很浓，但不能否认她的舞蹈功底确实不错。在快而多变的节奏中还能保持那样完美的身姿真是让人佩服。
　　“弄影姑娘的舞姿不愧是京城一绝！沈某佩服至极！”
　　“沈公子抬举弄影了，”弄影眼中的笑意比刚才浓了些，但对我的轻视与不屑却全然褪去，“公子的琴技也非常人能比，日后这京城中怕是要多上一绝了。”
　　“不敢当，沈某又怎能与弄影姑娘齐名呢。”
　　“哈哈——”玥娘爽朗的笑声响起，“弄影说的没错，阿离的筝艺确实可堪称京城一绝！既然你们配合地如此默契，那就不用我多操心了，你们俩自个儿商量锦艺盛会的事吧。”
　　“请玥娘放心，有沈公子在，弄影必定会让今年的锦艺盛会胜于以往任何一年！”
　　“沈某也定会助弄影姑娘一臂之力！”

　　七天后，七月初七，锦艺盛会。
　　在这七天中我和弄影配合地确实很默契。她不仅舞艺精湛，也精通音律，在整个合作过程中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分歧，有时甚至能就音律方面的问题相互交流。
　　弄影虽沦落青楼多年，但我总觉得她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是不管用多温柔的眼神、动作和言语都无法掩盖的。
　　锦艺盛会定在今晚酉时开始，凝竹楼在几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整个前堂的天花板上长长的彩色轻纱绸缎错落有致地悬挂着，绘着各种图案的精美屏风把整个大堂隔成了一个个类似现代的小包间。黄色的琉璃灯稀疏地挂在楼前、回廊间，散发出醉人的光晕。

　　来参加这锦艺盛会的姑娘们还真是个个貌美如花、风姿绰约，齐聚一堂的景象堪比百花齐放。难怪有那么多王孙公子、文人雅士乐此不疲地来观赏这盛会。
　　酉时还没到，这楼里除了预先留着给那些所邀请之人的位子外早已座无虚席。已经入座的宾客们可谓形形色色，穿着打扮表情神态应有尽有。一些客人身边还有楼里的姑娘在一旁陪酒言欢。前堂的热闹气氛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弄影自是被安排来压轴的，而我这次只需要替她一人和舞便可，所以在她出场前我可以很悠闲地观赏这名动皇城的锦艺盛会究竟是如何的盛大！

　　大堂中自然没有我的位子，于是我站在了靠后台较近，又能看清楚台上表演的一块小地方。
　　那天玥娘宣布我在锦艺盛会上只能为弄影一人和舞后，若橙那丫头竟没再找过我，也不知她的曲子准备地怎样了。我今晚还没见到她们姐妹俩，估计是在后台忙活着，本想去找她们，但想起自己现在着男装是不太适合去后台的，也就作罢了。

　　到了酉时，大堂中已人满为患，可是玥娘却迟迟不宣布盛会的开始，抱怨声开始在众人中扩散开来。
　　我问了身旁的几个丫鬟才知道原来二楼的厢房还有一间是空着的，想是还有贵客未到。我还真没想到竟有人敢怠慢这凝竹楼，到点了还不现身。
　　玥娘应该也是觉察了堂中的情形，走上台安抚众人道：“还请在座各位稍安勿躁！今晚还有贵客未到，所以这盛会怕是要再等等，玥娘我在这儿先给大家陪个不是！”
　　经玥娘这么一说，台下倒也安静了不少。而在我现在站的这个角度不仅能很好的看见台上的表演，也能很清楚地看见自前堂的大门中进出的人，所以我很清楚地看见了这夔国的三皇子端木亦以及另一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又不失沉稳的英俊男子从那扇门中走了进来。
　　端木亦的出现自然引起了这楼里很多姑娘们的窃窃私语，暗送秋波的也不在少数。再看他身旁的男子一身黑底金线的锦袍，也定是非富即贵的，想必他们就是玥娘是所说的今晚的贵客。
　　他们的到来确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玥娘见到他们到来后，也赶紧笑脸相迎，亲自领他们去了二楼的厢房。
　　我真切地听见堂中某些人的对话。
　　“难怪玥娘说是贵客，原来是太子爷和瑾王殿下！”
　　“可不是，没想到能与太子爷一同欣赏这锦艺盛会，我这钱还真没白出！”
　　“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凝竹楼，连太子爷都请得动。”

　　他们的厢房是对着台中央的，在屋子的靠窗边往外看，可以对楼下台上的人一目了然。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暴露在了端木亦的视线中，连看表演的心情都减了好些。也罢，先去碧竹湖走走，舒缓舒缓情绪。

　　今夜的碧竹湖格外宁静。
　　少了平时游湖之人的喧嚣，多了一份自然的安宁，只有知了在树上时不时地叫上几声，原来“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是如此人靠近人心，我的心也似乎变得分外平和。
　　徐徐的夏风拂面，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还夹杂着睡莲淡淡的香气和青草繁茂的味道。来这时空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感受这里的空气，没有愤怒、焦躁、不安与彷徨，只有和自然无比亲密接触时的淡然、通畅与豁达。

　　沿着湖边我竟不知不觉走出了好一大段路，都快到静竹亭了。这亭就在碧竹湖边上，离前堂有些远，隔了整个湖。只是我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亭中竟然会有人！
　　四周的灯火并不明亮，我只能隐约看清亭中有两人站着，看那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那两人之间隔有一定的距离，毫无亲密的举动，不太像借机幽会的男女。
　　我本想走进了看看是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时候他们到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干得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万一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我该如何自处？于是我轻轻地沿着原路走了回去，还是待在前堂安全些。心里叹息这惬意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前堂，气氛依旧热烈。歌妓们婉转的歌声、乐师们弹奏出的清脆丝竹声、客人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
　　我在经过后台的时候，看见若紫和若橙也待在外面廊上。若紫脸上挂着的总是如春风般温暖的浅笑，而若橙则满脸的雀跃。不知她们表演完了没有，我上前打趣道：“看橙丫头如此开心，莫不是你心仪的公子看上你了？”
　　“阿离哥哥就会取笑我，还没轮到我跟阿姐上台呢！”若橙娇羞道。
　　“倒不是橙丫头被人看上，而是上次我们提到的那位公子今日还真来了。那丫头见了他才这般模样的。”若紫依旧浅笑。
　　“原来如此，是哪家的公子？坐哪儿？让我也见识见识。”
　　“不就是那瑾王爷。这皇城中女子趋之若鹜的对象。”
　　“可是那人称‘痴情王爷’、本朝的三皇子？”本来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询问的，可这答案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僵住，不知道该为若橙开心还是难过。可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如此美男子，身份显赫、品行优良，像若橙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女看见他不春心萌动才怪呢。
　　“不错，就是三皇子，原来阿离也听说过瑾王痴情的事。”若紫不懂我神色变化的原因，又问道：“阿离是否觉得有何不妥？”
　　若橙也跟着问道：“是啊，阿离哥哥怎么那副表情？”
　　“这个……没有啦，”总不能说我跟那个瑾王有过接触吧，“我觉得长得过于好看的男子不太安全……”
　　“是吗？阿离哥哥该不会是嫉妒人家瑾王殿下长得比你好看吧？”
　　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说那样的话竟然让若橙有此想法，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阿离你瞧瞧，这丫头说话是越发地没大没小了。”若紫也颇为无奈。
　　“由她去吧。”我轻笑一声。

　　锦艺盛会在一波一波的高潮中迎来了弄影的压轴好戏。我在略做了些准备之后就在台下乐师演奏的地方等待弄影上台。听说之前已有几位姑娘被看上了，弄影肯定是众人争夺的对象，我在一旁倒是很期待究竟花落谁家。
　　在客人们的一阵喧哗声中弄影着着火红色的舞裙翩翩然地走上了台，那一抹红色缓和了她那傲然的神情，平添了几分妖娆和妩媚。她的青丝中不再是雪白的玉簪，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金步摇，还不时发出碰撞之后的轻微响声。今天的她特别的明艳照人，有着摄人魂魄的美。
　　在示意我可以开始后，我便微抬一指，筝弦瞬间发出了“铮——”的一声。随着音乐的响起，弄影挥动了长长的水袖，开始了她优美的舞姿。
　　这首曲子我们俩已经排演了不下十遍，现在不管是她还是我早已得心应手。她的舞姿无比流畅，我的曲子也如行云流水，一泻千里。看似无关的两者却又缺一不可，舞姿中有琴音，琴音中有舞姿，就如同相互缠绕着的藤蔓一般，相辅相生。
　　一曲终了，我和弄影相视一笑。
　　“弄影姑娘的舞姿宛若天人啊！”
　　“那曲子也不差，好似人间天籁啊！”
　　“那舞姿与琴音似乎已经融为一体了！”
　　……
　　“一千两！”台下一人“霍”地起身大喊道。
　　竞价开始了。
　　弄影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台上，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好似是个旁观者。但她身旁紧握着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心绪的不平静。我也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在堂中站着的第一个出价的人，他脸上激动的神色还未褪去，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弄影。
　　“两千两！”又有人开始叫嚣了。
　　……
　　在台下人不停地高呼着喊价喊到六千两的时候，从二楼的厢房传来的一声“一万两黄金！”让堂中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众人满脸惊愕，纷纷抬头看向二楼。后台的好些姑娘闻声也探头出来，其中对弄影不乏羡慕与嫉妒者。
　　自那声音传出，我便知道是瑾王端木亦。震惊之余，却为若橙小小地惋惜了一把，那丫头肯定得伤心了。我原本以为他和那太子是纯粹来观赏这锦艺盛会的，没想到人人口中的痴情王爷，竟也会当众掺和这青楼之事，心下对他的印象又坏了几分，想来男人都是一样的。
　　这一万两黄金可真不是什么小数目，不过出得起这个数的我想除了他以外，在座的其他人之中肯定也是有的，不过碍于他王爷的身份，自是无人跟他争抢。旁人也就等着玥娘一锤定音了。
　　玥娘当然也是聪明人，赶忙上台宣布道：“瑾王爷如此慷慨，那弄影从明天起半年内不必来凝竹楼，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接着就是对今年锦艺盛会所作的谢幕词和感谢众人参与云云。此时的弄影依旧看不出喜怒，但双手已经缓缓松开，我想这应该是她可以接受的结果。
　　在玥娘宣布了结果之后，弄影便去了后台，客人们也渐渐散去，心满意足尽兴而归的与垂头丧气的兼有。那太子和端木亦也从二楼缓缓地走了下来，玥娘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刚想退下的时候，玥娘一句“阿离！你先别急着退下。”硬生生地把我给留了下来。
　　我的心开始有些绷紧了，为什么只留下我而没有留下弄影？难道被认出来了？就算被认出来也不用特意让我留下吧？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放我走。去面对那样一个难以捉摸的男人还真是件费心的事。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微微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们，但他们的视线似乎都落在了我身上。我正有些不知所措时，玥娘笑着向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替弄影和舞的乐师沈离。阿离，快些给二位爷请安。”
　　请安？也对，他们可不比一般的显贵。我心里虽然有些别扭，面上却只能装作恭敬道：“在下沈离给二位爷请安。”还顺带行了个不小的礼。
　　“沈乐师无需多礼。”陌生的音调，应该是太子。他的声音很温柔，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三弟可有耳福了。”太子的这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端木亦的声音响起：“那也是沾大哥的光，既然人大哥已见过，其他事为弟的自会安排，大哥还是先行回府罢。”
　　他们的对话搅得我有些混乱，只觉得不是好事。
　　他们走后，我才知道，我也要跟着弄影去瑾王府，说是弄影的舞蹈和我的筝曲缺一不可。为此，端木亦还多加了钱，我没想到原来我还挺值钱的。虽极不情愿，可这事由不得我，我只能安慰自己还有三成的钱能拿。就算没有钱，我也得去不是吗？
　　两年一度的锦艺盛会落幕了。我的平静生活似乎也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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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酉时是晚上6、7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