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了因。

22、不得不舍

　　我什么都没说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紧紧地栓好门窗。我不想见任何人，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让我倚靠了。夕空不可以，我连碰一下他都是罪过。尹无风也不可以了，我只会不停地伤害他。那还有谁？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脆弱，所以只好选择一个人沉默。
　　我蜷缩着身体靠着门，任凭身后的敲门声在耳边盘桓。
　　“沈姑娘，你开门啊！”
　　“烟丫头，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别想不开啊！”
　　“沈姐姐，尹大哥会没事的，你先出来吧。”
　　他们以为我只是单纯地担心尹无风的伤势，他们从来不知道我始终是内疚甚于担忧。
　　“你们都走开！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大声喊出来，泪水不停地滑过脸颊，仿佛只有哭泣才能缓解我内心的负罪感。
　　门外响声渐弱，想是都离开了，我哭得极累，缓缓站起身往床边走去。
　　蓦地，夕空清逸平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姑娘，万事皆有因缘，你如此自责归根结底是束缚在自己的枷锁之中，对尹施主毫无益处。”
　　他竟然在！也只有他知道我在自责。
　　我打开门，惊喜之情很快转为黯然。
　　他好心宽慰我，可是我要如何向他言明，他是高僧，看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可以十分通透，而我只是一介凡人，我不过看了几本经书，也是一知半解。我知道佛语有云：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可是尹无风明明就是再好不过的大好人，如果真有因缘果报，那么他一直在帮助我怎么还会遭此劫难？
　　我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也不语，伸着手把一条帕子递给我。蓝灰色干净的帕子，和他的僧衣一样。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可我却犹豫着不敢接那帕子。我怕一触碰到他的手就再也不愿意放开，所以只是盯着那方帕子，可眼睛像聚不了光似的，只有一片蓝灰色。
　　他忽然收了手指，举了帕子抬手到我脸侧。是要帮我......？一瞬的喜悦从心底升起，我涣散的眼神找到了焦点，带着神采望着他。
　　他的眼里忽然起了复杂的神色，脸侧的手也顿了顿，微微皱着眉。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皱眉，上一次是在我中刀时，我很想抚平他眉间的不平，这次亦然。只是他这个样子我愈加迷惑不解。
　　他轻叹了口气，终究只是慢慢地垂下手臂。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下垂的手。
　　他一脸哑然，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会抽出手，可是他只是那样看着我，惊愕的表情也恢复自然，似乎我抓着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别人的。
　　我却有些恼了，紧紧地抓着他，亦皱起眉看他，心里却是苦涩，他真不愧是高僧，此情此景都可以镇定自若。
　　“呵呵。”我轻笑出声来，眼眶又开始发紧，却终究还是放了手。
　　我转身回屋，“夜已深，请回吧。”
　　我正打算关门，手臂突然被他抓住，我错愕地回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月光的清辉洒在他脸上，有着我看不懂的忧伤，我连心都开始颤抖。
　　他到底怎么了？
　　“如果你只是出于你的悲天悯人，那我就此谢过，我并不需要。”
　　“并非怜悯。”
　　“那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
　　“如果你把对世人的慈悲心来对我，那还是请收回你所有的菩萨心肠吧。”我怕继续迷失在他不自知的关心中。
　　“并非那样，我只是无法言说那种情绪，可是那与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不是怜悯之心。”
　　他说得那样真诚，如果他不是一个和尚，或者是和尚也无所谓，他只要不是一个高僧，不是众生顶礼膜拜的对象，那么，我会愿意即刻就拉着他的手再不放开。
　　可是，没有如果。
　　我的自欺欺人现在看来不过是徒增伤悲的事，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之人。
　　“我想起来了，”我想要一个了结，“那天我去找你是想问，在我受伤昏迷时，你说过不会离开的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我笑了，声音一点一点扩大，在深夜显得诡谲。不管他当时是否真心，我想我都死而无憾了。
　　我停下笑声，对他露出笑容。
　　“那么，就请放开我的手。”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我，可是眼神却渐渐暗沉下去，终究还是放开了。
　　我双手扶着门边缓缓合上门，他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房门重重合上的那一刹那，我知道它隔绝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躯体，更隔绝了我们的真心。

　　躺在床上才觉睡意已无，满脑子都是夕空那暗沉的双眸，透过那逐渐变窄的门缝，忧伤地看着我。
　　我想这样于他于我都是好的，他幸好还未彻底明白，所以还来得及继续修他的佛，悟他的道，做他的高僧，他的大好前程不应该被我这个意外闯入的人给搅乱，而我更不可能要求他为了我放弃他一贯的信仰。
　　我翻来覆去，才注意到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影，我惊得直抓紧被子。
　　他轻声道：“姑娘别怕，是我。”
　　这声音？凌舒扬！
　　我放下心，起身点了灯，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指了指窗户：“还难不倒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要先向姑娘赔礼道歉，那天晚上我回去寻姑娘时发现姑娘已经不在了，而我又受了伤，才没有及时寻到姑娘。”
　　“后来我被人袭击，有人救了我。那你现在又如何寻到的我？”
　　“我先回来琼淼养伤，今晚意外在街上遇见了姑娘，便一直跟着。幸好姑娘无事，否则真是无法向我家主子交代。”
　　“今天晚上是你跟踪我......们？”
　　他“唔”了一声，“和姑娘一起之人是姑娘的救命恩人？”
　　我摇了摇头：“只是旧识。”
　　“那人武功似乎不低，竟能甩开我的追踪，我险些跟丢。”
　　原来如此。
　　“你现在就要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我有命令在身，还请姑娘配合。”
　　我犹豫了，如果我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尹无风肯定会担心的，况且他还有伤在身，我不可以再一次伤到他。
　　“姑娘有何顾虑？”
　　“我不能一走了之。”
　　“那姑娘就留封书信告知他们，以免他们担心。”
　　“不可以等明日，我与他们说清楚再走？”
　　“姑娘想必也知道，我家主子是急于要见姑娘，上次我行踪泄露主子已大发雷霆。如果姑娘不愿意，那我就不得不委屈姑娘了。”
　　我怕他又点我的穴，既然我原来就相信了他，现在我还是选择相信他。
　　“那待我写封书信告知他们。”
　　我提了笔，又问：“你们主子要留我多久？”
　　“这个凌某就不清楚了，只是我家主子定然不会伤害姑娘的。”
　　我无法，只得胡乱写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