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万年》舒墨

8、第 8 章

　　水中下午三点半就放学，有社团活动的四点就开始。过早放学也就意味着中午的休息时间比较短，为了节省时间，莲空没和凉介他们吃午饭，而是和西村他们一起，为此他也认识了西村的好朋友新城。匆匆吃完午饭，西村担心他找不到夏目老师的专属琴房，特意提前送他到门口，然后去了管弦乐教室上课，毕竟西村是吹萨克斯的。
　　轻轻敲了门。
　　“进来。”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大概有四十多岁了。
　　推开门，莲空就感觉到一股压迫力，他能感觉得到室内只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的气势相当强，而且一直看着他。努力忽略掉那样的目光，莲空笑着自我介绍：“老师，我是一年级A班的学生桃月莲空，特来报道。”
　　“过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莲空抱了抱怀里的专业书，慢慢地向那个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
　　夏目森罗看着这个在入学考试中一鸣惊人的学生，年纪比一般的同学要小，个头也小一些，长得很漂亮，像个女孩子，看起来纤细孱弱，还带着书卷气。眼神没有焦距，很明显是个盲人，却没有执盲杖，行动有些慢却始终不慌不忙。
　　快接近的时候感觉到前面的阻碍，莲空停了下来，摸了摸，方形棱角，触感有点凉，应该是钢琴。
　　琴房确实只放了一台钢琴。
　　夏目看着他，也不扶他，用手敲了敲琴键后说：“在这里坐下吧。”
　　“好的。”莲空寻着声音摸到椅子坐下。
　　夏目把他怀里的专业书拿了过来，莲空也没拦着，直接松手给了他。
　　“把你入学考试的时候弹得那首曲子再弹一遍。”
　　莲空听到后也不反驳，只是照做，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师为什么让他那样做，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梦中的婚礼，作为音乐魔术师保罗塞内维尔与图森共同为理查德量身定制的曲子，当通俗音乐曲目碰撞上了擅长演奏古典音乐的钢琴家，加之理查德又将法式浪漫演奏风格融入其中，这首被译为爱情的婚礼的曲目就将几种感情完美融合，是大众接受度最高的。因为g小调的纯调式简单易学，旋律简单优美，大众接受度偏高，其脍炙人口程度自是不言而喻。
　　简单是简单，技术水平不算高，但节奏变化快，而且要将感情完美融合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当琴声从少年的指尖响起的时候，夏目就注意到了，指尖力量比一般孩子要重一些，踏板运用不熟悉，但是……听这孩子的琴声是一种享受。
　　梦中的婚礼本来是浪漫的爱情曲目，可能是这个孩子没有经历过情爱，但他的琴声却充满了阳光和温柔，就像森林深处树叶缝里透出的月光抚摸着你的脸颊，幽深温柔得不可思议。
　　一曲毕，四周寂静无声。
　　夏目倚在琴身上看着这个孩子的侧脸，其实当时系主任之所以同意这个孩子的入学，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指明要这个孩子做他的学生，可能是因为同样的不幸，可能是这个孩子的琴声打动了他，也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一定要收学生的话，他选择这个孩子。
　　没有去做评价，夏目静静地问：“以前接触过钢琴吗？”
　　“没有，我练过电子琴。”
　　果然，所以踏板运用不好吗？
　　“还学过其他乐器吗？乐谱学过没有？”
　　“学过箜篌，没学过乐谱，我听别人弹，然后自己再学的。”
　　箜篌，作为曾经在乐坛上闻名遐迩的夏目森罗，他当然知道这是中国的一种古乐器，不过没学过乐谱……也对，谁闲的没事干去教一个瞎子乐谱，不过，他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只能依靠别人的手来认识音乐的世界。
　　“先跟我学乐谱吧。你的字是怎么认的？”没有给瞎子授课的经历，夏目也有些头疼。
　　莲空有些愣，接着说：“我的课本里夹着可以让我读写的纸，老师用那个吧，写重一点的话，我能摸得出来的。”这也得益于他师傅的训练和他比普通盲人更敏感的感官。
　　夏目有些意外，把刚才那摞书拿过来，果然还夹着一本特别的本子，上面的纸有着一条条凸起的纹路，有几页是他写过的，应该是这个孩子做过的笔记，书写娟秀，但是能看得出来连笔。
　　依靠着这样的工具，这个下午莲空就学了一下午的乐谱。其实比起繁复的文字，乐谱对他来说要容易一些，但并不代表会比正常人容易。为了加强记忆，夏目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不同的音符让莲空弹奏。进展很慢，但是明显脾气很不好的夏目却没有对这个孩子发脾气，虽然语气依旧不好。
　　整个下午都在练习音符的弹奏和读写，眼前的少年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努力地按他教的去练习。夏目硬如铁石的心有些软，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但是比起当年在师长的赞誉中长大的自己，他的日子估计会更难一些，毕竟他看不见，老师还是自己。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明天见。”已经拖堂半个小时了。
　　莲空起身，笑着说：“辛苦老师了，明天见。”
　　接着又问：“老师，我可以放学后在这里练习吗？”
　　夏目看着他有些诧异，却还是说：“随便你，不过练钢琴的人手是很重要的，你不要伤到自己的手，而且太晚回去不安全。”
　　莲空笑着说：“我会注意的，我哥哥在隔壁剑道社参加社团活动，我在这里等他一起回去。”
　　夏目了然，毕竟是盲人，一个人回去还挺让人担心的。没多管学生的私人生活，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离开琴房的时候正好和程戈擦肩而过。
　　程戈为什么会来，当然是担心那个小瞎子眼睛看不见还四处乱跑，向人家打听了一下，知道小瞎子被分到了一个厉害的老师手里。
　　莲空被找到的时候，还在摸着纸上的音符，认真的复习着今天老师讲过的内容。
　　“嘿，小空！”程戈看着摸摸索索的小瞎子。
　　“程戈君？”莲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程戈进来，看着小瞎子打开的本子，这个本子他见过，是桃月汐也按照小瞎子的要求特制的，现在上面画满了各种符号，程戈仔细看了看，这是音符吧？
　　“你在学音符？”
　　“嗯。”莲空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学的有点慢，刚学会认。”
　　这是当然的了，瞎子学字，能学会就不错了。又听他说：“我打算在这里再练一会儿，等四哥结束社团活动后再走。”
　　程戈看着他的手皱了皱眉说道：“学习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么练下去容易肌肉拉伤，跟我去社团招新会看看吧，正好我打算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也去看看你哥哥。”
　　说罢，不顾他的反对帮他把东西收拾好，拉着他离开，莲空一脸无奈。
　　学校办有很多社团，足球社、田径社、篮球社、排球社、羽毛球社、剑道社等等。虽然看不见，但是莲空能感觉到气氛的热烈。程戈长得帅，北方人又高大，很多社团都抢着要，结果却看到他拉在手里的莲空，因为莲空正常得看不出来是盲人，长得还像女孩子，很多人都以为是程戈女朋友。一时间多少女孩子咬碎了手帕，操碎了心。
　　“呦！程戈君。”
　　似乎是遇到程戈的同学了，莲空听到一群人在跟程戈打招呼，程戈也跟他们聊的挺好，莲空感觉到很多人打量的目光。
　　这是当然了，程戈这么受女生欢迎，突然出来一个疑似女朋友的存在，不管是男生女生都很关注。
　　“这位是程戈君的女朋友吗？”有人直言问道。
　　莲空愣了，程戈有女朋友了？程戈看向红着脸紧盯着他求证的班花，又看了看一旁发愣的莲空。这个小瞎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被看成女孩子了，顿时起了恶趣味。一把把莲空揽进怀里笑着说：“是啊！”
　　班花白着脸跑了出去，有的追了上去，有的调侃几句就离开了。莲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自己，程戈的怀里很温暖，有些少年特有的味道。莲空羞红了脸把他推开，这个人怎么这样？莲空鼓着脸不说话，虽然没反驳，但是很显然生气了。
　　程戈感受了一下小瞎子的身体，不同于女性的柔软，虽然娇小却有着力量，看着他鼓起的脸红红的，像仓鼠一样可爱，程戈的心里痒痒的。
　　“不高兴了？”程戈凑过来。
　　莲空鼓着脸说：“你乱说话，我是男孩子！”
　　程戈被逗笑了，摸了摸小瞎子的头笑着说：“是是是，我也没说你不是男孩子啊？”
　　莲空不买账，说：“那你还说我是你的……”说着又不说了，低着头。
　　程戈笑着逗他：“不想做我的女朋友？那做我男朋友吧？”
　　莲空无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垂头说：“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
　　程戈笑了一下，说：“那些女孩子挺烦的，我不想一直被他们缠着，不好意思啊。”
　　莲空想了想，说：“算了，你和她们说开也好，没打算在一起就别耽误人家。”
　　程戈看着小瞎子，佯装惊讶地说：“呦！知道的挺多，谈过朋友了？”
　　“才没有！”莲空红了脸，把脸背对着程戈，低头轻声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在一起了就要过一辈子，不能胡乱来的。”
　　程戈笑笑，也不反驳，有的时候感情总是身不由己的事，在一起便要过一辈子，但活在世上哪能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