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瞳》斯文

16、第十六章 文盲

　　厉尘霜说：“吴千佘，以后你来教教这位姑娘一些基本的事情。”说罢转身，上楼，进入吴千佘为他准备的房间，剩下屋中三人，瞪着他那潇洒的背影发呆。

　　于是吴千佘对林缘说道：“姑娘，请问您想知道些什么呢？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何为基本的事情？莫非要我教姑娘您一些与穿衣吃饭有关的事情吗？令主的想法当真是高深莫测，岂是我等能揣测的？还有……”

　　边上的空音已经靠在一口棺材上睡着了，就剩下林缘僵硬着脸皮听长舌男在那里滔滔不绝，犹若长江黄河水泛滥。

　　受不了了！林缘在吴千佘魔音催脑般的袭击下终于崩溃，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二话不说地走向厉尘霜的房间，完全无视长舌男在后面喊：“姑娘，姑娘！你干嘛去？我还没说完呢？姑娘……”

　　林缘气血上涌，大脑短路，对着房门抬起一脚，正瞧见厉尘霜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面容清冷如玉，银发如丝般披散在腰间，一双会发出凛冽气势的眼睛合在眼睑之下，安静如冬日的山谷。
　　怒气冲冲的少女一下子被这宁静的气氛所吸引，她轻轻走近厉尘霜，发现自己从未这么接近地细看过他。从他们相遇开始，就一直在赶路、遇险，哪有这样停下来的时候。

　　“什么事？”银瞳张开，正对上林缘那双探究的双眼。

　　“啊？什么事？什么事来着？”被厉尘霜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到，林缘一时间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干嘛睁眼啊，好不容易仔细看看他，这么好看一张脸，不能详尽地描摹一番，真是可惜了了。

　　厉尘霜不说话，瞧着林缘，看她想干什么。

　　“噢！我想起来了！我不要吴千佘那个长舌男教我。”在厉尘霜冷静地注视下，林缘终于回魂，想起自己要干嘛：“你给我找几本讲解风土民情和历史的书就行了！”

　　“可以，不过……”厉尘霜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先找吴千佘借一本看吧。”说完重新闭上双目，不再理她。

　　还要和那个一千条舌头打交道！林缘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可是却没敢再说什么，不知为何，她对厉尘霜总有些怕怕的。

　　走下楼，就听见吴千佘在同昏昏欲睡的空音讲话：“公子，你不能睡在这里，睡在这里会着凉的，睡觉嘛，怎么也要在床上，屋内不是？而且，您要在这里睡的话，我怕我会把你当成尸体装进棺材里，我倒不是说那里不好，但是要是我一旦忘了，把您卖了……”

　　面对长舌男的攻击，空音依然睡得如孩童一般，就如同林缘第一次见他时，脸上尽是未被污染的干净，此时的空音，像清潭中生长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不过下一句“濯清涟而不妖”林缘没敢想，因为这个碧眼少年醒着时实在是妖得很，虽然这妖媚中带着几分清新。

　　这两个人，楼上那位没人敢在他面前啰嗦，楼下这位，无视吴某人的唠叨。林缘默默叹口气，看来该着她倒霉了。

　　小林同志走下楼道：“吴千佘，厉尘霜让你随便给我拿本有关历史的书。”

　　“遵命。”这吴千佘对厉尘霜的话是一句不敢违抗啊。

　　“姑娘，这本书主要讲八百年前赤鸾迁都的事，其中……”

　　“行了，谢谢你，我自己看。”林缘赶忙打断长舌男的新一轮轰炸，翻开书页——

　　轰！

　　在看清书中内容那一瞬间，林缘听见了自己脑子炸开的声音。顷刻间，所有以往学过的东西在她脑子里乱串，一个碰一个，搅得林缘的思绪是一团糟。

　　深呼吸，再呼吸，好，冷静，冷静。她死死盯住书上的字，这叫人怎么冷静啊！这一堆堆鬼画符是什么啊？甲骨文？蝌蚪字？大篆？小篆？哪个也不像！原来她堂堂一受过十二年教育的高中毕业生，来到这个杀千刀的世界，竟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文盲！

　　恍惚间，她明白了厉尘霜那个停顿是什么意思，原来他早就想到两个世界的文字有可能不同！

　　良久，终于平静下来的林缘走向吴千佘，用视死如归的语气说道：“明天你给我讲讲各国的风土人情。顺便，再教我识几个字吧。”

　　“当然没问题，原来姑娘要学的是这些。基本，原来是识字，那姑娘是先听风土人情还是先识字，你须得提前知会在下一声，以便在下做好完全准备，在下……”

　　林缘默默地忍受着吴千佘的喋喋不休，心想，老娘绝不做文盲，不就是一个姓吴的唐僧吗？想当年高三的时候一天十个小时的课我都能忍，还怕你不成！

　　于是林缘便在这家吴记棺材铺内住了下来，虽然这里有点阴森森的，还不时有哭哭啼啼的忍来买棺材，不过还是可以忍受的。

　　至于另外两位大侠，空音每天都在吴千佘安排的房间里睡觉，不论怎样都叫不醒，他一天至少有十一个时辰在床上，只有吃饭才起来活动一个时辰。而厉尘霜每天晚出早归的（晚上出去早晨回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其实开始时一想到要和他共处一室，林缘心里是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开心，厌恶还是期待，后来发现厉尘霜晚上根本不回来，只有白天才睡一小会儿，才松了一口气。

　　剩下就是——

　　“五个国家的普通百姓大都如林姑娘这般黑发黑瞳，各国皇族有不同的颜色，像那位叫空音的公子，一看就是清锋的贵族。为什么说是贵族呢？因为也有公主下嫁普通官员的例子嘛，不过这样身世的孩子大都会随母姓，当然也有像令主那样特殊颜色的人，这样的人除了天授神力外就可能是两国皇族血统混合而成的，但这样的孩子一般会被视为耻辱，双方都不会要他……”

　　林缘不雅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听吴千佘慷慨激昂地介绍各国风情，三天内，他只各国皇室起源就说了两天，今天是在说瞳色和发色，已经讲了接近四个时辰八个小时了，说句实话，她很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把皇室这点东西听完。

　　“林姑娘，”正走神间吴千佘一脸严肃地站在林缘面前：“在下是全心全意尽心尽力地给您讲解，但你怎么可以如此不重视，这样下去，万一你将来什么也没学会，令主问起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就你这讲法那是永远没法交代的，林缘在心中腹诽了一下后，好奇地说道：“我听你叫厉尘霜很多次令主了，为什么这么称呼他呢？”

　　“什么？”吴千佘大惊失色：“你连令主他是这世间最强大的黑羽令令主都不知道？太无知了！令主怎么会和你走在一起的，你这女子没有姿色没有学识没有本事，有什么资格跟在令主身边，我……”

　　脚软啊！林缘拖着疲惫地步伐走回房间，今天由于她说了一句对厉尘霜“不敬”的话，被吴千佘生生教训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不过由于此人当时极为愤慨，所以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东西：

　　这个世界有五大国，同时还有实力上能与五国并驾齐驱的三大组织，分别是黑羽令、听雪阁、千手盟。黑羽令是杀手组织，据说只有付不起钱的雇主，没有取不了的性命；而听雪阁则为情报组织，号称消息灵通到能听见每一片雪落地的声音，并以此为名；千手盟顾名思义，一群世界一流的小偷组成的联盟。厉尘霜，就是那杀手组织的头儿，也成为令主。三大组织能够足以同各国抗衡的主要原因就是隐秘，如同这家吴记棺材铺，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破破烂烂不起眼的地方，会是黑羽令的分坛呢。

　　但是，这里面有一件让人十分在意的事，那就是，这三大组织原本是一家的，同属于一股力量，后来因不知名的原因分裂，这个容纳三家势力的组织就叫做无泪宫，而最后一任的宫主就是——

　　风行云！

　　回想起吴千佘对风行云的描述：十七岁接管无泪宫。功力卓绝，行踪隐秘。对于他的身世来历，后世没有丝毫记载。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说他奇丑无比，是以不敢见人，也有人说他气宇天成，风华绝代，让人无法直视，各种说法不一，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神秘，随性，还有……

　　一生未婚。

　　传说他生性风流，有无数的红颜知己，所以他曾说过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而放弃这天下佳丽。

　　听到这里，林缘不禁问了一句：“那叶清殇呢？”

　　当时吴千佘一脸诧异道：“叶清殇十八岁成为云湘国凤后，一生都呆在海原，哪里与风行云有任何交集！”

　　然而，林缘在吴千佘懒婆娘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话中，抓住了最重要的讯息——

　　八百年前，叶清殇成为云湘凤后；

　　同年，无泪宫分裂，风行云不知所踪；

　　再同年，赤鸾古都一夜尽毁，原因不明。

　　想到这里，林缘不禁忆起那梦中的红发男子，深情款款地对叶清殇说：“我，风行云，必爱你一世。”

　　八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相是怎样被掩埋在历史的洪流中？

　　而那一天的梦——

　　叶清殇，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