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瞳》斯文

15、第十五章 吴千佘

　　阿天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喜欢幻想一些不着边的事情，总是梦想自己将来能成为锄强扶弱、济世救民的大侠。爹娘因为这件事不知道训了他多少次，但阿天总是不改，因此不知耽误了多少农活儿。

　　这天夜里，他没有睡觉，低头回想着爹娘的话：“你以为你能大侠？别做白日梦了！当大侠要有本事！谁教你？咱们只是普通的农户，一辈子注定要靠耕地过日子，哪有闲工夫想些有的没的？赶快给我喂猪去！”

　　坐在矮矮的土房上，遥望巳的方向，那里几百年前的赤鸾古都，不知发生什么事，变成一片废墟，只有乱石和碱土，庄稼长不了，昔日繁荣的都城化为残垣，如今只有阿天一个人还能在静夜里遥望，幻想着几百年前有多少人为保卫这座城而抛洒鲜血，贡献生命。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里，随着阿天不宁的心绪，注定要有不平凡的事发生。

　　正在阿天不停告诫自己要实事求是，不要胡思乱想时，远方古都中射出一道冲天的银光，紧接着又是青芒闪过，毫不示弱地跟在银箭后。两道光芒你前我后，朝向阿天所住的村庄飞驰而来。

　　阿天猛地站起身来，在低得可笑的屋顶上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惊天的光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股莫名的热流在体内乱串，最后涌至胸口，使他心跳急剧加速。

　　银青两道光箭速度之快，在转瞬间就已来到阿天面前，风一样地掠过，又迅速消失在夜幕中。阿天久久地凝视着光芒消失的方向，那里是炽天——赤鸾现在的都城！

　　小小少年一夜未眠，一直望着炽天的方向直到公鸡啼叫，直到东方泛白，直到旭日初升，直到——

　　“你个死孩崽子居然在房顶上呆了一夜！给我下来！看老娘我再不教训教训你，你就反了天了！还干不干活了！过不过日子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妇女抡着烧火棍就冲着阿天一顿喊。
　　少年的身子总是轻的像羽毛一样，阿天一跃而下，落到地上，对着怒气冲冲的娘亲说道：“娘，我不会放弃的，除非死，否则我的梦会一直做下去。”语气坚定，像是在对着自己的灵魂发誓一样。

　　阿天娘本想扇这傻孩子两巴掌，把他拍醒，可是一抬手，就对上那双闪亮的星眸，竟比阳光还要耀眼，她倒退两步，打量自己的娃儿，才发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孩子已经快与自己一样高了。

　　然而那两位在夜间奔驰的大侠，完全不知道，对他们而言极为普通的疾走，竟然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不行啊！”林缘撇撇嘴，酸不溜丢地说：“你们俩速度不行啊，完全比不上飞机。”没人理她。

　　好吧，她承认，她在嫉妒。嫉妒他们卓绝的功力，看看这两位，狂奔了一夜，面不红气不喘，最可气的是纤尘不染，清冷的依旧寒若冰霜，清纯的还是洁净如莲，就她一个，哪怕是在厉尘霜的防护罩下——哦，对了，厉大侠说那叫结界，还用鄙视的眼神瞥瞥另外两只二百五，意思是连这都不知道叫啥，太无知了，那态度，比直接说出来还让人火大。

　　跑题了，林缘这一夜在厉尘霜的结界中被保护的好好的，但依然颠了个七荤八素，等停下来时就剩一口气了。反观带着人跑那个，是那么地潇洒如风，在清晨的阳光沐浴下少了一分冰冷，多了一丝高洁，竟然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感觉，看得在地上趴着的林缘那个咬牙切齿啊，连带一旁无辜的空音也恨上了。

　　“皇子殿下，我想既然出了那地宫，我们该分道扬镳了吧。”厉尘霜对着空音说道，面上是一脸的杀气，大有你不走我在这儿就灭了你的架势。

　　“姐姐……”绿发少年拖着嗲嗲的嗓音低泣，又开始装可怜了。

　　偏偏我们的林大小姐最受不了这一套，于是硬着头皮面向厉尘霜：“那个，你看，咱们就莫名其妙地从内海到了赤鸾，空音和他的手下也失散了。他看起来才十五六岁，长得又那么漂亮，万一有什么危险就不好了，是不？所以……”

　　“所以要带上他？”声音从头上传来，寒意渗入骨髓，吓得林缘抱头蹲在地上典型的鸵鸟姿势。

　　“你自己带的人自己负责。”气温回升。

　　“咦？”就这么答应了，林缘呆愣愣地望着厉尘霜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再瞥瞥空音，那小子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暗暗摇摇头，两大之间为难小，这日子可真不好过。

　　“厉尘霜，咱们要去哪？”林缘有气无力地问道。

　　走路，走路，走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用得最多的就是这双多灾多难的腿！多倒霉啊！先是在二十一世纪骨折，来到这里虽然神奇地好了，但不管是刚开始同厉尘霜步行，还是加入商队，再就是地下宅院里，以及现在赤鸾都城的大街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是腿！

　　炽天怎么这么大啊！清晨他们在城郊停下，休息一会儿便开始赶路，快走一上午了，还在城门附近绕呢。其实要说他们几个这么明显的人进城也不容易，哪个城门口没有守卫呀！但是厉大侠神通广大，单手一挥，林缘和他就被一层透明的波纹挡住，大摇大摆地进城，几个守卫愣是没看见，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隐身术吧。当然，厉尘霜是不会管空音的死活的，但清锋国的皇子也不是盖的，只见少年微一勾唇，紧接着消失不见，直到进了城，才再次显现身形。都不是好惹的主啊！

　　然后他们就在城门附近转啊转的，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最后筋疲力尽的林缘终于受不了，开始发问。

　　听见她的话，厉尘霜止步回身，冰块儿一样的脸上居然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不是说想了解这个世界吗？这一次，我会让你了解到骨子里。”而后还附上两声冷笑。

　　那啥，大热天的，开开空调是不错，但别开太大行不？

　　“姐姐，好可怕啊！”

　　“空音，我比你更害怕啊！”

　　林缘和空音一对难姐难弟不由自主地靠在一起，汲取对方身上的暖气。

　　巷子越走越深，最后，厉尘霜在一家店门口停下，抬腿进入。

　　林缘望着这家店，门已经很旧了，上面的漆脱得差不多了，墙壁更是惨不忍睹，眼瞧着就要塌了，最可悲的是门上的匾额，连字都磨没了。

　　然后就听见厉尘霜在屋内说：“两个房间。”

　　啥！要住在这儿？大侠，这里怎么看怎么像鬼屋吧。林缘激动地冲进去，但一看见屋里的摆设，连声都吱不出来了，再瞧瞧空音，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那就不是她的幻觉了，厉尘霜，你的认知系统哪里出问题了吗？

　　且不提林缘在一旁瞎想，厉尘霜淡然地对着空无一人的柜台道：“两间房。”

　　话音刚落，柜台里就闪出了一个人影，那人三十岁左右，粗布衣衫，身材中等，面容普通，掉在人堆里是绝对翻不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配角中的配角，在穿越小说中基本上是一出场就挂了的人种，或者是用来衬托主角英俊的路人甲。

　　那人飞快地扫了一眼他们三人，然后开口道：“客官，这，有点儿不合理吧？”

　　然后为难地挠挠头，继续道：“第一，您看，你们一共三人，怎么住两间房呢？这要是都是男的或都是女的还好办，偏偏你们两男一女。”然后转头问空音：“你是男的吧？”

　　见空音点头后又说：“客官，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您要是同这位公子一间……”再扫扫空音：“说实话，我位这位年轻公子的清白担忧。”

　　然后他无视厉尘霜杀人的目光接着说：“不能同这位公子一间房，就只能是那位姑娘了，不过，这回，我担心客官您的清白。”林缘一听这话是满脸的黑线呐，眼瞅着就要上去和那人拼命了。

　　可这人实在很强大，完全看不见潜在的危机，居然还在说：“那要是客官您自己一间，就只能这位姑娘和公子一间了。可是，连您同这位姑娘一间都会有危险，就别提那位公子了。至于这位姑娘嘛……”上下打量林缘一番后道：“我就不多加评论了。”

　　最后，那人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客官，本店是棺材铺，不是客栈啊！要不，我给您准备三口棺材你住两天？”

　　是的，这里是一间棺材铺，林缘默默扫过大堂内摆着的一口口阴森森的棺材，然后瞧着厉尘霜，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厉尘霜不愧是功力高深，面对如此情景依旧冷静，只不过他现在说话的温度更加低了：“吴千佘，你最近过得很自在啊，信不信我把你那一千条舌头都割下来。”

　　被成为吴千佘的人一听这话，连忙拱手弯腰，对着厉尘霜就是一个九十度角的鞠躬：“令主！属下可只有一个舌头，您要是割了，那属下就会失去今生最大的乐趣了。”说完抬头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

　　“不想的话在我面前就少废话！准备两间房，我和那女的一间。”厉尘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林缘又是一阵哆嗦，咋把她俩排一间了呢？

　　正要开口提意见，就听见厉尘霜低声在她耳边说：“你不是想多了解这个世界吗？”

　　然后甩出一句话：“吴千佘，以后你来教教这位姑娘一些基本的事情。”

　　啥！

　　林缘瞪着吴千佘那张挂着无害笑容的路人甲脸，心中哀叹：难道老娘我就要毁在这长舌男手中了吗？

　　厉尘霜，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