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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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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渐渐升高的太阳,将眼前的寺院笼罩进一种温暖而明丽的白光中,寺院房顶上的金色瓦片,折射着照在身上都会叫人懒洋洋的光线。
半透明的琉璃光彩,绽放在并不是珍宝的房瓦上,如同佛祖周身围绕的神光。
整座寺庙就在这种流光中,愈发的宝相庄严。
苏摩浅浅的笑起来,唇角上扬的弧度,叫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旁边的云岚仰头赞叹,那咏叹调般的起伏音腔,叫宁玉楼把拳头砸在了她的脑袋顶上,嘴里一个劲儿的说:“酸,真酸。”
云岚皱着眉,不服气的说:“你凭什么打我,好歹我也是刊书局局长,说出点风雅的话怎么啦,至于你用拳头来袭击这个专门吟诗作对的脑袋吗。”
“还吟诗作对呢你,我可没听过榆木上的疙瘩还风雅的。”
“你……”
云岚自知在口头上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也没在说下去。揉着脑袋的手劲儿不禁重了重,心里暗自咬了牙,盘算着怎么在几个月后的年贡上给她出点岔子。
米念卿在旁看的好玩,也兴冲冲的上去学着宁玉楼的样子,右手攥拳,一下儿打在了云岚头上。
云岚火了,冲着站她面前笑呵呵的米念卿,和在旁边捂嘴偷笑的宁玉楼咆哮:“这个是木鱼吗,啊,这个是木鱼吗。”
“不要以为到寺庙就可以拿着别人的脑袋当木鱼,再给我敲来敲去的,我就拿真的木鱼凿你们脑袋上。”云岚周身散出煞气,说道真的木鱼时,侧身一指庙门打开的梵香寺。
那样子,颇有些他们敢再上手,或者再笑,就真的冲进去给他们一人脑袋上套一个木鱼。
云岚鼓着嘴,气冲冲的撇下他们几个人,自个儿先行入内,打算着朝僧人要点伤药涂涂。宁玉楼一看真的是闹的过了,陪着笑跟她后面一同去了。
米念卿身为最大帮凶,虽然没有啥内疚愧感,可还没忘自己保护皇太女的责任,也小跑两步随侍在宁玉楼身后。
苏摩哭笑不得,回头朝宁汐露出个无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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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五人,到最后只有苏摩和宁汐还记得到底来这里干嘛来了。苏摩摇头苦笑,和宁汐二人找了个寺里的小僧打听。
二人找到那水风楼主说的小沙弥时,他正在洒扫偏殿的院落。苏摩看那小沙弥顶多也才刚及舞勺之龄,长长的扫柄与他一般的高低,鼻翼上有细碎的汗珠,想来已经忙碌了许久。
“小师傅,能不能把手里的活计先放一下?”苏摩笑着说。
那小沙弥听到声音,才觉察到有香客来,忙单手行礼。“施主,有礼了。”
“小师傅,我们听水风楼主说,贵寺出了件异事,觉得好奇,所以和朋友过来瞧瞧。”宁汐在苏摩身后,笑容温和的道出来意。
那小沙弥恍然,招呼着苏摩和宁汐,一起坐到了围着那株千年铁树修葺的一圈石围上。他把手里的扫帚斜靠到石围旁,兴致勃勃的把那件事跟她们原原本本的说了遍。
半晌,苏摩望着他稚嫩的面容说:“寺里就小师傅一个人知道吗?”
“原本也就我自己知道,可后来觉得奇怪便说与了长老,然后就是施主口中那位水风楼主。”小沙弥客客气气的回道。
“此事看着很玄妙,可没准也就是件很普通不过的事情。或许是哪家的娃娃把那果子摆到了盘里,然后被老鼠之流的腌臜物给拖回了鼠洞也不一定。”
那小沙弥说的很认真,认真到苏摩都想上去敲开他脑袋,查查是不是里面装的都是水母。谁家的老鼠会不多不少的把多出来的东西拖回洞里,就算是真的有老鼠,可为什么多一个都不偷,偏偏的那么不多不少。
苏摩用手撑了下巴思考,她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事情,只是,在这张错综复杂的蛛网上,她无法辨别出,手里握住的蛛丝这端,到底连接到了哪儿头。
一定是有谁故意的,一定是。可为什么呢,那个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还是是某个人的一时疏忽?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小姐……苏小姐……”
苏摩收回心绪,看看坐在身侧的宁汐,这是,她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沙弥已经离开了,于是问:“怎么了?”
宁汐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阳光穿过铁树枝叶的缝隙,投到他干净妍丽的面容上,颊上的红晕如同映雪的朝霞。
苏摩心神一晃,那张看似柔弱却散发出如阳光般灼眼的笑容,渐渐的与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的,父亲大人的眉眼重合在了一起。
她张了张嘴,浅淡的胭脂色唇线上下翕动,颤抖了两下便没了下文。一瞬间,仿佛连前世的委屈都纠缠到一起,挑在了这么个如同白瓷般光洁流丽的暖阳中,声势浩大的席卷而来。
苏摩抿紧了唇,低头的时候,长长的,束起的发垂落下来,蹭着她的脸庞,说不出的悲凉。宁汐看着苏摩,青蛾微蹙。
他伸手,覆盖在苏摩总是微微发凉的手上,苏摩抬头望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如果不开心的话,我会这样握着你的手。”
苏摩眼中忽的氤氲一片,宁汐静谧温暖的笑容,隔在模模糊糊的视线外,朦胧却真实。
苏摩顺着宁汐脸上的那抹光芒望去,头顶大片的绿中,枝隙叶缝间都有金灿灿的阳光流泻,仿佛蘸着最奢华辉煌的色泽,细细绘就的水墨。
有个叫聂鲁达的诗人说过,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略见清晰。
于是,在那个叶片未落,生命脉络如同隔着纱的掌纹,一切都不明晰的铁树下,苏摩灿烂的露出迷途蝴蝶的笑容。
不过,一切都好在,太阳就在身侧。